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走進街邊的蒼蠅館子,看見一個老外對著一盆熱騰騰的水煮魚大快朵頤,還能道出幾句老饕辣評,你或許也不會感到驚訝。然而若是一個老外走到你面前,舉起一小盅白酒,跟你來上一出「我幹了,你隨意」,一飲而盡後還能嘖嘖細品,像極了過年時候桌邊的三舅四叔,那可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德力·桑德豪斯,一個土生土長的美國堪薩斯人,在美國度過了二十三年,卻因為兩次旅居中國的經歷,從好奇走向執念,最後把一生釘在了「白酒」上:出任白酒品鑒網(drinkbaijiu.com)的編輯,以白酒為主題進行寫作,甚至作為瀘州老窖的顧問之一,共同創立了面向歐美市場的白酒品牌Ming River(明江白酒)。
圖/德力·桑德豪斯(Derek Sandhaus)提供
對於白酒,德力愛喝、敢喝、能喝,不管是宴會呈上的名貴酒品,還是便利商店貨架上的隨手采摘,他都可以無負擔地痛飲享受。他不介意被人叫作「酒蒙子」,但他給自己的確切定位是「白酒傳道者」。這個身份源於一個事實:作為全世界最暢銷的烈酒,白酒每年的銷量接近110億升,然而其中99%都是在中國境內消費,外國人對白酒近乎無視,貨架上的白酒品類寥寥無幾。像德力這樣的外國人若想喝上一杯「白的」,那他就得穿過大半個地球來到中國。這在德力看來匪夷所思:「為何中國如此青睞白酒,而世界幾乎對其一無所知?」
因此,他給自己設定了一個單純卻艱難的目標:向全世界推廣白酒。
2024年6月,德力出版了他的紀實散文集【醉在中國】。它的英文版寫於五年前,德力將其視為一本寫給非中文讀者的「白酒文化導讀」。 書裏記錄了他在中國各地品酒的冒險歷程,也記錄了他從文獻和歷史學家口中知曉的源遠流長的白酒文化,更有親自走訪酒廠和經銷商獲悉的一手資料。 英文版書名「Drunk in China」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在中文語境裏可以被理解為四種含義:一、在中國喝醉;二、醉人的中國;三、一個身處中國的醉鬼;四、用陶瓷杯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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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在中國】
德力認為,這個書名一定程度上代表著自己的寫作目的:關於白酒,也關於中國。 白酒是中國的一面鏡子,而中國則是白酒生長於斯的故鄉,想要理解白酒,就要理解中國。 他在中文版前言中寫道:「我想讓讀者不僅能理解白酒和當代中國的飲酒文化,還能理解致使其產生的社會歷史條件。展示中國酒在空間和時間上的多樣性的同時,我希望能說明中國本身的復雜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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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杯之旅,始於淺飲一口
德力與白酒的初次邂逅並不愉快。
2006年,他以英語教師的身份與女友凱瑟琳一同來到上海。那年感恩節,朋友阿維帶來了一瓶紅星二鍋頭,並不懷好意地慫恿他聞一聞。在貼近瓶口的瞬間,毫無防備的德力立刻挨了迎頭一棒:「像是有人把一包臟短褲塞進了一桶發酵過的魚露裏,再加入下水道疏通劑、爛水果和藍紋臭起司,之後浸泡幾天。那是一種從地獄深淵裏升騰起的味道。」
盡管身體在抗拒,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還是喝了一小口,而後就感覺「仿佛瞬間著起火來,白色的火苗燒灼著我的每一寸舌頭、雙唇、牙齦和喉嚨」。他馬上拋下酒瓶。這次文化沖擊讓德力心有余悸,直到回到美國,他都沒有再碰一滴白酒。
然而冥冥之中,德力與白酒似乎有著別樣的緣分。2011年,德力與凱瑟琳在美國成婚,婚後不久,凱瑟琳在美國外交部門獲得了一份外交官工作,而政府分配給她的工作地,竟是四川成都。就這樣,作為外交官的隨行配偶,德力又一次回到了中國。
與快節奏的上海不同,成都的生活慢熱悠閑,品一盞涼茶,飲一口好酒,這都是成都人過生活的方式。而且,作為中國主要的糧食產區之一,四川遍布酒廠,不少白酒生產商往來於此。
抵達成都後的一次萬聖節派對上,德力偶然認識了來自北歐的白酒商約翰·西蒙松。約翰向德力講述了自己始於2004年的中國歷險,包括他在為瑞典烈酒生產商Vin & Sprit發掘商機時「發現」了白酒,以及他如何研究了60多家酒廠,最後與四川知名白酒生產商劍南春達成協定,共同創立了合資品牌「天成祥」。
但接下來的故事並不圓滿。在正式生產前夕,汶川大地震席卷了四川。酒廠所在的綿竹遭遇重創,因此造成的經濟損失超過 10 億人民幣。那之後, Vin & Sprit 被法國酒類巨頭保樂力加收購,約翰的白酒計畫也因此擱淺,他本人也離開了中國。
他隱約察覺到白酒背後隱藏著更多的含義,只是對他而言,最大的問題仍然存在:
他不愛喝白酒。
為了真正馴服白酒,德力開始進行各種各樣的試飲。他建立了一個名為「榮耀300杯」的網站,以此來記錄他的試飲經歷。這個名字來源於一種名為「味覺閾值」的理論,意思是 任何一種食物或飲品都存在一條界線,只有跨過這條界線,你的味覺反應才會從負面變為正面。
對於大部份人來說,咖啡的味覺閾值很低,不超過6杯。啤酒要更高一些,大概10杯。但是白酒呢?300杯。
德力是幸運的,他的頓悟降臨在第70杯。那年春節,四川省辦事處組織駐成都的外交人員及其家屬參加娛樂活動。晚宴上,每桌的中間都擺放著一瓶由瀘州老窖生產的旗艦產品「國窖1573」,但其他外國人都對其毫無興趣。為了避免好酒被浪費,德力自斟自酌了一小杯。他完全沒有預料到,正是這杯酒讓他跨過了味覺閾值:
「那一刻堪稱天啟降臨。酒液帶著一股鳳梨和杏子的果香撞擊著我的舌面,咽下酒液後,混合著白胡椒和甘草香味的尾調彌散開來。口感平滑,滋味豐富,讓人為之一振。」
那天他與孩子們一起敲鼓,到田裏摘橘子,看了焰火表演。而這時他也真正理解到,酒與喝酒時的氛圍密不可分。如果你無法享受喝酒的那一刻鐘,那你就無法享受酒本身的滋味。
德力徹底愛上了白酒。一走過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榮耀300杯完滿結業,但德力不希望止步於此。
一個瘋狂的念頭湧現出來,他希望探索出一條「白酒之路」,經由它走遍中國,跨越千年。「我將越過濃烈的四川白酒,搜尋中國每處角落的酒飲。我會酌飲中國東南醇美的米酒、由刺鼻的真菌發酵的貴州白酒、猶如寒冰匕首般的北方白酒,以及所有介於它們之間的酒。」他在書中這樣寫道,「我的探求將把我帶入這個國家厚重的歷史中,也將使我得以一窺中國的未來。」
兩個月後,德力從成都雙流機場出發,開始了他的千杯之旅。
浮千般酒,行萬裏路
談及白酒,茅台是繞不過去的。自20世紀50年代開始,茅台酒就是中國人款待貴賓時最偏愛的酒品之一,在坊間一直有著「國酒」的美譽。
因此,從四川出發的德力,順理成章地將茅台鎮設為了第一站。他所要探尋的是一個基本而必要的問題:一款白酒的優秀到底體現在哪裏?為什麽一瓶二鍋頭只需要一點零錢,但一瓶茅台卻要花上一大筆?
一些白酒老手告訴德力,即便是便宜的白酒也有一些味道不錯的,喝起來跟名貴酒品沒什麽區別。但問題是第二天早上醒來,你就覺得自己像是一條被扔在路邊的死魚。
在茅台鎮,德力切實感受到了這一點。在喝了十五盅茅台外加十幾杯啤酒後,他竟然絲毫沒有感覺到宿醉。「第二天醒來時,我感覺好極了,沒有頭痛,沒有惡心,沒有感到一絲疲憊。」他覺得不可思議。
但對於釀酒師傅而言,這世上沒有什麽不可思議的事,好酒之所以「不上頭」是有原因的。 第二天,德力參觀了釀酒車間,在那裏,他親眼目睹了一杯茅台是怎樣被釀造出來的: 「工人需要先蒸制高粱,然後把它們與起到發酵作用的曲混合,再將混合好的谷粒鏟成齊腰深的谷堆,使其開始發酵。 把發酵的谷粒放入磚砌深坑,用泥漿封存一個月。 到期後,取出已發酵的谷粒蒸餾出第一輪酒液。 將新鮮的谷粒和和曲與蒸餾後的谷漿混合,再次進行‘發酵—蒸餾’的過程。 這一過程要重復八次,總計持續一年,每一次得到的酒液陳放幾年時間後,由一位大師將所有不同的餾出酒液進行調配勾兌,使其中的煙熏味、甜味和鹹鮮味達到平衡,勾兌後的成品可能包含上百種餾出原液。 」
德力理解了「好酒」的含義:「這一小杯細膩精致的白酒,是付出大量汗水和勞作的結果。」
離開貴州後,德力前往廣西品飲了三花米酒,到廣東嘗試了蛇酒,到紹興小酌了黃酒,隨後北上到了山西杏花村汾酒廠,體會順滑細膩的清香型白酒。伴隨這場旅程的,除了讓他感到驚異的各類酒品,也有不少新結識的朋友,當地的經銷商、歷史學家甚至蛇油販子,德力從他們身上了解到了白酒文化,也了解到中國白酒產業的經營現狀。但更重要的,是他藉由這些朋友窺探到了中國人的精神圖景。
在德力看來,中國的白酒文化一體兩面。作為一位外來者,他坦誠地表達過對中國流行的KTV文化的厭惡,也認為以拼酒來彰顯男子漢氣概的行為愚不可及(全世界的飲酒者都有這個問題)。但另一方面,類似於「敬酒三杯是源於敬天敬地敬人」的飲酒傳統,也讓每次喝酒都蒙上了一脈相承的儀式感。中國飲酒習俗中他印象最深的一個觀點,就是不能為了過酒癮而喝酒,喝酒永遠要有一個高尚的意圖。
旅程的最後一站是河南。這裏是酒的開端,正是在河南賈湖遺址出土的陶器上,考古學家發現了迄今為止世界上最古老的酒精成分,由此證明在9000年前的新石器時代,中國人就已經開始飲酒。換言之,中國酒飲文化的歷史,甚至長於中華文明本身。
在他們這裏,德力感受到了中國幾千年來的傳統: 淳樸、慷慨,而這是中國人精神中最堅固的部份。 「河流會幹涸,山峰會變成塵土,人與傳統則會永存。 」他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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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的意義是相互理解
作為白酒酒友,德力的旅程精彩圓滿。但作為白酒傳道者,他要做的工作還有很多。
與整個世界都矚目於不斷崛起的中國不同,白酒在走向國際的路上有著諸多困難。除卻歷史上西方國家的排華情緒和飲食上的種族主義傾向,如何用一套詞語來向外國人描述白酒的味道,實際上是更大的難題。
西方烈酒鑒賞時所普遍采用的風味描述,在白酒這裏完全不適用。然而對於一位沒有接觸過白酒的飲者(尤其是外國人),相對精準的描述是必要的,如果不用水果、八角或白胡椒的香氣作為提示,他很可能會以為濃香型白酒的氣味和油漆稀釋劑差不多。
另一個難題是白酒飲者的老齡化。即便在中國,喜歡白酒的年輕人也相當稀少。相對於葡萄酒和西方烈酒,白酒既不特別健康,也不特別時尚,更像是父輩和祖輩彰顯地位和事業的標誌,太老派,也太陳舊。
現在已經有不少白酒廠家開始著手改變,例如重新包裝,或者推出低度數的白酒,以及一些混合類的預調酒,以期吸引更年輕和更多樣化的消費群體。 在德力看來,這些改變是必要的。 在【醉在中國】裏,他收錄了不少餐館獨創的以白酒為基酒的雞尾酒配方,目的就是讓讀者直接上手調變一杯,以全新的味覺體驗,來打破對白酒的刻板印象。
「我們試圖改變的是語境,而不是酒飲。我們從酒吧和餐廳開始,在這裏,一杯白酒雞尾酒可能會帶來‘陌生化’的元素。」
對於白酒的未來,德力始終抱持樂觀,而這種樂觀源於他對喝酒這件事本身的認識。
在他看來,歸根結底,喝酒實際上是在尋求相互的理解。沒有一種更好的方式,會比兩個人坐下來喝上一杯,聊聊瑣碎日常更能拉近彼此的距離;同樣,也沒有一種更好的方式,會比喝當地的酒更能理解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種生活。
在離開中國多年後,德力仍時常想起這裏,想起在火鍋旁的長長一餐,想起房間裏人聲鼎沸,所有人都在等待下一輪敬酒會開始。他懷念白酒,但更重要的,是懷念和他在一起的朋友。一瓶酒見底,每個人都顯露出最真實的一面。而真實的交談和理解,永遠是愉悅的。
「經過多年的白酒品飲,我漸漸認同了道家的觀點:濃郁的美酒和愉悅的交談之中蘊含著智慧。智慧也有可能存在於其他地方,酒並不是必需的。關鍵不在於酒,而在於酒所揭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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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在中國】
[美]德力·桑德豪斯 著 李同洲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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