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4月,由於共產國際顧問李德的錯誤指揮等因素,紅軍第一方面軍在江西廣昌之役中作戰失利,不僅傷亡了5000多名將士,而且被迫撤出廣昌城。
面對這一局面,李德無言以對。奪回黎川,保住廣昌,結果都成為泡影。他的看家本領都使盡了,但戰局卻弄成這般模樣,他的確手足無措了。
在博古的召集下,紅軍第一、三、五軍團的主要指揮員在一間破舊的祠堂內召開了會議,總結廣昌之役失敗的教訓。
會議開始後,林彪、聶榮臻、董振堂、羅炳輝、楊尚昆、朱瑞、蔡樹藩、左權、鄧萍、李卓然、袁國平等將領都到了,唯獨不見紅三軍團長彭德懷。
「彭軍團長怎麽沒來,他沒接到通知嗎?」博古問。
楊尚昆回答:「他知道要開會,我和鄧參謀長出來時,他到軍團醫院去看傷員還沒回來。」
「我們先開會吧,不能等了。」博古不願意因彭德懷一個人遲到影響會議。
博古先來開場白,介紹這次會議的內容。剛開了個頭,彭德懷便風風火火地撞了進來。
「今天開什麽會?」剛坐下來,彭德懷便悄聲問參謀長鄧萍。
「總結廣昌戰役經驗。」鄧萍說。
「還總結他X的什麽經驗!」彭德懷抓下軍帽捏在手裏,「不是一切都聽李德的嗎?這個李德,一心要讓紅軍與國民黨打正規戰,但他怎麽不從共產國際帶些飛機大炮坦克來呢?」
在中央蘇區,包括中共最高領導人在內,誰敢公開對共產國際顧問無禮呢?彭德懷恐怕算是第一個了,他的話讓在場的近二十人都吃了一驚。
博古既吃驚又不快,幸虧李德聽不懂中國話。他本想批評彭德懷幾句,以免讓他搞亂了會場。但想到彭德懷歷來心直口快,現在又正在火氣頭上,便改變了主意,想表揚一下紅三軍團,也給彭德懷及其他各軍團領導一個寬慰。
「廣昌戰役,我軍的傷亡是敵人的好幾倍,指揮者沒有責任嗎?」彭德懷的聲音很大,他實在不滿意博古那輕描淡寫、空洞無物的總結。
「今天在這裏突擊一下,明天到那裏突擊一下,東奔西跑,我們整個軍團都給突得差不多了。」董振堂滿腹悲傷和怨氣。
「廣昌戰役,是賠了老本了。」林彪也不滿地嘟囔著。
議論的人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大、言詞越來越尖銳,批評的目標也越來越明確。
李德坐在博古的旁邊,一邊抽煙,一邊睜大眼睛看著會場。伍修權不停地把聽到的漢語譯成俄語。
「廣昌根本就不該守!」彭德懷一想起傷亡的戰士,就又按不住火,「那個小縣城,無遮無擋,連個像樣的城墻都沒有,憑什麽守得住?」
李德知道這些講話的人都把矛頭朝他指來,如果自己不表個態,大家七嘴八舌的批評很難平息。他終於紅著臉,尷尬地站起來,緩緩地說:「廣昌戰役沒有打好,我有一定的責任:」
李德一講話,大家便不約而同地靜了下來,聽他嘰裏咕嚕地說,聽伍修權一句句地轉譯。
「廣昌戰役為什麽沒打好呢?應該說,野戰司令部的指導思想及其戰略戰術都是正確的。失利的關鍵,在於我們的堡壘沒有做好,不夠堅實,從而在敵人密集的炮火和進攻面前,不能很好地保護自己,無法有效地對進攻的敵人進行短促的反突擊。在幾次親臨前沿視察中,我反復地提出過這個問題,並進行了實地督促。但遺憾得很,各個部隊並沒有認真對待,沒有做出符合永久性要求的工事……」
李德在肯定了野戰司令部,實質上就是他自己的方針的正確的同時,把失敗的責任一股腦推給了浴血奮戰的紅軍將士。
他清楚地知道,紅軍的所謂堡壘,最好的也就是在石多土薄的山地上費力地掘開一些大大小小的一人深的坑,然後用木棒、門板之類鋪上頂,留出槍眼和進出口,最後再壓上石塊和泥土,蓋上亂七八糟的偽裝,如此而已。
伍修權剛把李德的話轉譯完,彭德懷便怒不可遏地吼了起來:「照你這麽說,廣昌失敗,責任全在我們,全在流血拼搏的紅軍了?」
李德聽不懂彭德懷的話,但從彭德懷的怒容和噴火似的眼睛,他明白對方是在朝自己發脾氣,一時手足無措。
「彭德懷同誌,冷靜一點!」博古厲聲地說,並示意伍修權不要轉譯彭德懷的話。
「冷靜?你叫我怎麽冷靜!」彭德懷更生氣了,「一想起那些負傷和犧牲的同誌,我的心就在流血!本來,我們的形勢並不太壞,可是不知從哪兒弄出個共產國際顧問來,一盤棋就全亂了套,越來越糟了!」
會場上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博古面紅耳赤,楊尚昆等人連忙勸阻彭德懷,讓他住口。
「我有什麽好怕的?」彭德懷依然怒氣沖沖,「掉了腦袋,開除黨籍,我也要講!伍修權,你為什麽不轉譯!你怕,我不怕,請你把我的話原原本本地全譯出來,讓李德好好聽聽!」
伍修權只好把彭德懷的話轉譯給李德。
不等李德回答,彭德懷繼續斥責:「你現在看到了吧,按照你的路線,你的方法,紅軍得到的就是這樣的結果!你指揮部隊,靠的都是在地圖上量距離,可是你知道嗎,那地圖根本就不準確!你對部隊管得那麽具體,連一挺機關槍放在哪兒都規定得死死的,前方指揮員一點機動的權力都沒有。而且你根本不顧戰士的死活,好像我們紅軍戰士不需要休息,不需要吃飯。洵口一戰後,你根本就不考慮我們的疲勞,戰場還沒打掃完就又催著我們去打硝石,結果幾乎讓紅三軍團被敵人消滅……」
李德在大庭廣眾之下受到彭德懷這樣毫不留情的連珠炮般的訓斥,既難堪又氣惱。他覺得必須立即反擊,不能讓彭德懷老揭他的傷疤。
「彭德懷同誌,你應該看到,我們防禦的時候,可以對敵人進行短促突擊,而你們卻恰恰忽視了這一點。」
「短促突擊?你讓我們拿什麽去突擊!」彭德懷毫不讓步:「我們用的是什麽武器,敵人用的是什麽武器?在敵人密布的碉堡和猛烈的火力下,十次突擊十次失敗!」
李德默默無語了,博古示意彭德懷停止講話。
但彭德懷不予理睬,越說越激動:「什麽共產國際顧問,我懷疑本來就是草包飯桶,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你最多只能算得上一個主觀主義的紙上談兵的蠢才!廣昌一戰,前前後後十幾天的時間,我們犧牲了五千五百人哪!中央蘇區建立容易嗎?紅軍一點點地積累容易嗎?可是快被你葬送得差不多了!你真是崽賣爺田不心疼!」
盡管彭德懷一再告訴伍修權要完整轉譯,但伍修權還是覺得彭德懷的話太重了一點,便在轉譯過程中適當作了刪節和修改。對於彭德懷的最後一句話,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同語來表達,便告訴李德:「彭德懷同誌說,繼承父親遺產的兒子,把繼承的土地賣掉也不心疼。」
「彭德懷,封建主義,封建主義!」李德被深深激怒了,面紅耳赤,暴跳起來。
或許是因為自知理虧,李德在這次會議後並沒有處罰彭德懷。
然而正是由於彭德懷的沖冠一怒、犯顏直諫,說出了很多紅軍領導人沒有說出來的話,把李德的錯誤路線對紅軍所造成的問題充分暴露了出來,也為此後毛澤東重新成為黨和軍隊的領導人創造了有利條件。
毫不誇張地說,彭德懷怒斥上級李德,充分展現出他追求真理、實事求是的高尚情操,不懼權威、不怕遭到打擊報復的風骨膽魄,這正是他作為一個共產黨員最令人崇敬的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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