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聯系登這則啟事的人,把他接來,我要見他! 」
1949年2月的一天,正在漯河帶領部隊整訓的解放軍第四兵團司令員陳賡將軍,拿著一張嶄新的【徐州日報】,指著上面的一個小豆腐塊說道。
旁邊的參謀人員走過了,看了一眼陳賡手裏的報紙。只見上面是一則尋人啟事,上面要找的人竟然就是陳賡!而啟事之後的落款,寫著兩個名字:宋啟榮,宋啟華。參謀說道:「 這個應該不難,聯系一下報館,很快就會有訊息。首長,這個人可真有意思,用這種方式來找您。這是您以前在特科時期的同誌嗎? 」
陳賡緩緩地點點頭,不再說話。那位參謀也很識趣,拿著報紙離開了。
與此同時,在徐州一個普通的民居內,一個家庭婦女一邊幹著活兒,一邊抱怨道:「 你說你可真有意思,一個賣藥的,人家解放軍司令那麽大的官兒,能見你嗎?還瞎登什麽尋人啟事,你這找人的方式都很奇怪! 」
一幫的一個衣著和長相都很普通的男人笑了笑,說道:「 放心,我估計不久會有訊息了。恐怕我們陳司令派來接我的人,就在路上了。 」
突然,門口傳來了「咚咚咚」的敲門聲,男人猛然間收起笑容,站起來扥了扥自己的衣服,然後鄭重地開啟了房門。門口,果然站著兩個解放軍戰士。他們問道:「 請問是宋啟榮和宋啟華的家嗎?我們是陳賡司令員的手下,來接你們過去一趟。 」
聽了這話,男人的眼圈突然紅了!他嘴裏雖然說著「好好」,但是手上的動作卻明顯慌了起來,轉悠了半天,竟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了!
這位陳賡司令員特意派人來接的人,確實就是登尋人啟事的宋啟華。他和陳賡之間,有一段蕩氣回腸的故事。
宋啟華和自己的哥哥宋啟榮,都是浙江諸暨人。要是想要說清楚兄弟二人和陳賡的故事,還必須要著重說一下宋啟榮。因為他的成就,比宋啟華要高很多!
宋啟榮也是一位老資格的革命家,在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他加入西北軍,一直在豫西一帶從事兵運工作。「四一二」政變之後,西北軍內部對共產黨人進行了殘酷的打擊。宋啟榮奮起反擊,帶領部隊攻打洛陽。但是由於實力相差懸殊,行動最終失敗。宋啟榮也是鋃鐺入獄,被判處了死刑!
死刑還未執行期間,宋啟榮得知了一個訊息:民主革命家鈕永建,出任了江蘇省主席。宋啟榮曾經救過鈕永建的命,所以他認為,鈕永建應該可以解救自己。於是宋啟榮透過秘密渠道,給鈕永建送去了求救信。鈕永建果然知恩圖報,馬上就請求馮玉祥釋放宋啟榮。最後,宋啟榮完好無失真地走出了監獄。此時,已經是1928年了。
1928年,是革命持續陷入低谷的一年。中國共產黨的洛陽地委由於叛徒的出賣,遭到了巨大的破壞。宋啟榮無法繼續工作,只能在組織的協調下前往上海。
此時,上海也出了一件大事。共產黨政治局常務委員羅亦農突然被捕,在短短的6天之內即遭殺害!羅亦農的行蹤和活動路線,在黨內也屬於機密,敵人到底是透過什麽渠道獲得呢的?當時正在主持中央特科工作的周恩來下令,要徹查此事!
不久,由陳賡領導的特科情報組便將事情查明,原來是羅亦農的秘書何家興當了叛徒,出賣了自己的領導!陳賡親自組織人手,對何家興進行了制裁。但是,新的問題卻擺在了他的面前:現在特科在敵人內部的情報員,僅有一個叫楊登瀛的人,力量太過薄弱了。必須要想辦法,在敵人內部多安插我們的人!
正在此時,宋啟榮來到上海。於是黨組織決定,讓宋日榮打入淞滬警備司令部,當一顆能決定鬥爭局勢的棋子!
淞滬警備司令部,在當時的上海,就是白色恐怖的中心。這個機構本來就是一個兵工廠,後來在白崇禧的改造下,成了一副壁壘森嚴的樣子。1927年之後,淞滬警備司令部更是一躍成為敵人關押、屠殺共產黨人的恐怖地獄。這裏牢房之外便是刑場,幾乎每一寸土地上,都浸透了烈士的鮮血!如果能在淞滬警備司令部安插自己的臥底,對日後黨組織接獲情報、營救同誌將會起到重要的作用!
但是,想要進入淞滬警備司令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宋啟榮身上有「案底」,在上海又是人生地不熟,哪裏是說進去就能進去的!不過,宋啟榮有辦法。他打聽到,淞滬警備司令是熊式輝,而熊式輝的老師名叫蔣伯器,此人正好是宋啟榮的老鄉!於是,宋啟榮遞上拜帖,奉上了上千元的禮金,終於拜了蔣伯器為老師!之後,他又透過蔣伯器的關系,成功地進入了淞滬警備司令部!
宋啟榮此人非常善於交際,進入淞滬警備司令部不久,便利用關系認識了法租界巡捕房的範廣珍,並且透過他建立了一整套的情報遞送網路。範廣珍此人眼線眾多,訊息廣泛,不管是來自南京的內部訊息,還是來自「黃色工會」的特務情報,還有我方叛徒的訊息,他全能搞到手。宋啟榮從他的手裏,搞到了大量有價值的情報,然後就一轉頭,就全部告訴了陳賡!不久之後,宋啟榮又認識了公共租界的外國總探長尤阿根,從他那裏又獲得了不少外國人和青、紅幫的情報。一時間,宋啟榮經手的情報數量成了一個天文數位!
為了配合自己工作,宋啟榮向組織申請,將自己的弟弟宋啟華,也就是咱們本文開始提到的那個人,調到自己身邊,當自己的助手。此時,宋啟榮在淞滬警備司令部內部已經相當吃得開,所以很輕易地就給弟弟也安排了一個職務。從此後,司令部裏的人稱宋啟榮為「老宋」,稱宋啟華為「小宋」。兄弟二人一起,在敵人的內部呼風喚雨,為黨組織的生存和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時間一長,有不少叛徒將宋啟榮當成了自己升官發財的引路人,經常去主動聯系他,想要他幫著「牽線搭橋」。對於這種人,宋啟榮總是表面上好言好語地穩住他們,然後一轉頭就將訊息告訴陳賡。而陳賡得到訊息後,就會想辦法「鋤奸」。這之中,除掉叛徒黃岐的故事很有代表性。
那是在1929年初。有一天,一個叫王鐵錚的熟人突然找到宋啟榮,興奮地說:「 宋先生,有一件天大的好事。我有位朋友,探聽到了共產黨要人的行蹤,他想要見見你。 」
宋啟榮心中一驚,但是表面上仍然裝作滿不在乎。他說道:「 這樣的情報我天天有,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王鐵錚著急了,說道:「 宋先生,我那位朋友的這個訊息,可是關羽共產黨江蘇省委大人物的行蹤!訊息千真萬確,我敢以性命擔保! 」宋啟榮看他上鉤,便說道:「 好吧,你讓他來長樂茶社見我。 」
不久之後,宋啟榮果然在約定的地點見到了一個人。此人身穿棉布長袍、頭戴一個大大的禮帽,臉上帶一個口罩,顯得神秘兮兮的。兩人打過招呼後,此人說道:「 宋先生,如果我要是幫你們抓到共產黨江蘇省委的負責人,會給賞金多少? 」
宋啟榮問道:「 你說的到底是哪一個負責人? 」
「 江蘇省委書記羅邁! 」那個年輕人說道。
宋啟榮一聽,手心暗暗滲出了汗水。這個「羅邁」不是別人,正是時任江蘇省委書記李維漢!他可是中國共產黨的重要領導人,也是國民黨特務一直追捕的要犯!一旦他出了事,很有可能對黨組織造成巨大的破壞!一時間,他竟然忘記了回答!
那個年輕人看他不說話,以為宋啟榮是以為自己信口開河,於是說道:「 宋先生,我的這個訊息可是千真萬確的。我叫黃歧,就是羅邁身邊的人。我聽說,如果抓住了羅邁,賞錢是5萬元,是不是真的? 」
宋啟榮此時已經恢復了狀態,說道:「 錢當然不是問題,只要事情辦得妥當,一分都不會少你的!這樣吧,後天,咱們還在這兒見面,我先給你把一切安排好。 」說著,兩個人就分開了。
離開了黃歧,宋啟榮立刻去找了陳賡,將情況告訴了他。陳賡點了點頭,說道:「 這樣吧,你把這個黃歧送到大東旅社,剩下的事我來安排。 」
於是幾天之後,宋啟榮再次和黃歧見面,真的將他帶到了大東旅社的一個房間裏。在這裏,陳賡正穿著國民黨的軍服等著他們。見面後,宋啟榮向黃歧介紹陳賡:「 這位是我們司令部的王參謀長,他會帶你去見司令! 」
黃歧一聽直接去見淞滬警備司令,立刻異常興奮。他手舞足蹈地和陳賡上了一輛汽車,一路上不斷地和陳賡攀談著。不一會兒,車子在上海威海路805號一幢房子前面停下了。陳賡一回頭,說道:「 黃先生,我們司令在裏邊等你呢。 」
黃歧走下汽車,整理了一下衣服,隨著陳賡走上了這棟房子的二樓。就在二樓的會客廳,已經擺上了一桌酒菜。黃歧上來後,立刻有一個人迎上前來,說道:「黃先生,我們司令暫時有事,讓你在此等候。來來來,不如趁著這個間隙,咱們先喝上兩杯。」此人給自己和黃歧分別倒上兩杯酒,然後自己一飲而盡!
看對方已經喝了,黃歧也不再猶豫,拿起酒杯也喝了下去。可是沒過兩分鐘,他就感覺頭暈目眩,如同一灘爛泥一樣倒在了地上。原來,這個接待他的人正是中央特科行動組的負責人顧順章!顧順章手中有一個「八寶轉心壺」,其中有很多存放酒液的暗格。只要觸動壺柄的機關,就可以讓這些暗格轉動,這樣他就可以隨心所欲的控制酒液,想讓對方喝什麽酒,對方就得喝什麽酒。剛才顧順章喝的,確實是酒。而讓黃歧喝下去的,卻是特科的秘制毒藥「千裏香」!一個對黨組織極其危險的叛徒,就這樣被除掉了!
類似的事情,宋啟榮和宋啟華兄弟不止幹了一次。在他們的掩護和幫助下,很多同誌的安全得到了保障!而來自敵人內部的情報,也透過宋氏兄弟的手,源源不斷的流入了陳賡手中。兄弟二人,都為中國共產黨的對敵鬥爭發揮了重要作用。
然而,後來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變化。1931年,顧順章突然叛變,將自己所掌握的情報和盤托出。但是由於敵人內部互相爭功,讓中國共產黨情報戰線上的英雄錢壯飛得到了訊息。錢壯飛透過李克農將此事通知了周恩來,隨即引發了黨組織中一次規模空前的撤離活動。宋氏兄弟也得到了訊息,撤離了淞滬警備司令部。但是,兄弟二人並沒有徹底離開,而是在別的地方從事鋤奸活動。可不久之後,兄弟二人在行動中出了紕漏,雙雙被捕!
被捕後,兄弟二人都被判了無期徒刑。然而萬幸的是,宋氏兄弟二人被捕之後都使用了假名字,所以沒人懷疑他們就是當初叱咤風雲的「老宋」和「小宋」。所以,他們也並未移交給淞滬警備司令部,而是在一所別的監獄服刑。否則的話,恐怕兄弟二人早已性命不保!
入獄後,兄弟二人被分別關押。他們在監獄裏苦熬了好幾年,憑著自己堅定地革命意誌,他們挺過來一次次的嚴刑拷打,始終堅貞不屈。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南方大片國土淪喪。這是一場民族的災難,但是反倒讓宋氏兄弟因禍得福。監獄的看管和案件的審查,同時變得糊弄了起來。兩兄弟中的宋啟華,他的生存環境,逐漸的寬松了一些。
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日軍隨即進軍上海租界。租界的巡捕清空了監獄,而宋啟華因此而獲釋。但是此刻,他既不知道哥哥在哪兒,也和黨組織失去了聯系。為了生存,他北上徐州,憑著一些中醫知識,當起了一名賣藥人。再後來他娶妻生子,逐漸的安定了下來。只是每到了夜深人靜之時,宋啟華還是會想起自己的哥哥。天長日久之後,他認為大哥已經犧牲了,便已經不再做和宋啟榮團聚的奢望。
眼看到了1948年,淮海戰役的炮火轟開了徐州的城門。宋啟華看到自己為之奮鬥多年的理想終於實作,也是雀躍不已。不久之後,他就得到訊息,陳賡成為了解放軍四兵團的司令員,正在漯河一帶參加整訓。宋啟華想起了當年的戰鬥歲月,迫切的想要見這位老領導一面。但是他既沒有陳賡的聯系方式,也不掌握解放軍的上報渠道。於是他便在報紙上登了一條尋人啟事,想要引起陳賡的註意。
而陳賡多年來,也一直保留著看報紙的習慣,而且還特別註意那些邊邊角角的豆腐塊。當發現宋啟榮、宋啟華這兩個名字的時候,立刻讓人去聯系,這便有了本文開始的那一幕。
後來,宋啟華還真的見到了陳賡。陳賡感嘆當初兄弟二人為黨組織做出的貢獻,於是就交代了中原局的相關領導,給宋啟華安排了工作。
讓人高興的是,宋啟榮後來也有了訊息!在解放上海的前後,一個水果商人突然找到陳賡,說是要送兩筐水蜜桃。陳賡覺得此人不簡單,便抽時間接待了他。沒想到,此人正式失蹤多年的宋啟榮!原來,宋啟榮在1934年已經被秘密營救出獄。當時,他想要去附近的根據地,但是還未成行,紅軍便開始長征了。宋啟榮又想籌一筆錢,去巢湖發展遊擊隊,可是也沒有成功。無奈之下,他只能去重慶尋找黨組織,可是又被特務盯了梢。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又回到上海生活。從此後,他就和黨組織失去了聯系,只能從事水果生意謀生。
陳賡在聽了宋啟榮的故事後,也是一陣心酸。他安排宋啟榮到上海市公安局情報組工作,宋啟榮兢兢業業,後來當上了情報組的組長。1951年,上海南京路同羽春茶館營業,懂得經商的宋啟榮被安排去那裏當了經理。他和弟弟宋啟華應該是見過面,但是在歷史上卻沒有任何記錄。
宋氏兄弟,也是為了黨和人民的解放事業做出過突出貢獻的人。但是他們的知名度,卻並不是很高。而且後來他們從事的工作,也和情報不相關。歷史上對於他們的記錄,也是相當的模糊。這可能就是情報工作的特色之一,因為情報人員往往在激烈的鬥爭中,無法保持和黨組織的持續聯系,所以讓人難以對他們的功績有一個可量化的計算。更何況,他們中不少人還存在保密的問題。所以歷史上對他們的記錄,往往是非常模糊的。但是,他們為黨和國家所做出的貢獻,卻是無法磨滅的!他們這樣的英雄,也同樣應該被後來人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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