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知識】吳限：日本正在成為「移民大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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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緩解國內勞動力嚴重短缺，日本政府最近推出新計劃，計劃在未來五年內將接收具有「特定技能」的外籍勞工人數上限提高到80萬人。這一數位遠超此前計劃最多引進34.5萬人的限定，日本由此進入大規模接收外來移民的時代。

2023年4月3日，為應對少子化難題，日本政府新設立的兒童家庭廳正式啟動，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出席啟動儀式。

移民政策不斷調整

近年來，日本接收外國移民數量呈穩步增長之勢，已成為繼德國、美國和西班牙之後全球第四大接收移民國家。根據日本法務省的最新統計，截至2023年6月底，日本國內的外國人數量達到322.3萬人，其中人數較多的如永久居留者88萬人，機械工程技術人員、轉譯、設計師、外語講師等34.6萬人，技能實習生35.8萬人，留學生30.5萬人，特定技能（護理、工業產品制造、建築、船舶工業、汽車維修、航空、農林漁業、餐飲外賣等）17.3萬人，與1989年相比，30多年間在日外國人增加了近240萬。更有預測稱，隨著日本移民政策的進一步放開，到2040年，將有600萬人來日本定居,屆時日本將進入大規模外來移民的時代。

移民數量的快速增長得益於日本移民政策的不斷調整。目前，日本為外國人設定了29種簽證，其中24種被允許從事相關勞務工作，如「技能實習生」「特定技能」簽證等。從政策取向看，日本接收外國移民主要為解決本國勞動力短缺問題。近年來，為吸引更多外國高素質人才，日本又對移民政策進行了最佳化。如2019年實施「特定技能」制度，2023年又在實施了十多年之久的「高度人才積分制度」基礎上創設了「特別高度人才」制度，加大對高學歷的外國研究人員、技術人員以及高收入外國經營者移民日本的政策優惠力度。這些政策為日本吸納外國勞動力尤其優質勞動力提供了重要的政策和制度保障。

少子老齡化是大幅接收移民的主因

日本是世界上少子老齡化程度最嚴重的國家，少子老齡化問題已對其社會結構和經濟發展造成深遠的負面影響。日本厚生勞動省2023年人口動態統計顯示，多項關鍵數據創歷史新低，如新生兒數量約為72.7萬，比2022年減少了3482人，是1899年有統計數據以來的最低值；總和生育率，即育齡女性平均生育子女的數量已降至1.2，較2022年下降0.06，創下1947年有記錄以來的新低。而與此相對，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占總人口的比例攀升至29%，創下自1994年有統計數據以來的最高紀錄。更為嚴重的是，日本人口數量仍在持續下滑，剔除在留的外國人口，日本2023年人口約為1.21億，比上年減少83.7萬，創1950年以來最大跌幅。

嚴峻的少子老齡化造成日本巨大的人口壓力，投射到勞動力市場表現為勞動力的嚴重短缺，特別是在制造業、建築業和服務業等勞動密集型行業。而一些對優質勞動力需求較高的行業則因為人才缺乏、理念創新和技術革新長期滯後，嚴重影響了企業發展。勞動力缺乏帶來的種種不利因素加劇了日本經濟的迴圈不暢和復蘇動能的不足，對發展形成了戰略性制約。

盡管日本政府為此實施了多項提高生育率和育兒福利的政策，但收效甚微，內源性的刺激方案始終難以推動日本走出少子老齡化的困境。在應對國內人口不斷減少的過程中，日本不得不調整、放開移民政策，尋求「外援」。為此，日本不斷降低準入門檻，如上文提到的「特別高度人才」制度，新規定只要積分達到70分最快三年內即可獲得永久居住權，若達到80分，最快一年內即可獲得，此舉對外籍勞工具有很大吸重力。

擴大移民接收帶來諸多影響

目前，在日外國人數只占日本總人口的2.74%（日本法務省2023年4月公布的最新統計結果），但其廣泛分布於日本各行各業。移民數量的大幅增加將對日本社會產生復雜、顯著的影響。

積極影響方面，首先可以有效補充日本勞動力市場需求，特別是一些勞動密集型行業。外籍勞工可以第一時間投入到急需行業，在填補行業勞動力缺口的同時，也有助於提高行業生產效率，促進行業經濟增長。

其次，日本加大對「高度人才」的吸納，將會顯著提升勞動力的人口素質。「高度人才」具備一般人才沒有的高技能、高專業和高學歷等優勢，是典型的優質勞動力群體，能夠給一些保守、停滯的日本產業帶來理念和技術創新，有助於提升日本產業的整體國際競爭力。另外，大量外來移民在日本開展業務或創業，可以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強化日本的國際交流與合作，提高日本在全球市場的影響力。

還有一點不容忽視，受低欲望和階層固化的影響，日本國內有效需求長期不足，外來移民的大量增加將在一定程度上拉動和擴大國內消費市場。外來移民在日本將產生各種消費需求，如住房、交通、教育、醫療等，有助於刺激日本內需，為經濟增長註入活力。而且從長遠看，部份移民會在日娶妻生子，成為永久居留者甚至加入日本國籍，這部份人的生育觀念或許能夠帶動日本人的生育欲望，拉升日本的生育率。

當然，移民增加也會帶來諸多負面影響。首先是加重日本政府的財政負擔。雖然外來移民對日本經濟有積極影響，但其對教育、醫療和社會保障等方面的需求也會相應增加，日本政府為此將支出更多預算，而且是長期性的。對於資源稟賦本就有限的日本來說，這個負擔是不能小覷的，這甚至可能引發國民的不滿。

其次，外國移民增多可能帶來與本土民眾之間的跨文化交流障礙和文化沖突等問題。理論上說，大規模引進移民有利於日本建立「多元包容」社會，但日本民族的單一性和保守性讓外來移民真正融入日本社會面臨著各種困難。雖然日本政府做了人數和行業上的規定，但移民數量的擴大不可避免，日本保守的民眾甚至認為，外來移民將對日本的血統和民族文化進行稀釋。

此外，日本還將面臨非法滯留者數量攀升、移民違法犯罪數量增加等危害社會治安和穩定等問題。

總之，長期的少子老齡化、人口負增長以及由此帶來的勞動力供給不足和經濟復蘇緩慢等問題，決定了日本的移民政策將是長期的、不斷最佳化調整的。其影響也將是多方面的，能否如日本政府預期真正發揮效用也有待觀察。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日本研究所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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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登在【世界知識】2024年

第13期

責編：羅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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