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我和三位凉山彝族自治州以刺绣为业的彝族妈妈——罗以乌、妞牛莫、潘阿依聊了聊。在成为绣娘前,她们大都有在外打工谋生的经历。我好奇的是,
转型做彝绣手工艺人,对身处「留不下来的城市,难以回去的家乡」夹缝中的山区妈妈们,意味着什么。文化知识水平有限的她们,是如何掌握这项极其繁复的工艺的?
这一次,我感受到过往访谈经验的某种「失效」。我们用普通话交流,她们讲得相当流利,但很多时候调度不出合适的词语。我尽可能地穷追细节,瞪大双眼,贴紧耳朵,不好意思地恳求重复,「您讲的纹样是水波纹?波浪纹?都不是?是一朵花的形状?」好几次我们不由都笑了,「要是我会讲彝语就好了!」
和三位妈妈相仿的是,我家也有一个学龄前的孩子。罗以乌最小的孩子一岁多,潘阿依的小儿子读幼儿园大班,妞牛莫的小儿子和我家小孩都是三岁半,生日只差几天。面对她们,我做妈妈的经验也「失效」了。我无法开口谈「睡眠引导」「营养搭配」「户外运动」这些,我们的忧愁烦恼似乎不在一个坐标系里。大山里的生活距离我的想象力很远:我最担心小孩每天的户外时间不足两小时,然而潘阿依六岁的儿子每天往返幼儿园走山路就要走两小时。
尽管如此,我还是被彝族妈妈们的故事深深吸引了。聊得越多,我越感受到: 她们的故事离我并不遥远。她们的故事里有身为人母全部的执着、权衡以及苦辣酸甜。
我意识到,只有当我们走出个体的狭隘经验,注目乡村的深处,才能理解「生育友好」更丰富深远的面向,「有效」的支持帮助才会发生。
今年春天,京东超市母婴爱心行动走进大凉山深处,走访了许多彝族家庭。这些家庭的画像类似:每家都有三个及以上未成年的孩子,爸爸大都在外打工,妈妈在家做一点刺绣零活儿补贴家用。「走出家门能多挣点钱却顾不上娃,守在娃身边只能赚点微薄的收入」,是当地许多彝族妈妈们共通的两难困境。
如何让彝族妈妈手中的彝绣制品走出大山,从而帮助彝族妈妈本人留下来? 京东母婴在第一轮的母婴物资捐赠活动后,从彝族妈妈身上的刺绣手艺绝活出发,开启了第二轮的「彝族妈妈帮帮计划」:联合多家母婴品牌,定制彝纹绣样,帮助彝族妈妈们把彝绣绣到更广阔的天地。
她们是大山深处的妈妈,
她们想有一技之长
在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甘洛县,有省内第一家彝族刺绣合作社:彝针彝线刺绣专业合作社。彝族刺绣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阿西巫之莫是合作社的发起人和彝绣师傅。阿西巫之莫这样形容自己的刺绣活计,「裁剪的时候就想好这里用什么图案,就像人在一片大地上行走、作画。」
她的儿子阿布巫淋外出读大学带的一套正式民族服装,就由妈妈亲手制成,衣服上的纹绣里叠满了祝福:「衣袖上的土司印章图纹象征强健的力量,节节生长的蕨棘纹代表着步步高升,浪花纹寓意着随和的品性。」 彝绣的纹样取法绣娘们眼前的广袤自然,比如日月星辰、花鸟云朵、高山草木、瀑布溪流……在一针一线里,蕴藏着身处西南边陲、大山深处的彝族绣娘们专属的浪漫母爱。
36岁的罗以乌是甘洛县彝针彝线刺绣专业合作社里的一名普通学员,家里有两儿两女,最小的女儿一岁一个月,每天夜里要吃一两次奶。她把刺绣穿插在日常生活的缝隙里:一早醒来先给一家人做饭,然后给猪喂玉米面粥、煮土豆,牵着三十匹马去山上吃草,回来后才能拿起针线。这时候是上午九点左右,她在刺绣时会先把小女儿放在身边的席子上玩耍,孩子睡着了就用背带把她背到肩上。
谈及儿女们的未来,罗以乌憨厚地笑了, 「我当然想要自己娃娃能够有出息一点,比人家娃娃稍微好一点,但不一定能做到的。我就希望他们尽量不让我担心,不惹祸,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快乐一点就行。」 她家大女儿成绩一般,可能读不了高中,「到时候看她喜欢学点啥技术,比如护理、幼师之类的。」
在儿女身上寄托的心愿,也是罗以乌们自己的志愿:努力磨练一技之长,补贴家用。
没有杂事搅扰的日子里,罗以乌从上午九点绣到下午六点。刺绣时间保持规律的话,大约一个来月能绣出一件衣服来。和结婚前外出打工做服务员的经历比,罗以乌觉得「刺绣的时间特别好‘混’,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而且不用风吹雨淋,在家做就可以。」平时她还喜欢刷刺绣相关的视频,学习新的花纹绣样,「最近我喜欢用玫瑰线,鲜亮的颜色衬着大方的海蓝布底子,在年轻人中比较受欢迎。」在罗以乌看来,绣工的精细度、时常变化的新纹样,都需要跟随老师持续学习,「否则别人绣得越来越好,我这个水平就拿不出手了。」
但完整大段用来刺绣的时间,对绣娘们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27岁的彝族妈妈妞牛莫告诉我,丈夫在外打工,她们就是家庭各项事务的操盘手——平时要给孩子们做一日三餐;农忙时要回家种庄稼、收粮食;彝族人亲族观念重,三天两头还要走亲戚;有时候亲戚家的老人身体不舒服,也需要出面照顾一下。
在家里一点不得闲的日子里,她们不仅学习了刺绣工艺,还在时间的夹缝里,学成了。
和大多数彝族绣娘一样,33岁的潘阿依也是出于贴补家用的考虑开始学习刺绣的。她是三位彝族妈妈中刺绣时间最长的一位,以及唯一用左手刺绣的一位。十三年前生完老大后,她痛感「奶粉、纸尿裤都是钱」。同伴们劝她,「老师用右手教学,哪有左手能绣好的?」她当时抱定了一个主意:「你们能做的事情我肯定也能做好,因为我是妈妈了,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去生活了。」一开始,绣针扎破手指、指头磨损、腰酸背疼到直不起身来,都是家常便饭。另外,其他绣娘学绣工只需照着老师的手法「依葫芦画瓢」,左利手的潘阿依,则需要在脑子里凭借想象力把绣法「倒一个个儿」。
心血和汗水的积累下,潘阿依如今已经是绣波浪花纹的佼佼者。她总觉得自己的技艺是「被条件逼出来的」,绷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现在,稳定做绣工的情况下,一个月能挣两三千元,相比家里日常种庄稼年入的大几千元,收入还是非常可观。
「我不能一直陪着你,
但争取陪你尽量久一点」
潘阿依的三个孩子日渐长大,连最小的儿子也快升小学了。她和孩子们开玩笑,「等你们都大了,妈妈再出去打工怎么样?」孩子们异口同声,「不要!」
潘阿依深知自己是在「打趣」,自从当年发现大女儿学习成绩因自己外出打工一年而一落千丈,她表示「再也不敢出去了,在家守好老二和老三,即便只会督促他们完成作业而已」。好在,二女儿活泼,小儿子乖巧,潘阿依感觉比前些年省心不少。
大女儿如今被送去甘洛县附近的石棉县寄宿中学读书,性格内向的她一开始很不适应,常常哭诉,「妈妈,我要回家……」每一次潘阿依都会劝导她,「妈妈是不能永远陪伴你的,你要为自己走出更好的一步。」
闲暇之余,潘阿依最喜欢带三个孩子出去逛逛,去的最远的地方是西昌市。在深度陪伴孩子们的过程中,潘阿依听见了孩子们的心声。「外面人可能觉得我们大凉山山美水美。但大城市里有山里没有的文化景点,孩子们总说大山里有点无聊,外面好美,好好玩。」
陪伴孩子和打工挣钱之间的矛盾挣扎,妞牛莫也经历过。
妞牛莫回想起幼年初识刺绣时,她一点耐心都没有,「我妈妈那时想教我刺绣,我觉得整天低着头在那绣来绣去,好没劲。」可是三个孩子陆续来了,老大和老二目前是小学生,小儿子三岁半。妞牛莫从结婚生子开始意识到日常开销的重担,「想照顾好孩子,又想辅导孩子功课,陪伴孩子时间上比较自由,还想挣大钱——很难有那么好的事情。像我们这种不大识字的人,出去上班几乎不可能找到周末休息的工作。只有做刺绣,哪怕每天只有两三个小时的空闲,也可以带着孩子去广场上做工,周末还能陪孩子出门玩玩。」
妞牛莫在17岁那年结婚,很快有了两个孩子。相差16个月的两个小孩接连感冒、肺炎,有一回送去西昌市的医院治疗几乎花光了家用,「累到压抑,感觉喘不过气来。」经济状况堪忧,妞牛莫和丈夫只能选择一起出去打工,把孩子留给老人带。她下过工地、做过服务员,每回离开孩子的头一两个月,她都在想孩子中哭着睡着。
在妞牛莫看来, 「在外面时眼睛看不到孩子,每时每刻都在挂念家里,没现在在孩子身边那么踏实、舒心。」
小儿子还不太懂事,明明在家喝了水,出门一看到牛奶就喊渴,妞牛莫清楚地知道孩子的小心思,可还是不忍心,「他又不懂生活的压力,我就尽自己的能力尽量满足孩子」。妞牛莫说,「现在我会简单的刺绣绣样,复杂的还在学习中。我想好好学这门手艺,陪孩子的同时还能帮家里多分担一些挣钱的责任。」
在和几位大凉山彝族妈妈交流的过程中,我再一次深深体会到:贫困山区缺乏的远不止物资。孩子们需要妈妈,而妈妈们需要技能、产业和渠道。 让妈妈们能安心留下来的力量,是一种内在的赋能、系统性的支持。而围绕刺绣展开的公益事业,为彝族妈妈们的在地生活重置了动力系统。
刺绣,
让她们与更「广阔」的世界连接
广场,是彝族绣娘们打磨技艺的的工作坊,也是育儿信息的集散地。 在这里,妞牛莫和其他绣娘妈妈们一边刺绣、一边交流育儿心得。在由刺绣铺展开来的社交生活里,她最饶有兴致的地方是学习各种育儿知识,比如「孩子哭有几种原因」「不舒服有什么征兆」「不吼不骂怎么教好孩子」。
聊到十八九岁「两年抱俩」的艰难岁月,妞牛莫仍然能记起那时的心酸。去收土豆的路上,她手上牵着老大,背后背着老二;回来路上,把土豆背在背上,老二换到胸前来。「当时只想着地里还有什么活儿没做,完全不懂要根据天气变化给孩子们增添衣物什么的。」后来她迫于生计外出打工,通过手机看一眼孩子。那时候,当妈妈是一件非常孤独的事情,因为完全是一个人的摸索。
到了小儿子这里,妞牛莫回到家乡开启以刺绣为业的新生活。她和绣娘妈妈们聊着家长里短,孩子养起来也感觉得心应手多了。我俩聊天的过程中小朋友就在旁边玩耍,不时高呼一声,妞牛莫这时会轻声教导他,「弟弟,妈妈在说话,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呀?」
因识字有限,外出打工时连公交车都不大会坐的糟心经历,让妞牛莫格外重视三个孩子的教育。通过和老公打工挣到的钱,她在县城安了家,给孩子们买上了「学区房」。为了给老大补习功课,她每天下午四点做好饭,带着老三送饭到校门口,然后老大带着饭赶去辅导老师家做作业。妞牛莫的期盼和当下多数的绣娘妈妈们一致:孩子们能走出大山、走进更好的学校,「不要再走爸爸妈妈的老路。」
对新一代彝族妈妈来说,有了孩子,就多了许多和外面广阔世界建立关联的冲动。以孩子的需求为基点,她们尝试了更多原来生活里没有的新鲜事物。 妞牛莫告诉我,孩子们吃惯了学校的炒菜,就不大喜欢豆渣、豆花等单调的彝族饭了。她就从手机里学习了番茄炒蛋这样的家常菜,变着花样让孩子们吃得更美味、更营养一些。
和妈妈辈、祖母辈相比,她们手上同样是不停歇的刺绣活计,可刺绣对她们有了不同的意味。这代绣娘妈妈的心思更活络,她们教养孩子面临的挑战更大,但时代又给了她们新的机遇和可能性。女性长辈们为自己和家人绣衣服,而这代绣娘的刺绣流向了更远的天地。 彝族人的传统,是用一身齐齐整整的绣衣,寄托对美好生活的盼望。然而如今,这种盼望不仅在身上的绣衣里,也在手上的活计里。
潘阿依告诉我,老年人总唠叨她们,「年轻女娃一点规矩都没,帽子不好好戴,衣服不好好穿!」和生完孩子后一顶帽子几乎没摘过的女性长辈们相比,潘阿依们选择了更简单的生活方式。因为每天穿整套的彝族传统服饰太费劲,做工、带孩子时还很容易弄脏,她们就只穿传统的上衣,下面穿轻便的裤子。和恪守传统习俗相比,「手里没活儿」「卡里没钱」「孩子学习不知道怎么搞」,才是她们更关注的难题。京东母婴也敏锐地发现了年轻的彝族妈妈们的这些痛点,给出了新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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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彝绣新生,邀您同行」
在上一轮京东超市母婴爱心行动一万个家庭捐助计划中,京东超市发现了彝族妈妈普遍参与彝族刺绣作为副业的现象。
因此,京东超市母婴爱心行动发起本轮的「 」,联合十大母婴品牌,通过定制彝纹绣样PK、发出彝绣定制包订单、由彝族绣娘妈妈制作三个环节,从彝族妈妈的真切需求出发,身体力行地为彝族妈妈的不易生活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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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彝族绣娘妈妈们熟练地带着多个孩子,我常常在恍惚间忘记:
她们是很年轻的80后、90后妈妈,她们是我的同龄人。繁重的活计,没有压垮她们生机勃勃的精神火花
。
出于语言上的障碍,她们的词汇有时显得单薄。然而,潘阿依提起刺绣,突然说了一句「慈母手中线」。她说错了其中一两个字,可我当即被戳中了:还有哪句话比这句诗更能形容绣娘妈妈们的姿态呢?
京东超市母婴爱心行动以新的公益形式鼓励她们成为了乡村手工艺人,帮助她们以更自由可控的时间,做到绣工和带娃、处理家事两不误,推动她们向着更好的生活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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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绣娘妈妈们手中的丝线灵活地翻腾,我也常常会忽略,她们连识字都有限,却记住了堪比解奥数题一样复杂的技法。罗以乌给我讲着她给孩子网购什么样的奶粉、什么样的纸尿裤,我忍不住问,「您是怎么网购的呢?」她直爽地答道,「奶粉、纸尿裤几个字的笔画,我当然牢牢记住啦!」在难以识文断字的世界里,一个妈妈需要时刻调度起全部的精气神来化解难题。
出身、眼界、智识的限制,都没能束缚她们的聪明才智。有渴求的地方,就有解法,这是一代代彝族绣娘妈妈们传承下来的生存智慧。
「商业是最好的公益」,当古老的彝绣工艺在新一代彝族妈妈手中焕发新生,也给了她们发挥聪明才智、脱贫致富更多的可能性。京东超市母婴爱心行动还开启了面向大凉山彝族家庭的爱心捐赠通道,呼吁更多品牌方在未来加入,一起助力彝族家庭的「新生」。
当一个妈妈的人生路径变得宽阔,也意味着所有妈妈人生路径可能性的拓宽。
策划丨
三联.CREATIVE
监制丨 沈艺超
微信编辑&设计排版丨 赵姝萌
作者丨 商陆
图片来源丨 京东母婴 视觉中国
*文章版权归【三联生活周刊】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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