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 | 贝小戎
前几天我去参加一个新书分享会，说着说着就看到台下有两个听众离席而去。我的第一反应是，自问我是不是讲得不好？语速太快、口齿不清，或者下的功夫还不够多？但我又马上开始安慰自己：有人可能只是凑巧走进活动现场，发现自己对活动的主题不感兴趣，或者他们有别的事情，只能听十来分钟，回头看直播回放、活动总结也是一样的。所以我继续争取发言机会。
一位心理学工作者看到我这番内心活动，会得出一个结论： 你的自尊心不稳定，但会自己找平衡，即时启动心理防御机制，对自己的自尊心加以保护……
心理学家把自尊分成四种：稳定的高自尊、不稳定的高自尊、稳定的低自尊和不稳定的低自尊。 「自尊水平不稳定的人会利用有利时机表现自己，但会试图独霸发言的时间，遇到反对意见很快表现出恼怒，并试图用批评或过分的玩笑来打击对手。」
高自尊的人就是特别自信，不稳定的低自尊是取得一定的成功后会提升自尊，但很快就会下降。 稳定的低自尊是习惯接受甚至忍受自己的低自尊，这种人有点看破红尘的感觉，「只有一件事情要紧：学会失败。」「能够毫无野心地活着是一种巨大的力量和幸运。」
我一直觉得我这种稳定的低自尊还可以，谦逊低调踏实随和。据说达尔文就是这样的人，他不想出名，而是和妻子一起在英格兰乡下隐居。尽管他脑中关于物种演变的基本理论已开始成形，但他并不急于发表，而是继续研究了十几年，进行极为细致的观察。就是这样一个谦虚、明显自尊水平较低的人推动了科学史上同伽利略、牛顿和爱因斯坦的发现一样有重大意义的伟大革新。
但是人人都想受到尊重和夸奖。「每个人通过自己的各种活动主要想满足两大需求，这两大需求对于我们的自尊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 第一，感觉自己被人爱（被欣赏、同情、受欢迎、被人渴望等）；第二，感觉自己有能力（表现好、有天赋、能干等）。在工作中，我们想成为某个领域的专家，也想得到同事的欣赏；在情感生活中，我们并不只是渴望伴侣的爱，还希望得到崇拜和尊重。」只有其中一种得到了满足都不行；被爱而不被尊重令人感觉耻辱，得到了尊重却不被欣赏则会让人沮丧。
自尊低到一定程度，会让人失去动力。 「高自尊的人会更多地去采取行动，因此他们也会收获更多的成功，这些成功也提升了这些人的价值。如果他们遭遇失败，自尊会防止他们精神崩溃，令他们继续怀有以后再重新尝试的念头。相反， 低自尊的人在行动前会花很多时间犹豫不决。因此他们获得的成功也不多。由于低自尊的人会怀疑这些成功是否是他应得的，并会考虑是否还有能力再取得成功，因此，成功并不能将他们的自尊提高多少。 低自尊的人一旦失败，会直接影响他们对自己的看法，他们将不会再坚持把事情做下去或不再去尝试。」
自尊的水平是会变的 。「生活中的有些机遇对于自尊来说是一个新的起点。一段恋情的产生（尽管他/她十分清楚你的优缺点，但还是信任你，给你爱和建议）、一段友情、融入一个群体、从事某一职业、达到某个社会地位，所有这些都可以帮助我们建立自尊，或是令原本有些动摇的自尊变得无比坚定。」
年轻的波伏瓦在与比她大三岁的萨特进行了无休止的辩论后，感觉到了差距。她在自传中写道：「日复一日，我整天与萨特作对，在我们的讨论中，我和他根本不是同一级别。」波伏娃并没有试图说服自己她和萨特一样优秀，但是也没有让自己气馁。她总结道：「我的好奇心强于我的自尊心；我更喜欢学习，而不是炫耀。」她的未来突然变得更加艰难，但是也更加开放。后来，她的水平至少和萨特旗鼓相当。
亚里士多德认为，对自己的适当关心需要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幸福所在，也就是成为我们能成为的最好的人，用他的话说，就是具有「美德」。与我们渴望名利的浅薄自爱不同，这种自爱不需要竞争。我们无条件地爱自己， 「无条件的正确形式不是认为我们很伟大，不会做错任何事，而是永不放弃自己，总是看到完善的可能性。」
【我的解放日记 】剧照
最早研究自尊的美国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说，自尊=成功÷抱负，因此成就越大、抱负越小，自尊程度越高，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完全放弃抱负，「相反，我们要更加努力地提升能力（成功），这样就能设立更为远大的目标了。」
对于詹姆斯来说，自尊本质上是一种「社会自我」的情绪。 他认为自尊不是一种永恒的状态，而是富于变化的。有时候我们感觉积极乐观、充满力量（「太好了，我做的千层面真是绝了！」）但有时候，我们在生活和工作中的所有尝试都失败了，就会感觉万念俱灰。自尊本身并不是一种品质，不是可以通过努力来完成的任务，而是一种波动的情绪。就是说，不能用一时的成败来判定自己的性情。
自尊由三大成分构成：自爱、自我评价和自信。 自爱让人肯定自己、接受自己，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尊重自己，听从自己内心的需要和欲望。自我评价是认识自己的优缺点。自信让人不怕失败，也不过度害怕别人的评判。
【我的解放日记】剧照
我一直以为自尊心不是很重要，但看了心理学家的说法，还是受到一定的震动，犹豫不决、面对批评时情绪持续低落都是低自尊的表现。 自信不足的人经常会很拘谨，往往一遇到困难或是一听到反对意见就会放弃。例如，节食的成功主要依赖的是自尊的水平，如果自尊水平低，有决心却不能坚持，一旦失败就会彻底放弃。自尊较高的人一定会对自己做出的选择表现出更多的执着。一个很有天分、很自信的少年可能会放弃学业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去玩摇滚，靠打零工赚钱，不顾一切阻拦（比如说父母的反对）；而他同年龄的同学自尊较低，可能也有同样的梦想，但是不敢实现。
有一项研究持续追踪了102位妇女，结果显示，经过七年的时间，低自尊者中有一半人的自尊都得到了提升。「为何会发生这种变化？在这项研究中，研究人员发现自尊的提升与人际关系的改善、职业地位的提升存在关联。」
主动提高自尊的方法涉及三个方面：与自己的关系、与行动的关系、与他人的关系。 首先接受自己，克服负罪感和羞耻心，「在人们承认自己羞耻的那一刻，羞耻感也就随即消失了。」
其次，要行动起来，避免让一些小的行动阻碍了你去完成那些重要的、紧急的事情，成为某一领域的专家，有规律地从事一个业余爱好。 「所有要改变的决定一经做出，在下一分钟就应该立马落实到行动上：拿起话筒、开始写信件、立即走出家门，等等。」
最后，停止自我攻击 （说自己做得「太差了」「没有一点用」），多自我肯定，积极争取自己的权利（表达权、反驳权、回应权、要求权等等）。
【恰如其分的自尊】一书中说，在当今社会，「成功人士」集合了高自尊的人的主要特点：企图心强，遇到困难依然非常执着，愿意冒险，有说服力。然而，这并不是说自尊水平高才是好事。恰恰相反，有很多实例证明，低自尊的人也有优点：他们避免过多地与他人发生利益冲突、愿意倾听不同的观点、努力工作，而自尊水平高的人自负、固执。 「高自尊和低自尊分别有其优点，很难绝对地评判哪个更好。」
如果你是低自尊，但并没有沉湎于幻想、购物成瘾、违反规则、偷税漏税、插队、嘲笑甚至诽谤他人，被朋友欣赏，有点特长，就足以「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了，你的那个「我」也许没有高到傲视群雄，但自立自足也是一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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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布雷克 / 审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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