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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讀者：梁小狗
今天是我25歲的第一天。25歲的我，人生庸庸碌碌，在上海一家廣告公司就職，薪資不高不低，生活不鹹不淡。生日這天，跟前天、昨天和明天沒有任何區別，我照常上班，處理一些工作，然後準時下班，或者加一會兒班。
早上醒來，一看手機，滿屏的簡訊提醒，來自銀行、保險、證券和各種品牌的生日祝福，還有一條是我的大學母校發給我的。發件人那欄統一都是一長串密密麻麻的數位，系統自動發送，看起來冷冰冰。
好不容易收到一條正常號碼發來的資訊，心裏一喜，急忙點開看，這才發現「生日快樂」後還跟著品牌名。一上午的時間，這個品牌前後給我發了三條簡訊（也許我在它的三家分店都留了聯系方式）， 人工發送，看起來有了點溫度，但陳詞濫調的祝福語還是顯得很機械。
【 西虹市首富 】劇照
其實，不止是今天，為了慶祝我的生日，這些品牌先前已經有一波動作了。從上周起，我就陸陸續續收到「預祝生日快樂」的簡訊，美妝品牌通知我，生日月消費有雙倍積分和專屬禮物；某餐飲品牌通知我，生日當天可免費領取一份蒸蛋；還有一些品牌給我送了「生日大禮包」，但說得不清不楚，讓我自己點選連結檢視。
我的新簡訊一個接一個，熱鬧極了，但我的微信聊天框卻是冷冷清清。 生日前一晚，我一邊照舊熬夜，一邊心懷一絲僥幸，期待在手機螢幕右上角的時間跳到零點的時候，能夠收到一條生日祝福。來自我的某個朋友，我暗戀的男神，或者暗戀我的人（如果有的話）。然而，事實證明，這一切都是癡心妄想。直到我生日這一天快要過去，我都沒有收到任何祝福，就連一個生日蛋糕或者慶祝的表情都沒有。
生日這天，我也不敢發朋友圈。按理說，我應該像大多數人一樣，發一個隆重的九宮格。配圖包括如下部份：收到生日祝福的微信聊天截圖大合輯，生日蛋糕、一桌子美食的照片，和家人、朋友或者戀人的合影，甚至是一場華麗生日趴上的氣球、鮮花、一沓一沓的現金。
【 布達佩斯大飯店 】劇照
我沒有這些照片素材。生日這天，我照常上班，處理一些工作，然後準時下班，或者加一會兒班。 如果發朋友圈，我能發什麽 呢？ 難道只是用 一句可憐兮兮的文案，官宣我今天生日這件事嗎？
都不用發出去，光是在腦子裏過一遍都覺得尷尬和羞恥。沒有人會覺得我是因為低調、不想張揚才不同步生日現場的盛況，大家肯定會在心裏笑話我，同情我，覺得我是一個孤零零的沒有人愛的小醜。
我想了好久，最終還是決定對自己好點，去吃一頓自助烤肉。我在網上買了一家烤肉店的優惠券，生日當天打五折。為了攢錢我已經幾個月沒下過館子了，所以我很想痛痛快快地大吃一頓。
為了避免排隊和錯過回家的末班地鐵，所以我在下班前一個小時就拿好包偷偷溜出辦公室。領導和大多數同事都因為另一個計畫出差，我早退的事他不會知道。我打算吃完後就直接回家，公司每個月有兩次忘打卡的機會，我今天就用掉一次。
【 我的時代你的時代 】劇照
然而，走出辦公大樓的時候，我還是覺得心虛。全組除我之外還有兩個沒有出差的同事，一個坐在偏僻的角落，一個就坐在我隔壁工位，隔壁工位的同事肯定會發現，而我擔心他會告狀。被別人暗殺還不如自己交代，於是我鼓起勇氣，主動給領導發了條微信訊息。
「你打個請假好了，用調休補補ok的。」領導的回復很快發過來，我頓時覺得五雷轟頂，說：「我沒有調休了。」「麽事，月底前該有的。生日快樂！」他的語氣依然很輕松。
我每天上班都在渾水摸魚，這都是人盡皆知的，我顯然沒有申請加班和調休的機會。我表面上順著領導的話說「好的」，心裏已經決定了，一切按照原計劃行事。
【 請回答1988 】劇照
在去烤肉店的路上，我的心情開始變得越來越糟糕。我滿腦子都是上一次同事為我過生日的情景。那時我在一家行業頭部外企，每次組裏有同事生日，Leader都會安排大家一起出去吃飯或者買生日蛋糕慶祝。
在公司會議室裏，我戴著五顏六色的紙質生日帽，被一群為我唱生日快樂歌的同事團團圍住。 作為一個i人，我簡直尷尬到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但是現在，我開始發瘋似地懷念那份尷尬。我如今就職的這家公司，實在是小氣到讓人發指。入職那天我就感受出來了，連一頓「迎新飯」都沒有，也沒有團建，更別指望在生日這天領導會有任何動作。
之前我在員工系統上，看到組裏一個同事生日的訊息，我懷著期待的心情等了一天，但工作群裏一點動靜都沒有。 想蹭領導一頓飯、一杯奶茶的小小心願就這麽破滅了，這讓我很悲傷。
【 別逼我結婚 】劇照
烤肉店離公司很近，步行五分鐘就到了。但我從踏入店門和店員核對生日資訊這個環節，就預感大事不妙。因為我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工作群新訊息提醒的紅點，數位越來越大，幾分鐘之內，就從「5」竄到了「28」，並且還顯示@我。我倒吸一口涼氣，心想今天這頓飯，應該是吃不好了。
我一邊拿著盤子在餐廳裏走來走去，一邊要顧及手機裏的微信提醒，要不然Eddie就會就會在群裏瘋狂@我，就像要把我拉出去遊街示眾一樣，罪名是「沒有及時完成方案修改」。我只好先在群裏下擔保，安撫她的情緒：「我一會兒給你喔，今晚肯定給你。」
在餐廳座位上，我把烤肉挨個在篦子上攤開，然後把膝上型電腦拿出來，連上餐廳的WIFI開始改方案。烤肉的香味絲絲縷縷鉆進鼻子裏，聞得我心癢癢，我沒時間擡頭，滿腦子都是它被烤得滋滋冒油的誘人樣子。
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當我終於恍過神來擡頭看了一眼，這時我才發現它們已經被烤得黑漆漆、幹巴巴。我連忙把肉夾起來，仔細端詳一番，最後決定丟掉，重新拿一盤再烤。
【 今日宜加油 】劇照
後來我吸取教訓，調整了我的用餐程式：盯緊烤肉狀態，及時夾到盤中，用筷子夾一大塊肉旋風似的滾一圈蘸醬，迅速塞入口中，扔下筷子，右手回到鍵盤上。
就在這種應接不暇的混亂中，我在群裏發送了方案修改第六版，肚子也勉強填飽了。我膽戰心驚地觀望了半小時，隨時準備進入戰鬥，但Eddie一直沒有說話。沒有訊息，就是最好的訊息，我松了口氣，準備去拿新的食物，這次可要把餐廳裏的食物都認真看一遍，然後全身心投入，大吃一場。
但我沒想到的是，我剛準備起身，餐廳服務員就跑來告訴我，說兩個小時的自助用餐時間已經到了。與此同時，我的手機響了一聲，是另一個工作群裏的訊息，我的同事大熊@我，說新來了一個活兒，問我有沒有空。
沒等我回答，他又發了一句「生日快樂梁梁！」我突然怔住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復。新的訊息很快冒出來，一個接一個，不是整齊劃一的「生日快樂梁梁！」的祝福接龍，也不是「祝你生日快樂」的表情包。
另外幾個同事跳出來補充了具體的方案要求，那條大熊發的「生日快樂梁梁！」，很快就被淹沒在工作資訊的海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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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布雷克 / 稽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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