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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北往】结局遭吐槽:「坏女人」凭啥不能拥有爽文人生?

2024-03-03情感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坊间盛传,杀死白月光最好的方式就是去看一眼现在的白月光。

【南来北往】的结局里,编剧在牛大力身上完成了这一情节的完整书写。 下海经商成功之后,带着财富和年轻女友衣锦还乡的牛大力,偶遇昔年求而不得的姚玉玲,而此时的姚玉玲阔太梦碎,成为了街边卖烤串的苍老妇人。

这是典型的「莫欺少年穷」的情节文本,在以往的影视剧中并不鲜见,但 这一次却以单一的情节之力,一举引爆舆论。 除了这个设定本身的过于直白刻奇,这种舆论反响可能更因为, 当下的观众 尤其是女性观众 逐渐意识到,这一套叙事背后 隐含的 对女性的 道德 训诫

「爱美,追求优越的物质生活就一定要被惩罚吗? 不,时代变了, 大家都爱姚玉玲 网友们自问自答,本质是在重新讨论 「坏女人」 的定义,甚至「坏女人」的定义权。



文 | 魏侨

「好女人」和「坏女人」

【南来北往】的整体评分在豆瓣有7.1,不算低。但主创们估计都没有想到,最后在舆论场上响动最大的一颗石子,来自女二最后的那不算多的一点结尾镜头里。

在关于姚玉玲结局的讨论里,观众为她书写了许多不同的故事,有人觉得她即使卖烤串也能收拾得利落漂亮做「烤串西施」,有人觉得凭借她的时尚嗅觉可以靠开服装店发家致富。在观众眼里,爱美爱打扮,追求丰富的物质生活非但不是缺点,还是令人拍手称赞的好品质。

南来北往 】剧照

的确,在现实生活中,对自己的欲望与能力有清晰的认知,努力付诸实践的执行力,过得好的概率的确会更大一些。 姚玉玲身上吸引人的,恰恰是她正视欲望,追求欲望所呈现出的真实感和生命力,而这样的女性形象,不知道为什么,在国产剧中,仿佛很难在主角身上呈现。

【流金岁月】的编剧秦雯曾经在采访中提到,自己花费了很大的心思改编原著中的「拜金女」朱锁锁,在人物追求金钱的动机、目的等等方面做了很多的改动,「一是她得有自己的不得已,二是行为要利他不是利己。」

流金岁月 】剧照

当然,对「追求自我的女性角色」,不同的电视剧中,除了「正面」的改编也有「反面」的改编。比如【人世间】里的周蓉是高级知识分子,在原著小说中美丽自信,追求精神上的富足,和踏踏实实把日子经营好的郑娟形成一组对比,呈现出职业女性和家庭妇女能够实现的不同但并非二元对立的价值。但电视剧则着重刻画了周蓉在家庭生活中的缺位,她对于自我精神独立的追求,在剧中变成了矫情和自私的行为,这个以「职业女性」为标签的角色也成为了衬托剧中奉献式「家庭主妇」的反面教材。

这是一种典型的女性角色框架,将女性角色区分为不同的两个极端,一边是利他的、无私善良的「好女人」,另一边是利己的、自私精明的「坏女人」,而后者无论是否真的作恶,都会遭受剧情的惩罚或者观众的唾弃。

人世间 】剧照

也不只是国产电视剧中如此,女性在文艺作品中的二元对立形象由来已久,从圣经中以圣母玛利亚和夏娃为代表的两种类型,到【性与性格】中奥托·魏宁格所说的母亲型和妓女型两种女性形象。到了近现代社会,又演变为符合社会期待的「正常女人」和因反抗而愤怒而行为出格的 「疯女人」。

从本质上来说,对女性的简单类型化显然是社会性别分工下的刻板印象。【南来北往】中对于姚玉玲的「惩罚」,也正是在强调这种二元分化。观众们在讨论她的归宿时意识到,选择嫁牛大力还是贾金龙,就像选择做「好女人」还是「坏女人」,是一个陷阱。「这世界上就只有抠门丑男和有钱毒贩两种选择吗?就不能给姚儿配一个正常的生意人吗?」

显然,舆论的反扑,不只是因为观众对于这部剧情节安排的不满, 还因为,广大观众苦「刻板坏女人」久矣。 通过利己与利他将女性角色划分为「好女人」和「坏女人」,通过「命运」「意外」等方式实现某种「因果报应」,这正是影视剧中长久以来的创作惯性。

但时代变了。

【南来北往】剧照

当我们共情「坏女人」

网友们当然也不是历来如此的。

十年前,【北京爱情故事】里的杨紫曦讲:「男人根本靠不住,婚姻更是一文不值的东西,不管跟什么样的男人在一起,最后受伤的都是我们女人,那我干嘛不找一个有钱的啊?就算我靠不住他们,我还能靠住他们的钱啊。」

北京爱情故事 】剧照

网友说:「以前的我嗤之以鼻,现在的我逐帧学习。」如今被奉为一举击败无数人财两空恋爱脑的人间清醒代表,过去也是被人人喊打过的。只是,当浪漫爱的神话已经几乎完全过时,亲密关系大多离不开物质条件的桎梏,年轻人们则将更多的注意力投注在了自我的成长和发展上后,对过去单向输出的文艺作品也有了更多的解读。

有意思的是,在寻找自我、追求进步等方面,这类「反派」角色往往比主角具备更强的主观能动性与执行力。 就像【长月烬明】里反派女二叶冰裳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自己更值得我去爱」,反而赢得了观众的青睐。也就是说,影视剧中试图批判的「坏女人」标签,却恰恰能够提供给观众以正面共鸣。

长月烬明 】剧照

早年间的台湾偶像剧也大多采用两女追一男角色设置,女二号通常比女主角漂亮聪慧,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费尽心思追求更好的生活或者更高的权位,最终往往难得善终,用来衬托女主角的单纯善良、博爱旷达。

但如今再回头去看,观众意识到,【放羊的星星】里的欧雅若是努力上进跨越阶层的励志典范,【命中注定我爱你】里的安娜是追求梦想的优秀职业女性,只是当时偶像剧出于剧情需要,将她们的价值困在性缘关系中,最后以悲剧告终,成为了男女主角美好爱情的陪衬。时过境迁,那些上进、优秀、利己的品质并不能让她们在当时的剧中获得爱情上的成功,却在如今的现实生活中赢得了观众的尊重。

更进一步,经典作品中的「疯女人」,比如【情深深雨濛濛】中的王雪琴,【小鱼儿与花无缺】中的江玉燕,近年以来也开始打起翻身仗,获得了更多观众的喜爱。 她们身上的「疯」蕴含着对周围环境的反抗与不满,「疯」是她们在面对压迫、困境时所选择的一种极端而直接的表达方式。

【小鱼儿与花无缺】剧照

故事里她们的凄惨结局是罪有应得,观众共情、惋惜,也清楚地知道,困住她们的是时代,是封建王朝和父权压迫,而不是选错了对象。

观众带着当下的价值观去评判作品,投射的是当下的情感需求,跳脱了影视剧中预设的价值观,赋予了角色全新的解读空间。 与其说观众开始共情 「坏女人」,不如说是当下的年轻观众试图在被框定的「好」与「坏」之外发现女性角色更丰富、广阔的可能性。

一种价值重塑

如今,随着观众重新审视影视剧中女性形象的塑造,他们也在重新评估这些作品传递的枕骨价值观。通过婚姻的利益交换来实现物质富足和阶层跨越当然不值得推崇,但问题在于双标,因为通过征服更年轻漂亮的女性来展现男性的成功,以此训诫「识人不明」的女性,在剧中完全被内嵌为一种无可指摘的行为模式。这里强化的正是一种典型的性别价值叙事,即「男性施予权力和财富,女人出让青春、美貌和自我」的置换模式。

这套以权力和物质为基础的等级制度,既肯定了男性通过物质和权力来换取女性自我的行为,又以权力和物质作为衡量男性价值的标准。然而,这种观念不仅阻碍了女性独立意识的觉醒,加剧了她们的沉沦,同时也限制了男性的自我发展,损害了他们的人格完整。而面对这种压力,男性试图借助「莫欺少年穷」的叙事来规劝女性,并以此惩戒那些试图摆脱传统观念枷锁的女性,于是在影视剧中呈现出相互矛盾的价值导向。

观众对于「坏女人」的共情,并不是对她们价值观的全盘推崇,更多的是在她们身上寻找主角身上被压制的独立性与主体性。

【爱情神话】剧照

在现今的影视作品中,荧屏上不乏那些崇尚自由、展现女性意识觉醒的角色,但即便那些自诩为「女性主义」的女性群像剧,也往往未能完全摆脱以女性婚姻和情感归宿为轴心的叙事模式。 这些原本熠熠生辉的女性形象,最终要么重新被框定在婚姻与家庭的传统桎梏中,要么经历了起初的风光无限后,终究难逃落寞失意的命运,一个有欲望的主体最终被解构和规训。

对于影视作品而言,改变需要观众与主创合力推动。

【狂飙】中爆火的「大嫂」陈书婷,网友用「大嫂嫁给谁,谁才是大哥」来形容她,一定程度上颠覆了传统的性缘关系模式,也收获了无数观众的喜爱。尽管剧情中对女性角色的刻画仍然受到男性视角的影响,但观众们的选择也反映了当下对于女性角色的诉求。

【狂飙】剧照

【繁花】热播时,观众热烈讨论着主角阿宝最终的情感归宿,而剧集最终却给了他孑然一身的结局。李李没有因为移情而选择阿宝,而曾经倾心于阿宝的汪小姐和玲子不约而同地在离开他之后完成了事业上的成功和自我的找寻。值得注意的是,即使她们身边出现合适的追求者,主创也没有轻率地「给女性一个归宿」。观众对女性角色的选择争议颇多,但剧中并没有「天降正义」,而是给予了观众思考与探讨的空间。

对于国产剧中的女性角色来说,能够摆脱亲密关系的束缚,不再被简单地定义为「好坏」,已然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爽文」体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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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树树 / 审核:然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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