來源｜ ONE文藝生活
ID ｜ one_hanhan
媽野，人是曠生的。
如今的互聯網給了我一種：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在「享受世界」的假象。
有人大廠離職去大理旅居，有人名校畢業在峇里島當數位遊民。
嘴上嚷嚷著「人生是曠野，不是軌域」，卻閉口不談在曠野裏餓了吃啥，也不告訴你不上班的背後又有多少的隱藏條件。
你正想追著人家的腳步裸辭，發現這些人不是開始接廣告賺錢，就是拍Vlog暗戳戳的秀家裏給買的卡宴。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嚷嚷了半年，原來我們才是「曠主們」play 中的一環。
是的，命運早就標好了價格，順便還公布了打折。
我勸你也別做「踏入曠野，走向人生巔峰」的大夢了，現實生活中的打工人，已經開始就業下沈了。
送水之前我在一家頭部出版公司上班，眼瞅著紙媒滾著下坡，公司強迫我們發展新的業務，人人都是銷售總監。
所謂的組織架構調整，就是公司想要惡心你，逼你離職而已，我堅持了小半年，看出來公司一時半會兒不能倒閉，就辭職了。
離職以後我去了益陽朋友家，他們那裏訂水都是當天下單第二天配送，我就想我要是老板，我當天就送。
我和朋友開玩笑說：咱倆去送水吧，能賺錢還能健身，我現在就想幹點體力活兒。
他也覺得他那個班不上也罷，我倆就開始研究開水店的可能性。我們都沒開過店，就滿大街轉悠，去人水店門口偷看。
最後總結：真的可以幹。
因為開水店的都是老頭，送水的也是老頭。
我們卷不過大城市的00後，但我們可以反其道而行在小城市裏卷小老頭。
我們倆忽悠著其他朋友「入股」，最後湊了10萬塊錢，在一個老小區裏租了一間店面。
創業最難的是找客戶，剛開始我們雇人去小區裏面發傳單，無論我們去哪兒，都能看到老頭們的水店廣告。
那些老頭們跟本地物業關系搞得很好，他們可以打廣告，我們不行。
老頭們卷的是低價，因為他們進價很便宜水質也不咋地，所以市場占比高。
和那些老頭相比，我們賺錢的方式很「良心」，水好，給員工的配送費也比老頭們高。
而且老頭子們的水店地圖定位都找不到，過於依賴線下和老顧客了，我們就在各種外賣平台入駐，拿到平台金牌賣家的標簽。
在招人方面我們招的都是精壯大漢，我現在的得力送水工：一個是00後，一個12年退伍老兵，那體力誰訂水誰知道。
不是所有小區都讓外人開車進去，兩桶水67斤，有小區7層也沒有電梯，我們都是生扛。
送水行業大多都是半天或者隔天配送，我們是兩小時上門。
雖然每一桶水都賺錢，但到了年底一算賬，員工薪資、買配送車、付房租全都是開銷。
和老頭拼不了價低，我們比老頭會玩手機，於是我們撿起了互聯網，脫下了衣服。
本地有很多網紅會探店，我們也成功成為他們打卡店鋪裏的一站。
前年我們進的第一批水70桶，當時差點沒賣完，第一年我們只賣了8000桶。
到了去年我們賣了2萬桶，才終於可以喘口氣了。
在北京的時候我每買一種電器，我都會把包紙箱整理好，因為隨時可能會搬走。
今年我把所有的包裝箱都扔掉了，我相信這次一定會在這個城市紮根下來。
23年是我人生的轉折點，公司倒閉接著房東破產。
打工8年，因為花錢大手大腳我的存款只有5萬。
拔劍四顧心茫然，我最後接受了我爸的召喚回家種田。
他和親戚搭夥養著一台收割機，那時候正是秋收，我站在地頭，拿著我爸的手機替他和客戶對齊顆粒度，就是安排他下一站去哪家的哪塊地。
我爸的想法是讓我感受一下吃苦教育，好明白坐辦公室有多幸福。
當我知道一天我爸能賺個八百一千，當時就想：如果保持這樣的進賬，我一直在地頭當秘書也不是不行。
悲傷的是，秋收就那麽幾天，過了10月我和我爸都要重新開始找工作。
我原本想休息半年，再確定去哪裏發展，在這之前我的選擇還是一線和超一線。
但我家人不同意，他們早就規劃好了我的人生大事：先找個鐵飯碗再嫁個老實人。
我對他們所謂的鐵飯碗和老實人存疑，每天都采用懷柔政策，能拖一天是一天。
終於在我媽堅持讓我和討厭的相親物件繼續聯系的時候，我沈積已久的怨念爆發。
中國家長真的很喜歡這樣，一次又一次地探尋你的底線，當你觸底反彈的時候，他們又沒有承擔後果的能力。
我還沒想好從哪裏重新開始，最後回到了大學生活了四年的城市，搖滾之都石家莊。
這次找工作我的想法很簡單：有雙休，不加班，錢可以少，事兒不能多。
其實在一線城市有過工作經驗的人到二三線城市找工作並不難。
起碼你的簡歷就能唬住大多數的面試官，和多少個品牌合作過，為公司創造多少利潤，隨便寫寫都能在初篩裏過關。
我現在底薪只有5500，績效不用評級打分，老板直接了當告訴我，完成一個活兒就多給你700。
我說我值1000，老板哈哈哈大笑說沒問題。
以前我做廣告策劃的時候客戶都是面向「中產」，各種造新詞搞精致主義。
現在不一樣，PPT裏稍微吹噓一點，老板就過來和我說： XX啊，不用寫得這麽裝X。
唯一的缺點就是活兒雜，寫文案、做活動、搞電商，有時間還要兼職政府關系。
你很清楚這裏是一個草台班子，但又能很明顯地感覺到，沒人盯著看你出沒出洋相。
在這裏，沒人要喝杯咖啡才能開啟一天的工作，沒人把英文單詞掛在嘴邊，沒人去關心朋友圈需不需要遮蔽，也沒人在意我背的LV是真是假。
我一直以自己是職場橡皮泥為榮，不管去哪個崗位都能把自己捏成合適的形狀。
但工作半年以後，我變了，人各有誌，工作也和穿鞋一個道理。
我，專科，22年畢業，現在馬上入職第三家公司。
我學的是工業制造相關的，原本畢業的時候可以在實習的企業裏直接轉正的。
如果拋開晝夜顛倒，不能帶手機，薪資待遇一小時12塊5……這工作還算不錯，畢竟他們承諾有五險一金。
這樣的機會我不要有的是人要，但我這種條件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會要。
我家在天津，身邊可以參考的案例有兩個：去當北漂和留家啃老。
這兩個我都沒什麽興趣，我在網上搜哪個城市好就業，好嘛，從北上廣深到東莞長春，全都是：勸退、千萬別來！
最開始我是想做遊戲主播的，但人家招的都是女主播，我轉念一想也能做視訊剪輯，現在也算是風口。
我敲定了我的發展路線：先學剪輯，找一份MCN機構，拿高薪。
我在某教育機構花了八千多買了一套剪輯教程，學了兩個月，老板卷著錢跑路了。
人跑了，但課還在，我又自學了兩月，感覺差不多了就直接南下杭州。
很快我就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快是因為他們不給我發薪資，我還得再交「學費」。
公司幫我做作品集，幫我最佳化簡歷，給我做職業培訓，相應的我要幫他們剪片子做外包。
可能是我沒怎麽上過班，這份工作我做得還挺帶勁的。
又幹了幾個月我就成功找到了第二份工作，每個月到手6000多，單休，拋去1800的房租，我還算是滿意。
在MCN公司上班和我進廠差別也不大，都屬於流水線作業，拍、剪、寫都有專門的樣版，完全不用自由發揮。
我也是正式工作了才知道，剪輯不用報班，什麽PR、AE、達芬奇啥的學了也用不上，大多數時其實用的還是剪映。
這份工作我做得遊刃有余，我的上班搭子卻很痛苦。
他覺得老板限制了他的發揮，工作缺乏藝術性，沒有成就感，碰觸到了職場天花板。
然後他辭職了，到現在也沒找到工作。
我辭職的時候他一直勸我，說我應該忍耐一下。我告訴他，公司已經被我榨幹了，我是要轉後期才走的。
新工作找起來也不難，因為我沒有漲薪，再次變成了一個「廉價又好用的新人」。
大家都說找工作好難啊，我倒是沒這種感覺，可能是我的起點就不高，但這也沒有辦法，學歷、專業、能力、經歷這些都能換算成人民幣。
老話雖糙但有道理：有多大屁股，就要穿多大褲衩。
2024年，內耗依然是我們這代人的通病。
互聯網讓我們看到多了很多種人生，有人躺平，有人旅行，有人不再為無聊的工作賣命。
但仔細想想那些爽文，普通人都沒有什麽可以復制的參考性。
條條大路通羅馬，有人天生做牛馬。
罵罵咧咧上班來，披星戴月回家去才是生活的常態。
@小武 從來不會像同事那樣去思考工作的價值在哪裏，對他來說有薪資拿，正常下班就是工作的意義。
從總監到送水男工，出汗越多@紅豬 的焦慮反越小，自從憑體力賺錢以後，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上樓都有勁兒了。
在別人眼裏@鍋燒 走的是下坡路，但下坡路也有下坡路的風景，比起在明亮的落地窗前寫著晦澀難懂的文案，現在做的每一件事都「土」得讓她踏實。
無論曠野還是軌域，比起方向是不是正確的，對於他們來說更重要的是，把腳邁出去，哪裏舒服就在哪裏坐下。
作者： 籠 七。本文轉載【ONE文藝生活】微信公眾號，韓寒主編的ONE·一個 文藝閱讀套用官方公眾號，復雜的世界裏，一個就夠了。關註可搜尋微訊號：one_hanhan 。註：圖片來自於網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