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开往南方某旅游城市的高铁上，我和女儿面前摊开着两份作业，她在做数学基础练习，我在帮她研究不会做的数学提升训练。 高铁飞驰，女儿的心思早已从数学题上飞走。 出发之前，她刚完成了寒假中期作业的提交，感觉接下来学校那边应该能消停一阵子。 我们约定，做作业的时间就到高铁抵达为止，之后五天四晚的行程里不再安排作业，也没有任何学习任务，让她尽情去玩。
回想去年暑假，和二十天的旅程相伴的是一大摞作业，最后作业没做多少，母女俩吵架倒是不少。开心的旅游和痛苦的假期作业，就不能在同一时空进行，一定要有先后。当然，最好是作业在先。相对于永恒的学习和作业，旅游只是暂时性的苦尽甘来，那就让这份甘甜来得更纯粹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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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中学生很多都是「自鸡」型的，他们还没到期末就开始向各科老师打听假期作业。 孩子们深谙「延时满足」的真谛，一开始就打算用疯狂写作业换得假期的轻松玩耍。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老师并没有松口。
期末考试结束，作业终于下发。三大本，乍看不算多，却隐藏着很多「彩蛋」。再次感慨：真怀念小时候单纯靠量取胜、完全没有花活的假期作业啊！
孩子上初中后的第一个学期，老母亲为了让她早点睡觉，被迫成为作业枪手。孩子卷得辛苦，老母亲则卷成了十项全能、学科精英。寒假到了，孩子总能自己搞定作业吧，况且为了美好的旅游时光她也会努力加油的！我如此想着，决定给自己也放个假，呼朋唤友、放飞自我。孩子先是疯玩了两天，然后开始做那三本习题，自觉性值得表扬，不过她对于那些阅读、实验、设计以及各种小报则完全没有规划。
老母亲玩耍途中被来自微信的各种通知和消息轮番轰炸，最后不得不面带狐疑地找她确认：「你们数学有个分组设计，那是个什么东西？」「你们语文老师说要交作文修改，是修改哪篇，你有概念吗？」「地理说1月底要交名片设计和调查报告，那是什么名片？又是调查什么？」「博物馆奇妙夜是哪科作业，是生物还是历史？」「有同学妈妈提醒我种菜了，是生物实验吗，种啥菜啊？」「是不是还有个跨学科作业啊，做个日晷什么的？」让我愤怒的是，这孩子比我还要懵逼，好想借她一双慧眼啊，让她把这作业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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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垂头丧气地打开那三本作业开始寻找「彩蛋」。初中孩子处理信息的能力还是变强了，她很快完成了寒假作业的梳理，列出了详单。语文有背默古诗文、名著小报、诗歌小报、作文若干；数学有15天的练习和两个实践活动；英语有每日阅读训练、阅读手册、小报、英语电影台词摘录、英文原版书阅读等；地理、历史、生物、物理分别有一组练习题和实践作业若干。道法作业比较复杂，除了练习题还有读书任务、纪录片观后感、新闻时评和参观小报等。
我觉得这种罗列还是不够清楚，给她提供一个思路：「你刚才这么整理算是横向的，试着纵向再整一个，按作业门类分。」孩子依言把作业分成了做题、小报和设计、实验、作文和小作文四个门类。整理后发现，假期除完成各科练习题外，还需要完成小报或设计共计10个、实验及调查报告4个、作文、诗歌和读后感、观后感等小作文共计12篇。不整不知道，虽然只是区区三本作业，但内藏乾坤啊！为了出门旅游还是抓紧整吧。离出发的日子还有十天，刨除看牙等占时间的杂务，再去掉和小伙伴约着玩的两天，只剩一个星期时间，任务艰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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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安排作业呢？我给孩子提出了两个方案：「可以根据清单来，要么一天一个科目这么做，八个科目七天完成，生物和物理并成一天；要么按门类来，实验和调查报告一天，其他三类每个两天。」小朋友瞪大眼睛看着我：「这不科学，这个作业量，无论怎么分类我都做不完。」我心生一种幸灾乐祸的快乐：谁叫你一出去玩就一点作业都不想写。为了能愉快地旅游，孩子最终痛下决心每天一个科目地死磕，同时表示，做完是不可能的，但能解决大头，剩下的零碎容她旅游后再做。老母亲对这个结果表示接受。
第一天语文，一开始算是顺利。抄写、背诵、默写，不太费脑子，一上午就清洁溜溜。作文修改比较费事，期末考试稀烂的作文没有挽救的余地，修改就是重写。小朋友先是在原来的主题上硬耗了两小时，被我批评浪费时间后又闹腾了一小时，一下午时间过去了。直到晚上，她终于良心发现，另起炉灶附会了一篇。至于小报，肯定是没时间做了。
小朋友比较沮丧，觉得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老母亲也开始自我反省。 其实，以旅游为诱饵催促她完成大部分作业，我是有私心的。归根到底，还是想卷。 作业写完了才能在寒假的后半段整学习班啊！如果不预习，下学期数学能跟上吗？语文期末考那么差，寒假不得补补呀？英语老本快吃完了，不充电还能不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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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还是不卷？这是一个问题，孩子上初中后就一直在我心中撕扯。所以在情绪上，老母亲有时候焦虑，有时候又故作轻松；在行动上，有时候着急催促，有时候又逆反散漫。 当学校汹涌的作业铺天盖地而来，我其实比孩子还要厌烦，大概这种厌烦也传导给了孩子吧。
前两天和隔壁市一个当老师的朋友聊天，她说：「就冲你这种自由散漫的态度，还以为你准备送孩子出国了。」「我并没有那个计划，也并没有那个实力。」对方笑了：「那你还不乖乖跟着卷。」是啊，你都没本事帮孩子规避卷的环境，又故作清高什么呢？别端着了，老老实实跟着卷吧。和孩子一起，守该守的规则，吃该吃的苦。
面对一个大家都不舒服的困局，挣扎是一种勇气，接受命运的安排也是一种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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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数学，一开始也算顺利。五天量的基础练习，一上午清洁溜溜。然而此时噩耗传来，数学期末考试优秀及以上的学生，需要额外做十五天的提升作业，每天三道题，分别是选择、填空和应用题的压轴题。研究了一下提升作业，总体感觉就是，期末85的她不配做这么烧脑的题。虽然希望孩子考试优秀，却忍不住暗自懊恼：「要是考个84不就不用做这些题了，这不划算的成绩啊！」
提升作业的出现，彻底断了我们一天搞定数学作业的念头。我对孩子说：「这种题，平时我们为节省时间就直接查手机了，考试为保基础分基本上就放弃了，现在放假，难得有时间、没压力，就好好琢磨琢磨这些难题吧。」不设时限，孩子好像真的放松了下来。那天晚上，她拿出了第一天的提升练习，靠自己的力量做出了第一题和第二题，第三题不会，查了手机，好歹也看懂了。虽然耗时一个多小时，但我俩都觉得挺不错的。忽然觉得老师题出得好啊，让所有似渣非渣的学生努把力都能够得着。然而，事实证明，数学作业孩子是没能力突击的，就只能一天天按部就班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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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在旅游之前做完大部分寒假作业这件事，至此已基本宣告破产，掐灭最后一点奢望的是体育作业。放假的第二天，体育作业在钉钉里闪亮登场，此后每日更新，要求学生每天提交视频，展示作业完成情况。每天的作业都分四个小项，包括三分钟跳绳、平板支撑等力量训练、一千米跑和健身长拳。一个班四十多个学生，人均三个视频，老师每天要看一百多个视频，工作量着实不小。我深感老师用心良苦，同时又觉得被套上了枷锁。这一天天的，没完没了啊。
作为一个运动无能人士，我第一次在手机上装了运动软件，并带着孩子龟速跑完了人生中第一个一千米。挺累的，但是意外的，又有那么一点点爽。在家门口的小河边迎着冬日暖阳和寒风奔跑，感觉运动的确是会让人产生点多巴胺的。 至少招人烦的体育作业成了把孩子从电子产品旁拉走的绝好理由。经历了早出晚归、不见天日的期末后，晒晒太阳、吹吹风，这才是假期该有的样子吧。
不再赶时间做作业，孩子和我倒没那么厌烦作业了。孩子能从数学作业里找到解题的快乐，能在体育作业里感受运动的快乐，背语文的时候不会觉得烦，做小报也能开开心心，学习好像也不是那么受罪的事。
节奏慢了下来，老母亲却仍在纠结着，按照暑假放飞的经验看，假期不抢跑，开学之后是会很吃力的。但是孩子的时间就那么多，要完成寒假作业，想玩、想睡、想锻炼身体，还想出去旅游，每件事还都做得不紧不慢，哪还有时间留给预习和加练？还是别卷了吧，卷得是真累，可躺平吧，自己不甘心，环境也容不得你躺平。如果所有人都在卷，不卷的那个就是不识时务。 虽然很多人都已经看出，新的技术手段很可能会使教育内卷失去意义，但是当下，每个人都被裹挟着前进，去做一件八成没什么好结果的事情。
以四天五晚的旅游为分界线，孩子做完了一半的寒假作业，还剩一堆小报和各种杂活。无论如何，先轻松玩几天吧。 细想想，为什么能以平常心面对寒假作业，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寒假不用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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