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醉復又醒
光緒是被慈禧毒死的，透過檢測他屍體上的砷的含量，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但他具體怎樣被毒死，看清末脈案和宮廷記錄，可以切實體驗宮廷陰謀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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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發現光緒是被毒死的
光緒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酉正二刻三分，即公歷1908年11月14日18點33分，時年38歲的清光緒帝去世。
第二天的未正三刻，即公歷11月15日14點45分，時年74歲的慈禧太後去世。
兩位帝國的最高統治者在不到20小時的時間內相繼去世，並且38歲的壯年皇帝死在74歲的老年太後之前，實在太過匪夷所思。時人即認為「天下無此巧事也」。
光緒到底是怎麽死的呢？一直以來就有自然病死和被毒死兩種說法，被毒死又有慈禧下手，李蓮英/崔玉貴下手和袁世凱下手三種說法。那麽，哪一種才是歷史的真相呢？
1908年光緒死後，清廷於次年開建崇陵，1913年光緒入葬。1938年抗戰時期，原本幾十人的護陵隊僅剩1人，盜墓賊趁虛而入，將崇陵盜掘。
1980年，清西陵文物管理處對崇陵做保護性清理，進入地宮的人員發現：盜墓者用斧頭將光緒腳部的棺槨擋板劈開，然後將光緒的屍體拉出棺材，將屍體上的財寶盜走以後，將屍體原路塞回，但是塞的太著急，光緒的一只腳還露在外 面。
光緒被倒了鬥了
與光緒合葬的隆裕皇後的棺槨損毀更加嚴重，盜墓者從上面把棺材蓋掀開，盜走了陪葬品，棺材蓋也扔到別處。
2003年，「清光緒帝死因研究」課題組1980年收集的光緒遺骨、發辮與衣物做了科學檢測。
經過檢測發現，光緒頭發中砷含量最高值為2404µg/g，而當代正常人發砷含量為0.25~1.0µg/g，光緒帝發砷含量是正常人的2400倍！
而隆裕發砷含量最高值為9.20µg/g，在北京南苑出土的清末草料官幹屍發砷含量最高值為18.2µg/g，可見光緒的發砷含量是清末草料官的132倍，是隆裕皇後的261倍。
那麽問題來了，光緒發砷含量畸高，是不是周邊環境汙染導致的？
研究人員又對棺槨殘渣、頭發及黏結的殘渣物和光緒葬衣進行檢測，發現越是靠近光緒屍體的物品（如頭發、內衣）砷含量越高，如果光緒屍體還在，那其中的砷含量將是可怕的高數值。這說明光緒本人，正是砷中毒而死。
砷在自然界中分布很廣，而砷為主要元素的毒藥，就是小說中的常見的毒物砒霜。換言之，光緒正是被砒霜毒死！
此外，研究人員還透過頭發和衣物上的砷含量，推算出光緒本人至少攝入了201.5mg的砒霜，而一般人口服60~200mg的砒霜就會中毒身亡。
值得註意的是，不僅是光緒，隆裕和草料官的砷含量也高於現代人，這是什麽原因呢？最有可能的推測是清末當時普遍使用砒霜做殺蟲劑，從而導致了食物汙染。
但隆裕和草料官雖然砷含量較高，但是還沒達到砷中毒的程度，而光緒卻是砷中毒無疑。
光緒如果沒中毒不會死
那麽光緒是如何被毒死的呢？為了揭開這個謎團，我們有必要對光緒生活與身體狀況做一個簡單的評估。
慈禧與光緒的關系在1898年戊戌政變以後變得非常惡劣，光緒被慈禧囚於瀛台，生活非常淒慘。
清末內務府大臣增崇之子察存耆，在光緒末年大概十二三歲，他回憶說：
據太監們說，光緒吃飯，只有擺在眼前的幾樣菜食是新做出的，其余的俱和祭祀上供一樣。初一搭上「膳桌」的菜食，可能到十五還是這些，所以光緒一吃飯就鬧氣。
再說到他的獨身生活，更是淒慘。我的一位叔父 （增紱，內務府員外郎）常在帶「匠」（給光緒的住所換紗窗的裱匠和木匠）的時候，到太監的屋裏休息，常常聽到他們說點閑話。
有一次，我那位叔父向一個太監說：「咱們老爺子（光緒）總這樣一個人，他寂寞不寂寞呀 ？」
那個太監說：「別提啦。我們上夜（夜間在光緒住的房裏守更）的時候，有時就聽見老爺子叫‘小珍兒，小珍兒’的，還有什麽‘小寶貝兒’。」那個太監說著，臉上也很淒慘。
光緒被慈禧虐待得很慘
雖然生活淒慘，但是正值壯年的光緒身體還是沒什麽問題的。所謂戊戌年後光緒的「久病不愈」，其實是奉懿旨生病，慈禧需要光緒生病好重新訓政，所以光緒生的是「政治病」。
既然是「生病」，那就會有醫生看病，就會留下脈案，也就是病歷，這些病歷為我們一探光緒真實的身體狀況提供了突破口。
以戊戌變法失敗4個多月後的光緒二十五年正月十五日的脈案為例，太醫們在脈案中記載：
「（光緒）左鼻孔內有時覺疼、發燥，時或涕見黑絲。頭覺眩暈，坐久則疼。左邊頰頤發木，耳後項筋酸疼。腭間偏左粟炮嗆破，漱口時或帶血絲。咽喉覺擋，左邊似欲起泡，右邊微疼，咽物痛覺輕減，其味仍見發鹹。左牙疼痛，唇焦起皮，口渴思飲，喉癢嗆咳，氣不舒暢，心煩而悸。……目中白睛紅絲未凈，視物瞇朦，左眼尤甚，眼胞時覺發脹。耳內覺聾，時作烘聲。……」
乍一看此脈案，會感覺光緒果真病情沈重，臉、鼻、口腔、咽喉、眼睛、耳朵等處無一不疼，但是細看卻覺什麽「耳後項筋酸疼」「咽喉覺擋，左邊似欲起泡」「唇焦起皮，口渴思飲」等處看似嚴重，但都是誇大其詞。
我們普通人面對醫生硬找身體不適，大概也能找出如此許多。
是不是這樣的呢？我們再來看看太醫開出的藥方即可：
「雲茯神苓各二錢，淮山藥三錢，細生地三錢，麥冬二錢去心，元參三錢，杭白芍二錢，霜桑葉二錢，甘菊二錢，金石斛二錢，桔梗二錢，竹茹一錢五分，甘草八分。參照炒穀芽三錢。」
中醫界權威陳存仁對此藥方的看法是：
「那四位醫生所訂立的藥方，一共用藥十四味，所用的藥物，沒有一味藥是烈性的。石斛、元參，是生津清火，大概對他的唇焦舌幹有些效用。茯神、淮山，對他的睡眠有些幫助。生地、麥冬，可以增加陰液，其余如桑葉、菊花、桔梗、竹茹，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這種藥方就可以看出，光緒皇帝當時的病癥，雖然脈案上寫出數十種病情，其實都是微不足道的。 」
也就是說，光緒的病歷看似寫的嚴重，但醫生其實知道光緒無病，所以開的都是「健胃消食片」一類可吃可不吃的保健品。
所以說，光緒的身體其實並沒有太大問題。
那麽，以光緒還不錯的身體狀況，38歲就死掉，當然有問題。
光緒與慈禧的死亡過程
上一篇文章中，我們已經說過光緒被砒霜毒死確鑿無疑，那麽光緒是何時被毒死，被誰毒死呢？透過太醫為光緒和慈禧診斷的病歷，我們可以還原兩人死前的身體狀況。
光緒三十四年十月初二日（光緒死前１９天）：
光緒帝未服藥，無脈案。
十月初三日（光緒死前１８天）：
（禦醫）施煥、張彭年在脈案中建議停止用藥，說明光緒身體健康。
十月初六日～初十一日（光緒死前１５～９天）：
無脈案，合理推測是禦醫請醫，但是被光緒拒絕。
十月初九日（光緒死前１２天，慈禧太後生日前１天，生日慶典第１天）：
光緒參加了宮廷內部的祝壽活動，未服藥。
十月初十日（光緒死前１１天，慈禧太後生日，生日慶典第２天）：
根據軍機大臣鹿傳霖與起居註官惲毓鼎的日記，可以看到光緒當日有如下兩個行程：
寅時（淩晨４點），光緒從瀛台至儀鸞殿向慈禧請安，然後回到瀛台。
辰刻（早上８點），光緒步行至勤政殿陪慈禧太後召見軍機大臣。
有趣的是，起居註官惲毓鼎在【崇陵傳信錄】裏卻記載：「忽奉懿旨：‘皇帝臥病在床，免率百官行禮，輟侍班。’」—— 這和他日記裏所記得截然相反，實際上光緒不但無病，更不在床，而在勤政殿。
光緒身體健康，反而是慈禧因為身體不適，提前結束了萬壽慶典的演出——
鹿傳霖日記記載：「巳刻聽戲，未正二刻散歸。」也就是上午１０點開始演戲，下午２點提前散戲。
下午6點，光緒復往慈禧處問安。
酉刻（下午5-7點），張仲元為慈禧診脈，脈案記載慈禧有「水走大腸（小便少）」「小水發赤（小便為紅色）」「得食則瀉（腹瀉）」的癥狀。
十月十一日（光緒死前１０天，慈禧太後生日慶典第３天）：
光緒連續６天未服藥。
太醫張仲元上午為慈禧診病。
因為慈禧身體不適，「傳諭停戲」。
杜鐘駿【德宗請脈記】記載了慈禧與張之洞的談話：
十一日，皇太後諭張中堂之洞曰：「皇上病日加劇，頭班用藥不效。予因日來受賀、聽戲，亦頗不適，你看如何？」張曰：「臣家有病，呂用賓看看尚好。」皇太後曰：「叫他明日來請脈。」
戊刻（晚上7-9點），張仲元又為慈禧診病，脈案記載慈禧「心中煩熱，口渴思飲，胸肋串痛。」
本日晚間，光緒「稍患感冒，身體微熱。」
十月十二日（光緒死前９天）
因昨日感冒，光緒恢復服藥，但隨後感覺「小愈」，拒絕繼續服藥。
本日，慈禧繼續腹瀉，胸痛。
【申報】報道：「是日，慈宮仍未康復，故未召見軍機。」
十月十三日（光緒死前８天）
本日，慈禧腹瀉，胸痛的癥狀仍未緩解。
鹿傳霖日記記載：「十三日，入直，午初回，未召見。慈宮亦欠安。」
因為慈禧身體不好所以沒有召見軍機大臣，所以鹿傳霖等人上午１１點就回家了。
本日，張之洞推薦的呂用賓開始為慈禧看病。
十月十四日（光緒死前７天）
慈禧與光緒在勤政殿召見軍機大臣，首席軍機大臣、慶親王奕劻向慈禧請示其是否應前往清東陵視察慈禧陵寢的建設情況，得到慈禧批準。
張之洞推薦的呂用賓繼續為慈禧看病。
十月十五日（光緒死前６天）
慶親王奕劻出京前往清東陵考察慈禧陵寢。
光緒召醫生請脈，但未見脈案。
太醫院張仲元、戴家瑜為慈禧看病。他們記載慈禧「右乳氣串做疼，時作咳嗽，面目發浮。」可見其仍有胸痛、咳嗽，甚至面部開始浮腫。
十月十六日（光緒死前５天）
慈禧與光緒召見軍機大臣與直隸提學使傅增湘。
截至十月十六日，可以看到光緒本人身體不錯，只有一場小感冒，況且這場感冒發生在慈禧說「皇上病日加劇」之後，那麽這次感冒是否也是光緒「奉懿旨生病」呢？這是非常有可能的。
光緒身體未見異常，反而是慈禧的身體狀況非常不樂觀，甚至連首席軍機大臣也認為陵寢馬上就要派上用場了。
但事情的轉折來的非常突然：
十月十七日（光緒死前４天）
早上，光緒下旨「賞收」醬菜。
上午，慈禧與光緒一起召見軍機大臣。
上午，太醫院周景濤與張之洞推薦的呂用賓為光緒診脈，對光緒病情描述為：「所有腰疼腿酸等癥，纏綿日久不愈，以致行步艱難，肢體倦軟。現在咳嗽、氣逆、發喘，日甚一日。夜寐每為咳嗽所擾，竟不能寐。飲食不易消化……」
可見上午光緒並無大病，也無砒霜中毒的癥狀。
晚上，慈禧「病忽轉劇」，她的狀況是「擁被不能起坐，頭面手足，周身胖腫，肝勝如火……」
大意是晚上慈禧病情忽然嚴重，已不能坐起，並且全身浮腫，高燒不退。
張仲元為慈禧診治，【老太監的回憶】記載：「太後怒道：‘國家養你們做什麽？凈拿苦水灌我們，不管治病。’於是傳人將張仲元打了40杖。羚羊煎汁飲下，仍是發燒。」
沒能康復的慈禧非常生氣，下令打了太醫，還給自己開了羚羊煎汁這副藥方，但是喝下去仍無效果。
晚上，慈禧單獨召見了醇親王載灃。
晚上，光緒突然連下兩道聖旨急召醫生進西苑（瀛台），諭旨中有「速使」「刻即」等語，可見其突遭大變，十萬火急的召醫生前來。但蹊蹺的是，皇帝急招的醫生呂用賓卻沒能進入西苑，最終在西苑附近的關帝廟住了一晚。
那麽，十七日夜，光緒那裏發生了什麽呢？
電視劇中
光緒聽說慈禧病重時躊躇滿誌之態
十月十八日（光緒死前３天）
因身體未康復，慈禧下令，將今日的「日本侯爵鍋島直大等覲見」撤去。慶親王奕劻和軍機大臣袁世凱推薦的西醫屈永秋為慈禧診病，他記載說：「太後亦患重病。」
上午，屈永秋也為光緒看病，他記載道：
「是日，帝忽患肚疼，在床上亂滾，向我大叫：‘肚子痛的不得了！’……余見帝此時病狀：夜不能睡，便結，心急跳，神衰，面黑，舌黃黑，而最可異者則頻呼肚痛——此系與前病絕少關系者。余格於情勢又不能詳細檢驗，只可進言用暖水敷熨腹部而已。」
屈永秋認識到，光緒的肚子疼是非常嚴重而又奇怪的——因為以前從未有過。
晚上，太醫院周景燾、杜鐘駿先後為光緒診脈，杜鐘駿記載道：「皇上坐右炕，前放半桌，以一手托腮，一手仰放桌上。予即按脈。良久，皇上氣促口臭，帶哭聲而言曰 :「頭班之藥，服了無數，問他又無決斷之語，你有何法救我?’予曰:‘臣兩月未請脈，皇上大便如何?’皇上曰:‘九日不解，痰多，氣急，心空。’予曰:‘皇上之病，實實虛虛，心空氣怯，當用人參，痰多便結，當用積實，然而皆難著手。容臣下去，細細斟酌。’請脈看舌畢，因問曰 :‘皇上還有別話吩咐否?’諭曰 :‘無別話。’遂結束房門外，皇上招手，復令前，諭未盡病狀，復結束，至軍機處擬方。」
光緒問杜鐘駿：「你有何法救我?」杜鐘駿說：「……皆難著手。容臣下去，細細斟酌。」
十月十九日（光緒死前2天）
杜鐘駿【德宗請脈記】記載本日光緒的狀況：「次日上午，復請脈。皇上臥於左首之房，臨窗炕上，喘息不定。其脈益疾勁而細，毫無轉機。有年約三十許太監，穿藍寧綢半臂侍側，傳述病情。"並且光緒「知饑不能食」。
可見，光緒的狀態是：躺在床上，已經不能說話了，由太監向醫生們傳述光緒帝的病情。光緒本人已經不能進食、進藥。
本日慈禧再次單獨召見載灃，授予其批復奏折的權力。到了晚間，慈禧「病復發作」「晚間，病勢尤重」。
十月二十日（光緒死前1天）
太醫院施煥為光緒診脈，其在脈案上記載：「（光緒）瞼微啟而白珠露，嘴有涎而唇角動。」可見光緒此時露出眼白，無法控制流出口水。
【上諭檔】記載：「是日，樞靈已散。」
醇親王載灃在日記中記載：「上疾大漸。」
這些記載都指向光緒已進入垂危狀態。
授載灃為攝政王，命溥儀入宮。
十月二十一日（光緒死亡日）
早上6點，杜鐘駿、周景燾、張仲元、全順、忠勛等醫生在軍機處等候，但直到中午才得以為光緒診脈。脈案中記載：「（光緒）其勢岌岌欲脫。」杜鐘駿【德宗請脈記】寫的是：「（光緒）危在眉睫。」可見光緒已到彌留之際。
上午，奕劻向慈禧匯報陵寢工程進度。
中午，慈禧病情復又嚴重，張仲元等醫生被緊急召去為慈禧診病，留全順、忠勛一直監控光緒的情況。
全順、忠勛記載：「二十一日，全順、忠勛請的皇上六脈已絕，於酉正二刻三分（1908年11月14日18點33分）駕崩。」
晚上11點，慈禧向來到她寢宮的軍機大臣們發出「攝政王載灃之子溥儀著入承大統為嗣皇帝」的懿旨。
晚上12點，張仲元本日第三次為慈禧診病，慈禧「口渴，左肋痛不可忍」。
十月二十二日（光緒死後1日）
上午，內務府為光緒舉行大斂。
從淩晨至上午，太醫們一共6次為慈禧診病，慈禧「氣微喘（喘不上氣）」「大小便不禁（大小便失禁）」「左肋疼未止（胸痛）」「渴思冷飲（口渴）」。
上午11點，太醫們向軍機處報告慈禧太後病情「危篤」。
未正三刻（下午14點45分），張仲元、戴家瑜宣布慈禧太後「升遐」。
整理完光緒與慈禧死亡的前後過程，可以發現慈禧的病情是有跡可循的，從一直以來的「口渴」「胸痛」「咳嗽」等癥狀，可以推測她可能有糖尿病、腎病症候群、肺栓塞和其他老年病，最終由於突發肺栓塞導致死亡。
但是光緒的「病情」卻是突然嚴重的，17日上午還在賞收醬菜，晚上就連下諭旨召醫生前來，18日上午就連呼「肚疼」，可見光緒砒霜中毒正是在17日晚上！那麽那天晚上究竟是誰給光緒下毒的，是怎麽下毒的？同時刻的紫禁城，還發生了什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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