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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罕走廊（Wakhan Corridor)位于阿富汗东北部巴达赫尚省的最东端，是其北部帕米尔高原与南部兴都库什山脉间的一条狭长山谷，平均海拔超过4000米，全长约300公里（阿富汗境内），南北最窄处仅为15公里，最宽处约为75公里。该走廊东部是中国新疆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南抵巴基斯坦开伯尔—普赫图赫瓦省与巴控克什米尔地区，北邻塔吉克斯坦戈尔诺—巴达赫尚自治州。「一廊连四国」的特殊地缘位置，既让瓦罕走廊见证了东西方贸易往来的兴衰，也目睹了英俄博弈的血腥。
今年1月，阿富汗临时政府宣布，经过五个月的建设，经瓦罕走廊通往中阿边境的小帕米尔公路建成，并表示这是该走廊所处地区经济发展和旅游业振兴的重要一步。瓦罕走廊由此再次被「炒热」。
瓦罕走廊（中国段）沿线景象。
大博弈的遗产
瓦罕走廊及其周边地区曾是古代丝绸之路南线的最关键路段，是中西方文化交流和贸易往来的重要通道之一。公元399年，东晋高僧法显经此地西行取经；公元643年，唐代高僧玄奘西行印度取经后亦经此地回归东土；意大利探险家马可·波罗也曾经瓦罕走廊进入中国。
近代以来，伴随着西方殖民主义的兴起，包含今天的瓦罕走廊在内的阿富汗瓦罕地区遭到了殖民者的肆意掠夺。19世纪下半叶，沙俄在征服中亚后继续南下，与入侵阿富汗并试图北上的英国发生冲突，双方在阿富汗及其周边地区争夺势力范围的角逐加剧。面对沙俄强有力的进攻，英属印度当局建议，为避免英俄发生武装冲突，最好在双方领地之间建立一个独立的「缓冲地带」，该区域应西起阿富汗，东至今天的中国新疆喀什。沙俄原则上同意该建议，但更倾向于进一步压缩「缓冲地带」的纵深，并在中阿之间插入「战略通道」以实现其与英属印度的接壤，从而为进一步南下做准备。由于当时的晚清政府对西部边境和属国的管理能力有限，并未明确与阿富汗的边界，这给英俄在帕米尔地区划界实现其建立「缓冲地带」与「战略通道」的企图提供了机会，此后英俄就帕米尔划界问题进行了长期博弈。
1895年，英俄绕开晚清政府达成了【关于帕米尔地区势力范围的协议】。该协议将兴都库什山北麓与帕米尔高原南缘之间的狭长地带划作沙俄和英属印度间的「隔离带」，这条「隔离带」就是今天的瓦罕走廊。
世界上最人迹罕至的地区之一
由于地理位置偏远、自然环境恶劣，瓦罕走廊是世界上最人迹罕至的地区之一。2020年的一项调查显示，巴达赫尚省瓦罕县人口仅约有1.7万。阿富汗媒体在2023年报道称，瓦罕走廊坐落着约110个村庄（或定居点），居住着约1.2万人。走廊内的居民主要以信仰伊斯兰教什叶派的塔吉克人和信仰逊尼派的吉尔吉斯人为主，前者大多居住在西部海拔较低的地区，后者则居住在靠近东部海拔较高的地区，西部地区人口更多。瓦罕走廊也是阿富汗最为贫瘠的地区之一，当地居民以游牧业为生，主要养殖牦牛和马匹，同时也种植豆类和耐寒的小麦。他们在文化习俗上与阿富汗主体民族普什图族差异较大，更类似于邻国塔吉克斯坦。
2021年8月，阿富汗塔利班重掌政权后，开始在巴达赫尚省及瓦罕走廊推行普什图化和保守化的政策，这令当地的塔吉克人和吉尔吉斯人意欲「逃离」。实际上，在阿富汗变局发生前，吉尔吉斯斯坦政府就曾应在瓦罕走廊生活的部分吉尔吉斯人的请求，协助他们永久定居吉尔吉斯斯坦，阿塔重掌政权后，该行动仍在持续。但这其中也有少数人因无法适应吉尔吉斯斯坦的生活方式，重返阿富汗。
从表面上看，瓦罕走廊如世外桃源般长期孤立于阿富汗乱局之外，但实际上该地区存在众多不稳定因素。走廊所在的巴达赫尚省是当前阿安全局势最不稳定的地区之一，这里不仅是向中亚走私毒品和武器的重要通道，还是「伊斯兰国呼罗珊分支」、塔吉克斯坦塔利班、「基地」组织等众多极端组织，及「民族抵抗运动」「阿富汗自由阵线」等众多阿富汗前政府武装的重要「根据地」。阿塔重新掌权后，巴达赫尚省成为恐袭与武装冲突的高发区。此外，阿塔还与塔吉克斯坦政府关系较为紧张，后者不愿坐视阿境内的塔吉克人受到打压，与以「民族抵抗运动」为首的阿前政府武装保持着密切联系；阿塔则纵容塔吉克斯坦塔利班在巴达赫尚省边境与塔吉克斯坦政府对峙。
修建公路能否迎来新生
从实际建设情况来看，小帕米尔公路目前仅完成了最基础工作，由于主要道路并未进行硬化，目前这条线路很少有车辆通行，其沿线桥梁可能也还不具备承载大型卡车通过的条件。外加瓦罕走廊地处高寒山区，全年大部分时间被大雪覆盖，因此短期内该公路可能还不具备真正的商业价值。有分析认为，近期巴基斯坦与阿富汗关系恶化，巴曾多次关闭巴阿边境，通过迟滞过境贸易向阿塔施压，因此打通瓦罕走廊是阿塔试图摆脱巴封锁的「破局之策」。当然，该公路也在一定程度上便利了当地居民出行。例如，公路开通前，走廊东部的吉尔吉斯人需骑牦牛或步行数天才能到达走廊西部的乡镇。
瓦罕走廊在理论上还是中亚国家南下经巴基斯坦出海的一条便利且较短的路线。巴曾多次试图与阿前政府在瓦罕地区达成长期过境协议，希望修建一条公路连接塔吉克斯坦进而打通其与中亚的贸易通道。但阿方担心该线路若成为南北运输的重要通道，由于瓦罕走廊南北纵深有限，该国难以从过境贸易中获利，因此更倾向于发展途经阿中部地区的南北运输路线。阿塔重掌政权后，也在该问题上与前政府持相同态度。此外，印度也坚决反对该计划，一方面是该线路会经过克什米尔地区，印方认为经此处发展贸易会助力巴加强对该地区的控制；另一方面则是该线路会对印度与俄罗斯、伊朗共同创建的国际南北运输走廊中的中亚—阿富汗—伊朗—印度运输路线构成威胁。
综合来看，瓦罕走廊尽管占据重要地缘位置，但各种不稳定因素在一定程度上仍阻碍其变现自身的重要价值。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修建公路将极大便利走廊居民的生产生活，为促进当地经济发展与和平稳定打下基础。
（作者分别为兰州大学阿富汗研究中心教授、科研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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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登在【世界知识】2024年
第12期
责编：杜文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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