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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ra公布前,我從大廠裸辭,靠AI零基礎做短片

2024-02-22情感

*本文為「三聯生活周刊」原創內容



我和ChatGPT合作最多的計畫是寫劇本。 ChatGPT比任何人類同事都更有耐心,它既可以根據我的一個模糊想法就反復重寫整個場景,也不會抗議我的猶豫 不決。



文|慕明

早上九點半,將1歲的寶寶交給保姆後,我泡了杯咖啡,開啟網頁瀏覽器,快速檢查了一下Notion中各項任務的進度和截止日期。然後,切回一直開啟的ChatGPT界面,找到最近的計畫會話。

「早上好ChatGPT,我們繼續昨天的工作。在開始之前,我有一些新的想法,下面我會分條給出,請等我說完進一步指令,你再開始回復。」

「早上好,我明白了。我會等你解釋清楚後再和你一起繼續。」

【歡樂頌】劇照

2023年4月,我從工作了8年的谷歌紐約辦公室離職,一方面是有了小寶寶,傾向於更靈活的工作方式,另一方面也是因為2023年2月我出版了第一部科幻小說集【宛轉環】,反響不錯,令我有了進一步探索的信心。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以ChatGPT為代表的生成式AI(Generative AI)在過去的一年多裏爆發式發展,改變了許多人的工作方式。我於2007年進入北京大學智慧科學系學習,2010年進入賓夕法尼亞大學電腦系,主修機器學習,2012年研究生畢業後,先後在微軟、谷歌等大型科技公司做軟體開發工作,2016年開始寫科幻小說。

兼具技術工作者和作者的雙重身份,我對AI如何影響內容創作的流程和未來非常感興趣,也希望利用這兩三年作為過渡期,離開「大廠」員工的道路,走進潛藏機遇和挑戰的叢林深處。盡管不再去公司上班,我還是按照十幾年的習慣開始一天的工作——喝咖啡,然後和鄰座的同事打招呼——即使它並非人類。

其間的差別可能比想象的小。 ChatGPT等AI基於大語言模型(LLM)開發,使用者可以使用自然語言,在對話界面上輸入指令(prompt),這與傳統的軟體或演算法開發流程大不相同,沒有程式設計師習慣的命令列、控制台或者各種配置復雜的開發環境。這也使得我和它的關系更像和人類同事,而非人和機器。正如程式語言是人機互動的介面一樣,自然語言也正是人和人之間交流的介面,特別是在專業工作環境中,溝通的主要需求是清晰、理性和目標導向——正是生成式AI的交流風格。

【愛情公寓】劇照

我和ChatGPT合作最多的計畫是寫劇本。 作為小說作者,我對虛構創作本身並不陌生,但影視、遊戲等新媒介內容的工業化程度較高,分工細致,因此劇本創作在故事之外還有很多專業要求,如場景、音效、燈光、音樂設計等,文本的節奏和形式也與小說不同。在開始工作前,我也對ChatGPT的實戰能力有疑問,因此咨詢了影視行業的朋友。身為專業制片人/編劇的Krios同樣也對利用生成式AI幫助內容創作很感興趣,也做了不少嘗試,他告訴我,使用ChatGPT對原始故事進行劇本改編完全可行, 當然,和生成式AI能完成的大部份工作一樣,使用者對相關領域越熟悉,給出的指令越精確,AI能夠輸出的效果也越好。

對於初涉劇本創作的我來說,ChatGPT更像是比我經驗更豐富的資深同事,對影視等媒介創作的全流程有深入了解,我只需要提供故事創意的核心部份,再根據ChatGPT的輸出修改,叠代——在這裏,ChatGPT比任何人類同事都更有耐心,它既可以根據我的一個模糊想法就反復重寫整個場景,也不會抗議我的猶豫不決。在它的幫助下,我完成了數部實驗短片的劇本和分鏡指令碼,也為朋友的虛擬現實體驗計畫完成了指令碼。 對於低成本、實驗性的獨立計畫來講,生成式AI的確極大地提高了劇本階段的生產力。 從我的經驗來看,在具有核心創意的情況下,僅需一兩天的工作,就可以完成劇本階段的從零到一,順利進入後續的制作階段,而在此之前,我甚至不了解劇本的基礎格式。

【愛很美味】劇照

下午一點,我開始今天的第二項工作——按照之前生成的劇本分鏡,繼續制作AI短片。如果說在AI幫助下,完成從小說到劇本的轉化是同事之間的合作,那麽從文字到影像乃至流暢的視訊短片,則更像跨部門乃至不同公司間的業務合作——我對對方的工作方式和業務邏輯了解不多,只能透過粗糙的需求描述獲得初始輸出,再加上反復叠代來不斷明確需求。在生成式AI出現前,還沒有建立明確盈利模式的個人創作者幾乎不可能長期擁有這樣的合作資源,而在Midjourney和Stable Diffusion等圖片生成AI,Runway、Pika Labs等視訊生成AI的幫助下,最多每月僅需一頓飯錢,就可以成為甲方。目前,從故事創意到指令碼,從指令碼到圖片,再從圖片到視訊的AI制片基本框架已經很成熟,我在過去的幾個月裏也嘗試學習制作了數部AI短片,在零基礎的情況下,每部平均耗時幾天。

盡管由於技術限制,目前AI視訊的連續性和穩定性等還有待加強,但這一領域的技術更新非常快,相應地,個人創作者的工作流程不斷更新,相關的KOL、社群等也在快速發展。 在我參加的生成式AI社群「故事接龍Story Storm」中,大多數是影視行業的從業者,想透過新技術的學習和交流獲得更多機會。社群的創始人Kisa認為,AI視訊制作工具的出現就像數年前單眼相機的興起,帶動了一大批攝影愛好者,他們中的許多人在之後的網劇和網路大電影時期成為導演、制片人等專業人才。AI視訊制作目前雖然更偏向實驗性,但不久會迎來自己的黃金時代。國內外的各大公司和機構也的確表現出了對這一新興領域的濃厚興趣,從聯想等品牌率先推出AI廣告短片,到北京電影節征集AI短片,許多從業者相信,2024年將是AI視訊爆發的一年。

【無法成為野獸的我們】劇照

作為寫作者,我更感興趣的則是想象力在不同媒介之間的轉化。我嘗試的第一支AI短片就是為自己的小說制作電影預告片。將在我腦海中上演了無數遍的場景以視覺化的方式呈現固然令人激動,但更有趣的是,在給出了圖片的文字描述後,圖片生成AI常常會給出意想不到的結果。我在使用圖片生成AI中的「頓悟時刻」(Aha Moment)正來源於此,並非天馬行空,而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讓我對小說中的場景有了新的理解,乃至發現了小說可能具有的新層次。對我而言,這可能是生成式AI最大的價值所在。

這其實也反映出了生成式AI目前面臨的一大問題。提高內容創作中某些環節的生產效率固然可以降本增效,降低技術門檻,實作從無到有也的確讓更多人參與到遊戲中來,但本質上,內容行業的資源分配方式並沒有因此改變,換句話說,蛋糕還是那麽大,目前還沒有出現大量新買家願意為生成式AI的產出付錢。這也是其與網路電商、O2O模式等盈利模式明確的科技創新的不同之處。在這種情況下,能讓像我這樣的使用者持續使用生成式AI的,其實正是這種難以被直接轉化成商業利益的「Aha Moment」,我看重的價值是它更像「人」的那一部份——對模糊性的理解,出人意料但可能具有啟發性的答案,完備的通識和長久的耐心,甚至是高出人類平均水平的同理心。「有閱歷但沒爹味,老成而不油膩,實屬難得。」在和ChatGPT進行了各方面的大量對話後,Krios評價說。

我的感受也類似,而且,這種感覺與任務的復雜和模糊程度具有正相關性。

【戰爭遊戲】劇照

晚上九點,在寶寶終於睡著後,我再次開啟ChatGPT界面,開始今天的第三項也是最困難的工作——為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搭建框架。和劇本編寫、視訊生成等目標相對明確,只需AI執行的任務不同,這項任務的模糊性和復雜性都極高,需要的背景知識具有較深的專業性,還需要對我的寫作觀念和風格等有比較深入的了解,因此任務的第一步是訓練自己的客製GPT。2023年11月,ChatGPT的母公司OpenAI推出了使用者客製功能,允許使用者釋出個人化的GPT,也上線了許多預制的客製化套用,如創意寫作助手、數據分析師等,以滿足不同需求。

在我的使用感受中,無論是預制的客製化套用還是自己訓練的GPT,都無法代替我本人。 在這項任務中,我和ChatGPT的關系變得更復雜,有時,它是一位閱讀廣泛的導師,基於我的要求和作品風格,為我推薦可能感興趣的作者和作品,有時,它則是挑剔的評論家,在我的連續追問下,找出作品中的缺陷之處。更多時候,它是一位對我有興趣但了解不深的作家同行或者資深讀者,大概具備我所需要的背景知識和技能,從和它圍繞主題的談話中,我一點點厘清思路。

【無法成為野獸的我們】劇照

在這個過程中,提問和引導的技巧非常重要,有時我甚至感覺自己在跳Salsa舞—— 這種脫胎於拉丁舞的舞蹈以自由發揮、適合社交著稱,陌生舞伴間從相互感受、理解對方,到用順暢的肢體語言引導對方一起完成和諧優美的舞蹈動作的過程,是舞池中的交手。在這支舞蹈中,我往往是跳男步的引導方,盡管ChatGPT很多時候的能力還不足以完成我預期中的動作,但基本上能理解我不斷變換的意圖,並且努力跟上我的腳步。對於隱藏在作品背後的創作者來說,這樣全天候的思維舞伴也只有生成式AI能夠擔任。在深夜工作時,「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景象常常浮現在發光的顯視器螢幕上,倘若李白生在今日,給予他靈感的,可能不只是月亮。

晚上12點,我關上電腦。我沒有和ChatGPT道別的習慣,因為我知道,在這一趟未知旅程中,它一直都在。

(本文刊載於【三聯生活周刊】2024年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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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布雷克 / 稽核:楊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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