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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讀者：梁小狗
氣溫零下一度的北京街頭，我在寒風中一邊被凍得瑟瑟發抖，一邊打電話跟網約車司機接頭。但吊詭的是，明明定位很清楚，司機大哥繞來繞去，就是找不到我。天寒地凍，我身上的廉價皮草只起到一個造型作用，根本不保暖。我絕望無比，如果司機再不來，要來接我的也許就是救護車了。
情急之下，我脫口而出一句「哎呀就是那個最矮的，最矮的那個就是我！」
【 我親愛的「小潔癖」 】劇照
有了外形特征作線索，司機大哥很快就在人群中釘選了我。神情自然地上車入座，我的心裏卻風起雲湧，一下子跌入回憶的深淵。
十年前的我一定不會想到，當年那句別人用來形容我、攻擊我、給我造成巨大心理創傷的話，未來有一天，竟然能從我自己嘴貝瑞說出來，如此風輕雲淡。
我身高只有150cm，即使在南方女生中，這個數位也是被劃分在「矮」的那一撥裏的。我讀初中的時候好像就有這麽高了，高中三年，同學們的個子都蹭蹭蹭地往上竄，只有我一個人原地踏步。
「矮」這件事，對我生活的影響簡直是方方面面，無孔不入。座位排隊萬年第一排，跑步跳遠體育課困難戶，喜提一堆「矮冬瓜」「侏儒」「四級殘廢」的外號，這些都是基本操作。
【 你微笑時很美 】劇照
個子矮的人就像左撇子，在一個預設右手作主力的世界裏，他們被排除在主流之外，不能適應，無法融入。
念高中的時候，網購還沒有現在這樣發達，每次奶奶帶我去買衣服，我都要經歷一輪「心靈重創」。品牌服裝店裏的導購面色冷淡，說話直接，打眼一瞧，知道我個矮，人瘦，直言「我們這裏沒你能穿的」。我尷尬地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只好轉身快步離開。
之後去服裝市場，沿街兩側都是小店小攤，老板大多是姐姐阿姨輩兒，熱情洋溢，兩米外的客人都要吆喝招攬。隨意走進一家，老板介紹了一堆剛到的款，我挑了個最喜歡的，她便從庫存裏翻出碼數最小的那件，拆開塑膠包裝，領我去試衣間換上。
但結果總是不如人意，衣服太長了，褲子都能拖地了，褲腰大了一圈……鏡子裏的我，滑稽得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老板客套虛假的贊美在耳邊一刻不停，我只感到無比沮喪。
【 心動的瞬間 】劇照
整個高中，我幾乎從沒買到過合適的褲子。後來上了大學，網購越來越流行，我的境況卻並沒有好轉。我當然知道要買「S」碼的衣服，但很可惜，市面上最小號的衣服，對我來說，依然太大了。
更災難的是，有一陣子我沈迷韓風，於是有樣學樣，買了一堆Oversize的衣服。本來尺寸就過長，再加上寬松的版型，「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效果被放大無數倍。我至今都沒有勇氣回想，當時我自我感覺良好地穿一身Oversize的衣服出街，其實是個多麽可怕的翻車現場。
我無數次在眼淚中祈禱，老天啊，如果個子能高一點，哪怕高5cm，讓我折壽十年、二十年我都願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誠意感動了老天，雖然我的身高沒有改變，但我買不到合適衣服的問題，竟然在大學畢業後完美解決了。而且，更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原本個子矮、瘦、平胸的我，竟然還能不時收到「你身材真好」的誇贊。
【 兔子暴力 】劇照
說到這裏，我簡直想給bm風獻上我的膝蓋。很多自媒體行銷號把bm風和容貌焦慮劃等號，然後大肆抨擊。但對我來說，說一句「bm風是我的救命恩人」，一點也不為過。bm風不僅有xs號，還有xxs號，甚至xxxs號。似乎從這股風潮開始，很多線上女裝店都會出xs和xxs的碼數，我也終於可以買到合身的衣服了。
「很多女生拼命減肥想穿上的衣服，我都可以毫不費力地穿上」，這句話說出來，別人以為是凡爾賽，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實都是滿滿的心酸。
能夠穿上合適熨貼的衣服，是變好看的第一步。但其實在這股東風來之前，我已經做了太多太多努力了。對一個農村出身、家庭氛圍封建傳統的女生而言，從0到1建立起對美的感知，擁有審美的能力，並不容易。
我至今仍記得，大學時我為了學習穿衣搭配，從網上下載了很多明星、模特的穿搭照片，按季節、風格和色彩搭配，分門別類地保存在資料夾裏。我還買了一個筆記本寫下我的學習心得，總結出適合自己的穿搭技巧。
【孤單又燦爛的神-鬼怪】 劇照
比如，我矮且瘦，寬大的衣服會顯得我更加矮小笨拙，所以要穿緊身修身的衣服；要有適當露膚度，露出脖頸、肩膀和鎖骨；平胸也不是問題，不用高科技加持，一個合適的胸衣穿上，一切應有盡有。
當然了，「覺醒」之後的我，也不是沒有灰心喪心、黯然神傷的時候，偶爾我還是會幻想「如果個子可以高一點就好了」。
如果個子高一點，也許我可以嘗試更多穿衣風格。我一向喜歡獨來獨往，心裏住著一個不茍言笑、穿衣只有黑白灰的酷酷女殺手。但女殺手的標配總是修長曼妙的身材和一雙大長腿，於是我只能老老實實地去穿「甜妹風」「純欲風」「甜辣風」。
如果個子高一點，也許我會更加自信地站在喜歡的男生面前，底氣十足地和他並肩前行。被他抱入懷中的時候，耳邊不會傳來「抱著你就像抱著小孩子」的評價。也不用擔憂我的身高不被他父母接受，從而在一開始，就產生退縮的念頭。
如果個子高一點，也許我學生時代就不會遭受校園霸淩，不需要辛苦地承受別人的惡意攻擊，詆毀和謾罵。我會像其他普通個頭的女生一樣，平凡又幸福地度過學生時代。也無需在長大後，花費那麽多心力和時間，去修復心裏那道巨大的傷疤……
【致我們單純的小美好 】劇照
我依然還會像高中大學時那樣，每次因為身高難過的時候，就去網上搜搜那些個子不高的女明星的美照。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她們都是我的精神領袖。我想，這世上也許沒人能復刻這份美貌，但一定有很多自卑的矮個子女生從中收獲勇氣和信心： 即便個子矮，我也要閃閃發亮。
排版： 布雷克 / 稽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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