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雜誌「個人問題」專欄稿件，來稿請投至：
文 ｜一盞清茶
中午休息時，大D來找我。看他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殷勤地給我遞煙，就知道有事相求。大D是我們分公司的員工，平時交集不多。前不久總部組織培訓，他短暫地做過我的室友。
我這人說話不愛兜圈子：「你趕緊說事。」半晌，他才小聲開口道：「哥，你方便挪點錢，給我周轉一下嗎？」據大D說，他想換套大房子，但手上的那套小戶型掛網上還沒成交，又怕錯過心儀的房子，所以想先湊錢買房。
我心裏有兩點疑慮，一是和大D並不知根知底，僅限於打招呼和偶爾聊天的關系；二是他交友廣，平日裏呼朋引伴，又何必跟我這個「路人甲」借錢。
但俗話說「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我猛吸一口煙，試探性地問：「你要借多少？」大D瞪著無辜的眼睛，眨巴了兩下：「看你手頭方便。」 這種含糊的說法，讓人捉摸不透，好像借錢是友情的試金石，而數額大小全靠個人胸襟。 我沒有當場表態，客氣地找借口說：「兄弟，錢都在你嫂子那兒保管，我回去和她商量一下。」
老婆聽完這事，不僅和我有同樣的顧慮，還指責我：「他為什麽不問別人借，是不是你在外面擺闊？」面對莫須有的罪名，我連連叫屈，自己裏裏外外都嗅不出「錢味」。
老婆一臉狐疑：「你是不是無意中透露過家底？」此刻，幾個月前的往事清晰地浮現在眼前。那天和大D一幫人聊天，大家討論起買房，氣氛熱烈，我一時嘴快，提到曾借給好友25萬元買房，同事們調侃我是隱形富豪且為人大方。我飄飄然得意起來，當然也沒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哪知大D默默記住，誤以為我是仗義豪爽之人。其實那筆「巨款」，並非是借給我的朋友，而是老婆的閨蜜，她們交往十多年，感情深厚，而且一年內就還清了借款。這個細節在那場炫耀性的閑聊中，被我刻意省略了。
老婆一針見血地指出，「站著借錢，跪著討債」。而大D采取的是「廣撒網、多撈魚」的戰術，絕不會把借錢指標壓在我一人身上，所以還是應找個合適的理由拒絕他。我深以為然，但找個什麽借口呢？
老婆出了個點子：「你就裝窮賣慘。」此事說來容易，實踐起來卻頗有難度。忽然，大腦靈光乍現，如果裝窮是場表演，自然需要配角的幫助。我很快給朋友打了電話，說清楚前因後果，請他務必給我發個討債訊息，大意是「年初借的錢何時還」，末尾配上憤怒的表情。我則回復說：「今年沒怎麽攢到錢，寬限幾天一定還。」
我把對話截圖轉發給大D，留言說：「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尚有債務背在身上，若動用家中積蓄，恐怕過意不去。」婉拒之意，一目了然。
半小時後，大D打來電話。我猶豫片刻接聽了，還沒等把爛熟於胸的台詞背出來，就被他先一步搶白。「我都聽說了，你一直在炒股。」他的語氣裏充滿憐憫，「行情不好，你又重倉，我去找別人借吧。」聽完，我心情復雜，「兵不血刃」達成目標固然是好，但股票虧損也並非虛假，可見辦公室裏八卦訊息傳播得多迅速。
我把事情的經過告訴老婆，她看我滿面愁容，有點動搖：「會不會太無情了，要不少借一點，比如5萬？」我沒有退讓：「算了，都已經拒絕了。」老婆開始杞人憂天：「這樣下去，你潦倒的形象深入人心，以後都不帶你玩了。」我咧嘴苦笑， 真正的貧窮通常難以啟齒，而那些鑼鼓喧天的哭窮不過是廉價的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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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布雷克 / 稽核：楊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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