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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讀者：可頌
霸道總裁向來是老少鹹宜的題材，從韓劇到短視訊霸屏多年，是工作受氣之余解壓的下飯硬菜。然而，當肥皂劇照進現實對於女性來說付出的職場代價要遠大於戀愛的夢幻泡沫。
2024年伊始，帳戶顯示社保停繳，我的事業、友情、愛情在這個寒冬畫了句號。
01.跳槽
畢業以後，我一直在商業綜合體工作，從事購物中心招商營運。 業態更新快，從業人員流動性大、新人多，憑借內建的虎妞氣質，我也從懵懂畢業生變成了職場老大姐。即便現今實體商業購物中心經濟不景氣的環境下，我靠著多年積累的資源和工作經驗，仍在這個半死不活的行業保持了最後的體面。
上一個春節好友聚會，多年的老友邀請我同她一起去江浙玩幾天，行程中附帶諸暨、義烏這些商業重鎮。好友兩年前做跨境購貿易，入股了一家創業公司，做反向海淘網站，業績蒸蒸日上。她勸我跳槽，憑借我在商場多年的招商眼光及女性與生俱來淘寶能力，說不定是個機會，我欣然同意前往，敲定日期後即刻動身。
想不到比事業更早出現機遇的是戀情，好友的合夥人（姑且稱他為老板吧）在出差這段時間與我可謂一見傾心，幾日相處下來無論是心意還是眼光都不謀而合，好友樂得作月下紅娘，私下告訴我了不少老板的生活細節。
「你可要珍惜眼前人，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事業雖然剛起步，但是起步的不錯，大小也是個老板，經濟時間都自由。」
「雖然離過婚，不過女兒跟了前妻，平日周末帶帶，你也不怕當後媽。」
出差回來後，我們彼此保持住了旺盛的好感很快確定了戀愛關系。 美中不足的是他工作時間長，經常加班或應酬，我工作時長也很難固定，除去加班還經常有團建必須參加。聚少離多對於熱戀階段的情侶近乎一種折磨，於是他建議我到他公司上班。一來公司正是發展階段，需要有商業經驗的人選品把控，二來一起上班相處時間也自然更多。
「你辭職吧，來我這上班，薪資只多不少，工作也不會太忙，我們還能天天一起上下班不好嗎。」他苦口婆心相勸。
「你怎麽給同事介紹我？」我仍有不少顧慮。
「當然不說為妙，對你也是一種保護，你就正常入職，平時隱蔽一點各忙各的發現不了。」
02.入職
很快，我入職新公司變身小說女主角，上演霸道總裁戲碼。 上班提前一段下車，步行去公司；下班刻意晚走一陣，只為共進晚餐。平時裏不動聲色地匯報工作、參加會議，暗地裏眼波流動鍛煉默契。新工作有別於以往招商營運，要學習供應鏈、選品、把控等許多新知識，得益於老板的開小竈補習，我的業務能力提高很快，入職2個月銷售額就已經遙遙領先。
我正洋洋得意自己工作能力強，為公司創造了利潤，卻渾然不知早已樹敵良多。 盡管自認為戀情隱蔽，可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風言風語早就傳遍公司，只有我渾然不知。每日如常上班，人際關系實際上脆弱難堪。
首當其沖的是友情，平日裏吐槽公司相互比慘是好朋友的保留節目，罵老板聊八卦永遠是正確話題。 現在，我與好友的談話內容卻少了很多樂趣，罵老板顯然已不太合適，聊八卦也斷然沒有和當事人聊的傳統，我們經常沈默午飯，無非聊聊銷售額及公司發展等宏大話題。友情日益淡漠，但是除工作以外我正處於熱戀之際，鮮有顧及好友的疏遠，並未察覺異樣。
接下來是銷售組同事，競爭關乎業績，業績關乎薪資，對於半路殺來的門外漢，打破組內原有生態平衡。 同事在戀情的風傳下根本無法認可我。這份業績只會算到我的「魅力」而非工作能力上，我被加持了異類的內容，徹底無法融入團隊。
最後的孤立來自於行政同事。我是公司為數不多無需打卡的員工，可以申請居家辦公，辦公地點的定位暴露無遺，更不要提一起出差的費用報銷，機票、酒店張張發票都像證據，鞭撻著我的職業操守。
以上種種，我在公司唯一存在的價值只有和老板的「地下戀情」了。
03.波折
二季度過半，公司開通了新平台，銷售小組進行了變更，我牽頭新組拓展新業務。 除了自身能力，也更需重視團隊協作能力。顯而易見，我的工作成績難以服眾，組內沒人配合工作，木訥如我也明白了自己的尷尬處境。很多時候，困難的不是工作內容，而是在工作中與人相處的消耗和艱難。
可惜新平台業績並不好，工作壓力與日俱增，大會小會墊底挨訓是壓軸節目。 同組薪資比成交量還要低迷，凝聚力蕩然無存。更令人難過的是，霸道總裁的橋段只會出現在電視劇裏，老板不會燒著公司的錢只為博我一笑。我是員工，他是老板，我在8小時以外承擔了更多地耳提面命，除了工作就是業績，沒有成績我似乎不配為人。 當戀愛物件是老板，遭受的就不僅僅是職場PUA了，而是360°全方位立體打壓，我多次表示不要再提工作，非常影響感情。
「感情是什麽？作為員工，我要是你，天天墊底只會想辦法解決問題。作為女友，如果這是你的事業，我一定會拼盡全力幫你。」站位不同，對方根本無法共情。
如此爭吵了幾次，我賭氣搬出了住所。一般戀愛關系吵架尚可冷戰、拉黑、斷聯，思考這段感情的意義。而我必須第二天低頭向老板匯報工作，尊嚴比辦公室24樓的空氣還要稀薄，在一次次不了了之的爭吵中，性格差異也在戀愛與工作的混淆中浮現出來。
於此同時，因為業績不好，我一再要求增加廣告區及曝光率，提高商品次位。這些均是好友的許可權範圍，她認為資源配比有一定規則，不能因為我業績差就偏袒我。我認為她不講情面，不願幫我。
「不要用老板娘的口氣對我的工作指手畫腳。」好友冷淡拒絕。
「我就是讓你開會的時候提一嘴，看能不能多給我一點瀏覽量。」
「你可以直接告訴老板啊，讓他給我下任務就行。」好友生硬回絕。
我和好友不歡而散，很久不再一起吃飯。身處孤島卻無法自救，這層戀愛關系是我與同事跨不過去天塹，隔絕了我的正常社交。 偶然間，我發現他們還另有銷售小群，當然我不在其中，得知此事我倍感屈辱，卻無計可施。哪裏來的霸道總裁會幫我殺怪升級，手撕仇人，走上職業巔峰。老板善長的是中庸之道，平衡各方資源，只要驅動公司穩步向前，把我墊到車輪下也是義無反顧。
04.結束
工作之外戀愛也沒能如想象中順利，他作為離異人士，是有一定道理的，爭吵和冷戰較以往愈加頻繁。 後來我在公司也未必能見到老板了，更不要提有效溝通。作為員工，我無權知道他的工作安排，特別是我與同事的關系也沒人會告知我。作為女友我又想知道他的行蹤，終日疑神疑鬼，給這層灰暗的戀愛關系蒙上了重重疑雲。
臨近年底，新平台銷售一直不見起色，老板有意關閉板塊，新近招聘了一個團隊開發其他海外地區，組員再次分流，卻沒有給我新的分工。顯而易見，我已不適合在公司繼續上班了。在一次大吵後，我心灰意冷，更加不想去公司面對同事們冷眼，索性打卡居家辦公，不再上班。
行政立刻指出我的休假問題，認為我無視公司規章制度，居家辦公審批條件不足，應該按事假處理。我自然不服，找老板對質，明明此前居家辦公都預設為正常出勤。老板反問我是在用女友口氣要求他，還是員工不滿公司規定提出質疑。
最終，我的戀情以分手告終，戲劇化地批準一個月居家辦公。「當然，你也可以不打卡。」掛掉電話前，對方冷冷地揶揄我，我卻再難提起鬥誌還擊。
經過一個月的冷靜，我也不斷反思自己的問題。試圖與好友修復關系，卻始終沒能得到好友的回復。我想了很多方面原因，只能歸結為當好友變成同事，交集增多齟齬也會增多。平日裏脾氣火爆的我，和她並無沖突。而我們發生矛盾時，沒能第一時間化解矛盾反而沈迷戀愛，只會加深誤會。好友認為我有了男友庇護，頤指氣使，氣焰囂張，當然這些都只能我的猜測了，她沒有再回應過我的任何示好，想必我曾令她非常傷心吧。
元旦過後，行政通知結束勞動關系，我只說知道了。
離職收拾個人物品那天，我鼓起了很大勇氣在下班時間後去整理。前台冷著臉等我，指著工位下黑色的垃圾袋，說已經清理了，要我提走。恥辱與委屈湧在心中，翻滾著灼燒著，與前台大吵一架，把往日積怨全轉換成了芬芳不吐不快。 想不到，這份工作和這段戀情一樣，沒有得到體面地結束。
黃粱一夢，霸道總裁照進現實，是生活與工作邊界的混淆。戀情做不到平等尊重，一開始就註定了失敗。 又因為這戀愛關系，隔絕了我與同事之間的平等尊重。身份的特殊註定是一個人孤軍奮戰，我生存在老板與員工的夾縫之中，難以自處。
所謂敬業大概是指除了對工作的尊重，也是對職場規則的一種敬畏。如果辦公室戀情是職場犯罪，和老板的戀情恐怕就是罪加一等。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當一切結束的時候，失業的余波持續傷害著我，打工人沒有了薪資，就等於一無所有。
無妨，靜待春暖花開吧。
排版： 初初 / 稽核：然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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