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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读者:嘉橘
下班之后,我去取了个快递,黑色快递袋、飞机盒、泡沫纸层层包裹的,是在淘宝定制的五十张小卡。 柄图 ( 周边上的图案) 是约稿APP上约的,等了一星期,花了150元。小卡很便宜,五十张只要13元,包邮。除了小卡之外,我还印了40份贴纸,平均1.5元一张,柄图300元。还有10张空白色 纸 (一种签名版,比普通纸片更厚) ,自己画上图案,准备的无料一共100份。
同事花在无料上的成本比我高得多,除了准备小纸片外,她用我画的简陋 Q 版小人下单了 20 个亚力克钥匙扣。 「 无料 」 一词来源自日语,意为 「 免费 」 ,漫展上主办方送顾客的免费小礼物一般会用这个词。 随着二次元在国内从小众走到台前,一些爱好者参加漫展时会准备一些自制的无料,和其他同好交换或免费送给参展的游客们。当然, 无料 全凭自愿,量力而行,什么都不准备 也 完全没问题。 但 对于我和同事而言, 下个月的 上海漫展,要尽可能用心准备。
【重版出来!】剧照我和同事都出生于内陆的传统三四线小城,从小在线上接触到二次元的世界,奈何小城市、不仅没有办活动,周围也没有一个人与自己兴趣合拍。直到26岁时遇到同事,我终于在现实生活中收获了第一个同好。她比我大三岁,我们上中学时流行韩流,周围同学大多迷恋韩国男团女团。大学时国家颁布限韩令,同学们又追起国产偶像,二次元始终在夹缝中发展。
每个大学里必然有动漫社,然而不是每个动漫社的氛围都让人满意。我所在的大学动漫社招新,我第一时间交了20元报名费,期盼像无数青春校园动漫一样,和志同道合的友人开启一段热血的社团生活。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所在的大学 (简称F大) 动漫社,女生大多热爱三坑 ( j k、汉服、洛丽塔) ,出cos (cosplay,指还原a动漫、游戏中角色的活动) ,男生负责提意见、拍照,配合出cos,不会认真了解角色,只出最热门最漂亮最受欢迎的角色。等热情消退了,留下的不过三两人,社团名存实亡,剩下的人全凭爱好支撑。坚持了一个学期后,我选择退出。
也有很多二次元爱好者在网上找人扩列,世界这么大,某个角落里总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但身为一个i人,网络世界总让我有种不真实感,我更希望能在线下遇到一个人,慢慢熟悉起来,共同为爱好行动。
【阿宅的恋爱真难】剧照毕业后回到老家小城上班,爱好小众的人更少。 高强度的加班耗光了我的阳气。每天晚上回到家都快八点了,我连饭都懒得吃,只想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刷手机,刷到睡觉的时间,用尽最后的意志力放下手机,洗个澡,躺床上等待第二天来临,如此循环。除了年龄的增长和日渐发福的身材,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在小地方生活,大家似乎都很无聊,但凡有人稍微搅动一潭死水,总会吸引无数的目光。 双十一当天上午10点,我抽空付了惦记很久的我推 (我喜欢的,恨不得推荐给别人的角色) 钥匙扣的尾款,旁边四十多岁的女同事悄无声息凑过来看,昂起头大呼小叫:「不得了,现在的年轻人,买个钥匙扣都要一百多,太败家了。」还转头和旁边另一个女同事说:「有这个钱,买件好看的衣服多好,沉迷虚拟世界里,怪不得找不到对象。」
第三次被领导评论「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包上挂卡通玩偶」,我不得不藏起了身上所有的二次元元素。 在小城市生活,好像只能像水一样,汇成洪流里不起眼的一滴,而本身带有的一点墨色,于浪潮中迅速被稀释得一点不剩。
【掟上今日子的备忘录】剧照有天我去办公室交材料,负责审核的同事桌上的鼠标垫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问她:「是五条悟啊 (日漫【咒术回战】人气角色) 。」她翻看材料的动作一顿,默默捂住了鼠标垫上的大脸,我把手机摁亮递过去,给她看手机屏保,五条悟的漫画截图。我说:「芥见下下 (【咒术回战】作者) 发癫越来越厉害了。」她眼睛一亮,想跟我继续讨论,却在目光触及手上那一叠材料时把声音咽了下去。
在那之后,和她搭上了线,我们只有工作偶尔产生交集的时候忙里偷闲聊上几句。每次聊天,都有一种对上电波的感觉。
同事大学二次元氛围很浓,她曾经和社团的人一起联合写文、汉化「生肉」 (没有中文翻译的动漫和游戏) ,我梦想的一切她都经历过。 所有的同好活动中,我最向往的还是和朋友一起去漫展玩,上学时附近城市办了漫展我只能一个人去,看着别人聚在一起狂欢,只觉得角落里独自一人的自己是只阴沟里的老鼠。对于漫展,同事有跟我一样的经历,她觉得漫展很没意思,场地就那么点大,买完想买的东西,逛了半个小时就走了。
我的滤镜碎了: 「 跟朋友一起去也很无聊吗? 」 她摇头,说: 「 我也是一个人去的,哪来的朋友?我是和社团的人一起办活动,可这不代表就成了朋友,合作伙伴不一定私下也契合。 朋友这种东西,没有是常态,有才是幸运。 」
【 凪的 新生活 】剧照夏天快要到了,手机上时不时给我推送各地漫展的信息,无论是活动设置还是规模都比我学生时代强得多,看的次数多了,我渐渐心动起来。 我向同事提出:「我们去趟漫展吧。」她愣了下,跟着心动了,心动过后就是担心:「我都快三十了,到了漫展全是比我小的妹妹,我年纪太大了,到那里格格不入怎么办?」「现在漫展的规矩已经和我们上学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万一犯了忌讳被出警 (二次元圈子流行词,指激进分子维护作品不分青红皂白攻击网友的行为) 怎么办?」「去漫展穿常服是不是不合适?要不我们也出cos吧。」
说出了想cos的愿望,她又开始焦虑,「比起上大学的时候,我现在的腰粗了不止一圈,怎么好意思跟一群小女孩混在一块。」 「万一遇到了出同一个角色的coser,岂不是谁丑谁尴尬?」我自己没有cos的想法,只打算穿着平时的衣服去,但看她一直拧巴,便鼓励她:「出cos吧,你天天做梦都是cos,如果最后还是常服去了,那简直是一辈子的遗憾。」
到了第二天上班,同事跑过来兴奋地告诉我她终于下定决心下单了一套cos服,她选了个冷门角色,提前买了几款不一样的美瞳,试出对眼睛刺激最小的一款,一有空就练习戴美瞳。 一周后,她戴美瞳的时间终于从第一次的两个小时缩短到了半小时,就算流眼泪也能坚持一会。
想通了cos的事,同事又开始担心无料:「我们的无料太简陋了,收到它的人不会嫌弃吗?」「别人给我一盒亚力克,我回一个纸片子,简直尴尬得不想见人了。」「万一我先说想换无料,被拒绝了怎么办?那就不变成了一次外向换来终身内向。」
【最终幻想女孩】剧照被她一念叨,我心里也开始打鼓,提议道:「离上海漫展还有一个半月呢。过几天离我们这儿80公里的地方就一个漫展,规模不小,票还没卖完,不如我们先去看看,试试水?」
漫展那天,我俩一下班立刻赶高铁过去,在一群光鲜亮丽、生机勃勃的女孩子中间,穿着土气且一身班味,总觉得很不对劲。 站在角落看着来来往往的的女孩,只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不过中国有句老话:「来都来了。」花了大力气过来,什么都不做多可惜。
场馆边缘站着的女孩拎了个长方形大袋子,畏畏缩缩的,对着来往人群欲言又止,像在积攒找人搭话的勇气。我用刚学的漫展搭话技巧勇敢出击,冲到她面前问:「要交换无料吗?」并递去准备好的贴纸和钥匙扣。女孩愣住了,随即开心地打开自己的袋子,让我自己挑一个喜欢的。第一次交换无料顺利地开了个好头,之后的每一次搭话都得到了热情地回应,一天结束,我带来的东西全部发完,包里装了更多热情的妹妹们送我的小礼物。
漫展上常见的活动——找coser集邮的体验同样不错。面对精心打扮、美得惊人的coser,我举着相机,和她紧张地对视了一分钟,背后路过的游客把我往前推了一把,笑着起哄:「拍啊,快去拍照啊!」我一下子凑到coser面前,脱口而出:「老师,能集邮吗?」 coser磕磕巴巴回答:「可以。」我和她离得很近,近到能看见她说话时颤抖的嘴角,显得紧张程度更甚于我。
【求婚大作战】剧照漫展官方的活动不多,排队又很长,尽管体验不算好,但我乐意花时间等待和嘉宾互动。 即使我四肢协调性不行,脑子转得不快,游戏玩得一塌糊涂,旁边魅力动人的coser不会嫌弃我玩得烂,还会鼓励道,「很棒啦,还差一点点」「你进步得很快啊,离成功很近了」,这些话对于一个从小在打压中长大的女孩来说,足以令人眼眶一热,另一个世界里我爱的角色真切地降临在我身边。
回程的高铁上,我和同事感慨, 这份快乐依旧成了我繁忙生活中少有的慰藉,如同快被工作溺死时手边的浮木。 回家之后,我重新订了更贵做工更精美的无料,想在能力范围内,送给年轻的同好们更好的无料。
同事总觉得自己做的无料不够多。当她妈妈过生日,她端起尤克里里弹唱了一首生日歌,期待地看向母亲时,得到的回应却是——「你就是闲的,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她在嫌弃中长大,可在漫展上,她递出去的每一样东西都不会被无视。「送出去的东西被当做宝,花多少钱都值了。」
【在京都小住】剧照我每天都在期待去上海漫展的那天,别说我只是快到三十,就是七八十岁,这块净土对我来说都是必要的。少年时我缺少了太多追逐爱好的机会,现在我得把早该拥有的快乐全部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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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初初 / 审核: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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