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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中的顯隱之象

2024-05-27歷史

文丨陳巍

唐僧師徒取經完畢,返回途中菩薩為湊夠「九九歸真」,「節外生枝」地制造了最後一難「渡河墮水」。師徒四人因忘記對通天河老黿許下的向如來詢問年壽的承諾,被老黿一怒之下淬下水去。這一難的重要角色雖由老黿扮演,但其原型卻是玄奘取經時曾長時間陪伴他的大象,隨著小說成型,黿顯而象隱。然而大象的形象仍然活躍於【西遊記】其他故事之中。細究小說物件的描寫,或可抉隱自唐至明中原人士與象這種動物之間關系的演變。

【西遊記】劇照

玄奘之象

【西遊記】唐僧的形象取自唐代高僧玄奘,諸多情節和重要人物均源自記錄玄奘赴天竺取經的【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簡稱【慈恩傳】)。該書由玄奘弟子慧立所撰,記述了玄奘西行經歷和歸國後轉譯佛經之事。在這部書,以及玄奘本人所撰寫的【大唐西域記】等書中,都留下了古代印度人與大象互動的豐富資訊。玄奘與大象也不乏親密接觸,例如他在曲女城舉辦的無遮法會上講法後,戒日王「命侍臣莊嚴一大象,施幢請法師乘,令貴臣陪衛,巡眾告唱」,彰顯其大獲成功。玄奘更是曾一度以巨象載負佛經踏上坎坷的歸途,其經歷與「渡河墮水」相當近似:

如是二十餘日行,至呾叉屍羅國(今巴基史坦北部塔克西拉)……停七日,又西北行三日至信度大河,河廣五六裏,經像及同侶人並坐船而進,法師乘象涉渡。時遣一人在船看守經及印度諸異華種,將至中流,忽然風波亂起,搖動船舫,數將覆沒,守經者惶懼墮水,眾人共救得出,遂失五十夾經本及華種等,自餘僅得保全。

這裏提到的「信度大河」即今印度河,玄奘在【大唐西域記】裏說此河「河廣三四裏,西南流,澄清皎鏡,汩淴漂流。毒龍、惡獸窟穴其中,若持貴寶、奇花果種及佛舍利渡者,船多飄沒」。雖其寬度遠不及小說裏通天河誇張的「八百裏」,但同樣充滿兇險。玄奘一行渡河時遭遇風浪,不但有乘船的隨行人員惶恐落水,還有經書不少落入水中遺失,都大致符合【西遊記】裏的情節。所不同的是玄奘本人乘象渡河,似乎是安然無恙的。

可惜的是大象並沒有陪他到最後。在朅盤陀國(今新疆塔什庫爾幹一帶)附近,玄奘一行「逢群賊,商侶驚怖登山,象被逐溺水(可能是今葉爾羌河)而死」。這頭大象既任玄奘乘坐,又運載佛經,擔負起【西遊記】裏白龍馬的責任。它淹死後,玄奘不得不在於闐略作停留。這和【西遊記】中唐僧師徒曬經後重訪陳家莊並遊歷救生寺的情節略可比擬,不過在現實中,玄奘是先派人到長安報告,過七八個月後才收到唐朝信使降敕,命於闐提供人力鞍乘,送玄奘返回,其程式遠較小說正式嚴謹。

【慈恩傳】對玄奘歸途涉及大象的兩次描述合起來,大致吻合【西遊記】第八十一難的情節。故曹仕邦、蔡鐵鷹等學者均指出前者很可能為後者故事之源。(曹仕邦【〈西遊記〉若幹情節本源的探討】,【中國學人】(香港),1970年第1期;蔡鐵鷹【〈西遊記〉的誕生】,中華書局2007年,第37-39頁。)不過,為什麽在我們今天讀到的【西遊記】裏,涉水的大象變成了大黿呢?

朝會之象

盡管大象在第八十一難的情節裏消失不見,不過放眼【西遊記】全書,象並不鮮見。如師徒四人曾途經寶象國(這一國名可能源於【大唐西域記】序論所提南贍部洲內的南象主和西寶主的合稱),在獅駝嶺更是與普賢菩薩坐騎所化的黃牙老象搏鬥。可見作者絕非對這種動物毫無所知。然而,如果再作細分,作為獅駝嶺三妖王裏的老二,黃牙老象屬於妖精裏的統治階層。老黿雖把祖居翻蓋成大房子「水黿之第」並聚集起許多眷族老小,馱師徒過河的它最多算是脫胎於勞動人民的地主階層。以此深究,故事中登場之象與隱沒之象仍有不同。

▲明吳彬【普賢像圖】中坐在白象上的普賢菩薩

黃牙老象曾與悟空等作戰,它的兵器是槍,然後是鼻子。悟空幌棒戳老象鼻孔,這一武器反倒成了弱點。經過一番掙紮,悟空在前牽著象鼻,八戒在後用鈀柄邊走邊打,「就似兩個象奴」。

這番打鬥有幾處細節可與現實對照。其一是老象的作戰方式不是戰象。戰象通常要發揮象皮堅固、不畏刀劍,象身巨碩、震懾力強的優勢,【西遊記】裏這麽作戰的是牛魔王,不是黃牙老象。其二,老象的作戰方式也不是野象。它用鼻子的目的是擒拿對手,既曾用鼻子卷起八戒捉回洞府,又曾卷住悟空腰胯,這不免讓讀者聯想到卷起演員或遊客再放下的馬戲團大象。野象則是用鼻子卷人後投擲,進而踩踏致死,東南亞和南亞常以此作為行刑手段。其三是悟空把棒變作「小如雞子,長有丈余」,雞蛋粗細的棍棒與大象鼻孔的內徑基本對應。其四是老象的鼻子不禁戳,悟空稍在其鼻孔裏做動作它便害怕得放開悟空,這和大象畏懼疼痛的記載相合。由此可見【西遊記】作者擁有大致準確的大象形態、習性知識,對其作戰的描寫就和現實相距較遠了。

在第75回,作者曾如此形容老象的樣貌:

鳳目金睛,黃牙粗腿。長鼻銀毛,看頭似尾。圓額皺眉,身軀磊磊。細聲如窈窕佳人,玉面似牛頭惡鬼。這一個是藏齒修身多年的黃牙老象。

體壯、貌醜而聲音微弱,作者婉轉地指出這是「藏齒修身多年」的成果,實則完全是一副被馴服壓制的模樣。「看頭似尾」一語源於三國吳萬震的【南州異物誌】。該書說:

象之為獸,形體特詭,身倍數牛,目不逾狶,鼻為口役,望頭若尾,馴良承教,聽言則跪。

人們把象通人性、可馴服的特性視為「以德服獸」的實踐,進一步把馴象作為「天下太平隆盛」的祥瑞之兆。明朝規定大象是嶺南地區和外國的貢品,到達京師後要由象奴飼養調教,「備朝會陳列及駕輦、馱寶之用」(【明會典】卷一百八十【錦衣衛·馴象所】)。參與朝會典禮,自然不容高聲喧嘩,必要時還要學會跪拜。這與黃牙老象的習性,以及其作為菩薩坐騎的身份設定都是相符的。

朝會禮儀所用之象不但收養於馴養機構,在一些特定日期,象也會與公眾見面。如【帝京景物略】記載每年三伏時節在北京宣武門(舊稱順承門)外河中洗浴大象的習俗:

錦衣衛官以旗鼓迎象出順承門,浴響閘。象次第入於河也,則蒼山之頹也,額耳昂回,鼻舒紏吸噓出水面,矯矯有蛟龍之勢。象奴挽索據脊,時時出沒其髻。(劉侗、於奕正【帝京景物略】卷二)

大象洗浴引來河兩岸各聚萬余人觀看,不啻為公開表演,不少文人還據此賦詩留念,進一步散播宮廷豢養大象的形象。這有可能成為【西遊記】作者構思情節的基礎。值得一提的還有洗象所在的「天貺節」(六月初六)前後亦是曝物晾經之時。寺廟道觀在晾曬經卷的同時舉行盛大法會,這與【西遊】中的情節遙相呼應。

勞作之象

中原王朝把象用於禮儀陳列,偶爾遭遇熱帶區域政權的戰象。無論是史料還是現代研究,關系到國家政權和皇室門面的戰象都更受重視。(如最近轉譯出版的【大象與國王】,[湯瑪斯·特勞特曼著,李天祥譯,天地出版社2023年]運用象與馬跨物種比較、以古印度為中心的跨區域比較的方法論述古印度戰象的發展。)然而【慈恩傳】所載玄奘親身經歷卻證明大象勞作在當時的印度是尋常之事。實際上哪怕是戰象,所利用的戰術也往往依賴大象的馱運能力。大象背負象塔,士兵在塔裏居高臨下作戰。此外大象在運送軍用物資方面也可以作出許多貢獻。對於中原王朝,大象屬稀有之物,讓它們充作力役,能力上沒問題,經濟上沒有必要。地理位置越往南,象軍越常見。五代十國時割據嶺南的南漢(917-971年)就常備象軍:「教象為陣,每象載十數人,皆執兵仗,凡戰必置陣前,以壯軍威」(【宋史】卷四百八十一)。東南亞各古國象軍更是頻繁見諸史冊。

不管是禮儀、作戰還是力役之象,在古代都無法在人工環境中繁殖,只能來自不斷捕獲的野生象。而在野象出沒的地方,人們積累了熟練的捕象、馴象技藝。嶺南地區多用已馴服的母象來誘捕野生公象,或在象走過的路上鋪設「機刃」、陷阱等。印度捕象技術更成體系,有「赫達」(khedda)和mela shikar等不同手段。其中「赫達」是把成群野象驅趕到經過加固、內圍挖壕、內壁有釘的圍欄裏,困餓它們後再招撫它們,挑選其中合適的大象加以馴服。mela shikar則由擁有諳熟技巧的專家來實施,從象群裏挑選好目標後,設法把它從群體中孤立出來,經過不斷追逐後用成組繩圈把它套牢,送往訓練營。(Parbati Baruah. Elephant capturing in north-eastern India, Zoos’ Print, 1996, June: 33-34.)

在訓練營裏象將接受殘酷訓練,以熟悉前進、轉彎、停止、低頭跪地讓人登上頸背等指令。訓練好的大象再被分配到不同工作場所。在南亞和東南亞,以及中國的雲南、嶺南等地區,大象曾作為馱獸發揮了很大作用。它們能夠適應未經鋪設的路面,搬運包括原木在內的各種重物,這就是前面提到玄奘熟悉的大象。

另一方面,大象始終是較難控制、更無法徹底馴化的物種,對於不斷向南傳播的中原文化來說,這一點尤為深刻。在漫長時段裏,中原人士顯然忘記了「豫」等漢字隱含的人與象比鄰而處的時光,代之以象群踐踏耕地、象鼻可炙為美味、象牙可用作貴重的雕刻材料等印象。人類砍伐森林還破壞了大象的棲息地。伊懋可等學者指出,從新石器時代到近代,大象在東亞的分布區域不斷縮小。明朝初年嶺南一帶尚有不少大象分布,到明代中期,大象就僅在雷州半島和雲南一帶存活了。

大象在日常生活中趨於絕跡,人們只能接觸到典禮儀式或賣藝表演的大象,這或許是【西遊記】僅留下離開主人撒野的黃牙老象,而任由玄奘所乘馱經大象默默消失的原因。小說不同情節的相互映照,竟為大象的退卻提供了註腳。

代象之黿

黿與玄奘取經之間本沒有任何瓜葛,我們可以列舉多個源頭來探討它取代大象進入取經故事的緣由,多重闡釋空間也使得【西遊記】故事內涵顯得格外豐富。

無論在印度還是中國,龜類都在對宇宙的想象中占據顯著位置。在印度神話裏,世界馱於不同方位站立的八頭大象之上,大象又站在一只巨大烏龜背上。烏龜之下可能是另一只烏龜(源於海龜堆疊的自然現象),或可能是無法追究的不可知事物。而在中國神話裏,女媧用鰲的四足把天支撐起來。既然整個世界都能由龜托起來,黿背負師徒四人過河也是很合理的想象。

▲各族神話中常見「世界龜」與「世界象」觀念

【西遊記】第49回,師徒四人渡河完畢,老黿自述已修行一千多年,托他們向佛祖詢問「幾時得脫本殼,可得一個人身」。這有可能化用了【雜阿含經】中的盲龜浮木喻。一只壽命無窮無盡的盲龜每隔百年從海中探出頭一次,海上有一根帶孔的浮木,盲龜遇到浮木,再從浮木孔中探頭出來的機率無疑極為渺茫。佛家借此比喻眾生得為人身恰如海龜遇浮木。這正與老黿求人身而不得,視取經師徒如得救浮木的急切心情相契。第99回老黿遇到返程師徒,就像等到「浮木」飄回,卻發現浮木卻忘記開鑿原本希冀的福音之「孔」,從期待到失望的巨大落差激得它怒淬師徒落水,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許多跡象表明,【西遊記】作者對道教思想非常熟悉。而在傳為東漢郭憲所著的神仙誌怪小說【洞冥記】裏,記錄了漢武帝時一個叫黃安的方士,此人坐在一只背廣二尺的大烏龜上,說此龜系伏羲所授,生性怕光,每兩千年露一次頭出來,黃安已看過它露出五次頭。人們由此說黃安已有萬歲之齡。黃安雖坐在神龜背上,由於這是縮頭烏龜,他要移動只能背著龜跑。這與【西遊記】裏黿背人過河不太一樣。

楚辭裏的相關詩句或許較上述故事更廣為人知。屈原【九歌·河伯】有「靈何為兮水中?乘白黿兮逐文魚,與女遊兮河之渚,流澌紛兮將來下」,描寫了河伯駕乘白黿隨河水緩緩遊弋的景象。後世不少詩人受此影響,把乘黿渡水借用到自己作品中。如隋代薛道衡有「駕黿臨碧海,控驥踐瑤池」,唐代劉禹錫【踏潮歌】有「轟如鞭矻石且搖,亙空欲駕黿鼉橋」等。

【西遊記】中的黿也是白黿,又作「粉蓋賴頭黿」,可能對應於現代動物分類學裏的黿或斑鱉。由於它體形巨大,常被視為長壽有靈性的吉祥之物而見於寺廟放生池中。實際上大部份人認同的【西遊記】作者吳承恩對黿也不陌生。揚州博物館藏有吳氏於1534年書寫的【宿金山寺】扇頁,內有「青天月落江黿出,紺殿雞鳴海日升」一句。(哈密博物館編:【揚州博物館藏明清扇面書畫藝術】,中州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9-10頁。)很顯然,黿馱人渡水,遠較象馱人渡水為古人所熟悉。如果吳承恩的確是【西遊記】的作者,他有可能是從屈原詩句得到靈感,進而雜糅其它思想源流,創作出白黿渡師徒過通天河的情節。

另一則老黿馱渡的故事

設若【西遊記】最終整理者為吳承恩,他有可能是從屈原詩句中得到靈感,進而雜糅其它思想源流,創作出白黿渡師徒過通天河的情節。不過如果我們尋找【西遊】成書之前流傳的「西遊」故事,還有另外一種值得關註的敘事。

在江淮一帶流傳著開壇做法之際演唱的歌謠,稱作江淮神書。「西遊」故事是這種民間作品最主要的一類來源,它有很多與【西遊記】小說相近的情節,也有很多有趣的差異。其中幾套【唐僧取經】唱詞裏,通天河情節被分為「洞庭湖收鯉魚精」和「弱水遇癩頭黿」兩部份。其中癩頭黿渡河部份節錄如下:

正行舉日擡頭看,弱水河在面前存。鵝毛下水沈到底,怎能過的此河心?

不表唐僧心煩惱,水上飄來癩頭黿。癩頭黿口吐人言語,師父連連叫幾聲。

我今渡你過河去,代我傳言問一聲。西天問問如來佛,我的天下有幾春?

唐僧答應我曉得,代你傳言問一聲。師徒坐在脊背上,黿精駝(馱)他過河心。

……

(師徒四人從西天雷音寺啟程返回時)

唐僧殿上來跪下,佛爺在上聽原因。我走弱水河邊過,癩黿渡我過河心。

他今渡我河來過,叫我傳信問一聲。問道如來三尊佛,他的天下有幾春?

我佛如來想一想,他的天下九百春。唐僧聽說這一聲,拜謝如來就動身。

師徒四人來的快,弱水河在面前存。師徒來到河邊上,黿精又渡過河心。

師徒坐他脊背上,黿精開口把話論。我今渡你過河去,信可帶到三尊佛。

你問如來三尊佛,我的天下有幾春?八戒生來好插嘴,黿精你且聽原因。

把你話兒忘記了,不知天下有幾春。黿精聽說心中怒,暫時就起不良心。

師父把我忘記了,下次傳言問一聲。黿精來到河心內,四足不劃望下沈。

八戒說是不好了,嚇壞唐僧取經人。唐僧當時賠不是,黿精你且聽原因。

徒弟與你說玩話,你把玩話當成真。你今渡我過河去,我把真言說你聽。

我問如來三尊佛,你的天下九百春。你今濕了真經卷,把你天下三下分。

一份把與朱八戒,一份把與小沙僧,還有一份歸與你,元朝江山你當身。

黿精聽說這句話,依然渡他過河心。一程來到河邊上,怒了呆子朱悟能。

八戒釘耙拿在手,黿精打的碎粉粉。(朱恒夫、黃文虎搜集整理:【江淮神書】,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507-508,525-526頁。)

江淮神書形成的時間可追溯到宋代,由於它具有給神明演唱的性質,一般認為傳唱過程中主要情節不會輕易改變,保留了民間故事在某些時段內的原貌。很顯然,前面列出的癩頭黿渡河情節和今天迥然有別。唐僧沒忘替老黿向佛祖提問,也得到了答復。但多嘴的八戒卻插話惹怒老黿,老黿下沈沾濕經書,這個不冷靜行為讓老黿原本可坐天下900年,拆成和八戒、沙僧各享300年的局面。

歌詞裏特別提到,「元朝」歸老黿當身,這是否暗示「黿」即「元」呢?黿精甚至沒輪到坐江山,它剛劃到河邊,就被姓「朱」的悟能打成碎粉,這是否又暗指皇帝姓朱的明朝迅速取代元朝呢?或許江淮神書這一情節是在元末明初改朝換代的背景下形成的。隨著時間推移,故事暗含的意蘊逐漸失去現實意義,最終在【西遊記】小說中出現更精煉而富有深意的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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