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非凈土，各有各的苦。
來源： 王耳朵先生
01
大連，淩晨5點，一個71歲的老人悄悄走進物業辦公室，上吊自殺了。
生前，他在這個小區當保潔，一周前被開除了。
事後，從老大爺身上找到三封遺書。
老人沒啥文化，寫得斷斷續續，錯漏挺多的。除了囑托兒子照顧好母親，有一句話他單獨寫了一遍：
「我的這個做法全是你們逼出來的，經理、班長你們不是人。」
想來老人去世前，心裏藏了太多委屈。
物業公司覺得自己挺冤：活幹得不好，按規定辭退；一周後上吊，不可能賠多少錢。
老人的兒子悲憤交加，覺得是物業公司欺人太甚。
「物業班長直接告訴我爸，老張你明天別來了啊，掃個綠草地都掃不幹凈，你還能幹點啥，你就回去撿破爛得了。」
從那天開始，老人就變得沈默寡言，每天連飯也不怎麽吃。
接著，悲劇就發生了。
作為旁觀者，也許很多人都會說，不就一個工作嗎？這麽大年紀了，幹脆退休算了唄，怎麽也犯不著尋死覓活吧？
沒有誰能替死去的大爺回答。
事實是，一次失業，真的要了一位老人的命。
02
事情上了熱搜後，我去翻了翻大家的留言。
看到一段相當窒息的對話：
有人問：一大把年紀了，為啥非要工作？
一位網友上來就是一句：我們這裏不少老人，孩子是千萬、億萬富翁，可他們還要出來幹活，根本閑不住。
底下有人附和，網友越說越起勁，在他們那兒，老人不幹活還會被人說懶。
這時，突然有一位網友冒出一句話：
「閑不住和被辭退是一回事嗎？一個主動，一個被動，你們那有不讓幹活就輕生的老人嗎？」
一時間，鴉雀無聲。
03
網友@曉曉塵埃 說過一個故事。
村子裏有一個老漢，年輕時妻子因為精神分裂走失，後來聽說在河裏找到了遺體。
老漢沒有再婚，獨自將女兒撫養長大。
那些年，他常年在外奔波，省吃儉用，什麽苦活累活臟活都幹。就這樣，日子一點點熬出頭來，女兒也成了家。
村裏人都覺得老漢的福氣要來了。
沒承想女兒懷孕那年，查出了白血病，孩子不能要了，治病還得花一大筆錢。
半年後，女兒的婆家覺得這病是無底洞，不願意再出錢。
丈夫也夠狠心，直接選擇離婚。老漢什麽話也沒說，默默把女兒接到身邊。
從那以後，他更加拼了命地去幹活，不到50歲，滿頭白發。
只是無論老漢有多努力，最終還是沒能挽回女兒的生命。
自此，老漢孤苦無依。
如今，老漢已經年過60，依然四處飄零，靠著打零工維持生計。
家裏唯一剩下的只有一棟紅磚外漏的二層小樓。
那年，女兒生病，小樓二層沒能封頂，直到現在鋼筋還橫七豎八地立在那裏……
這個世界，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無關勤奮，無關年齡。
04
也許你會說上面的例子太極端，那麽我想和你聊聊我遇見的兩個老人。
剛工作那會兒，我住在一個老舊小區。
一次，陽台的推拉門壞了， 我去找物業，看看有沒有師傅能幫忙修理一下。
然後，門衛王老伯就走了過來。
那時候，我才知道這位六旬老人在我們小區身兼數職：保安、園丁，保潔，偶爾客串水電工。
說真的，小區工作算不上繁重，可一個老人家忙前忙後確實也挺累人的。
尤其是有一回，大夏天，王老伯在小區修剪綠化帶。
我見他掀開的汗衫下露出一條猙獰的傷疤，一問才知道他做過肝臟手術。
年紀大了，還做過手術，王老伯為啥活得這麽累？
一個字：錢。
人老了，各種各樣得病就找上門了，看病得花錢吧。
兒女各有各的家庭，又是房貸，又是小孩上學，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他不願成為累贅，有工作，有錢拿，能不麻煩孩子就不麻煩。
閑聊時，我曾問過他，要繼續幹多久？他只說了一句：「幹不動就不幹了唄。現在能掙一塊錢，孩子們就少一塊錢的負擔。」
05
第二位老人，是老家的一位姑婆。
快70了，可過完年又跑到城裏去給人當保姆去了。
老人有一兒一女，你說孩子不孝嗎？
不然。老人的兒女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村人，當年讀完初中就出去工作了。
老母親去幹伺候人的活，他們也心疼，可心疼又有什麽辦法？
他們自己不也是萬千農民工裏的一員嗎？
說句大實話，父母的今天，又何嘗不是他們的明天呢？
姑婆自己也總說，咱農村人，沒有退休金，更沒有退休這一說，只要還能幹，就多掙點棺材本，安心！
是呀，誰不想安度晚年？
可不是每個人都有那個命啊。
06
記得之前看過一條視訊。
河南小夥小馬，和朋友跑到山東農村創業，開辟了一座果園。
平時沒事的時候，他會把自己的工作日常，發到社交帳號上。
一次，小馬在視訊中介紹，自己的果園，每天會僱用30名60歲以上的工人來幹活，每天幹10個小時，薪資是80元。
一時卷起千層浪，小馬被網暴了。
有人說他薪資給這麽低，坑騙老年人。
還有人質疑，為何不用機器，讓老人當牛做馬，良心壞透了。
眼瞅著事情要鬧大，小馬在媒體的見證下，說出了一番發人深省的話：「一天幹10小時的活80元，當地只有這個工錢行情，不坑人。」
「你不會真的以為現在農村的老人，跟城裏人一樣，有退休金，跳跳廣場舞，頤養天年。
有個阿姨，孫女剛上大學，兒子薪資不夠花，拿到錢後趕緊轉給兒子貼補家用；另外一個阿姨，家庭不富裕，身體也不好，出來幹活，拿了錢再去醫院看病……如果不出來幹活，他們一分錢收入也沒有。」
是不是很紮心？是不是和你想象的不一樣？
這就是現實。
07
上海，為了幫做生意破產的兒子，償還90萬的債，72歲的胡阿婆，在街頭賣起了油墩。
此後，風雨無阻，每天在油鍋前胡阿婆一站就是五六個小時。
你問她，還光了欠債準備做什麽？
阿婆哈哈一笑：到閻羅王那裏去報道。
一語成讖，直到去世前一年，阿婆才因身體原因，宣布永久收攤。
那年，她82歲，在街邊整整站了10年。
還有泰山上那位75歲的挑山工。
為了給老伴治病，每天挑著60公斤的貨物在陡峭的階梯上艱難前行。
往返一趟，也只不過50元的勞務費。
人間非凈土，各有各的苦。
所謂老有所依，對有些人來說挺奢侈的。
08
幾年前，無意間聽過父母的一段對話。
那時候，我剛在省城安定下來，接父母過來小住。
幹了一輩子苦力的父親說：「如果有了孫子，兒子讓我們過來幫忙，我可以去當保安。」
母親也點頭附和，說她今天也看到附近有飯店招人，薪資挺不錯的。
那一刻，我的內心五味雜陳。
我很想對兩個老人說，把你們接來就是享福的。
可那時的我到底沒有什麽底氣。
我想這件事放在絕大多數普通家庭身上，都是一個困境。
到底什麽樣的終點，才配得上一生的顛沛流離？
我不知道。
唯願無病無災，平安喜樂。
送給已經老去的打工人，和終將老去的我們。
作者： 王耳朵，上不知天文，下不知地理，中間略懂點人生歪理。關註王耳朵先生，一個路見不平，就忍不住一聲吼的中年boy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