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有書亦文 · 主播 | 亞楠
【冠子∙環流篇】中記有:
「鬥柄南指,天下皆夏。」
四季更叠,轉眼又是一年仲夏到。
深夏時節,萬物都在向內收。
禾苗抽穗,瓜熟蒂落。
人生亦如四季瓜果,向外是體驗,向內是收獲。
就像王陽明說的那樣:
「吾性自足,不假外求。」
人在內心繁華之際,更需要學會和自己對話。
向內走,可以安頓身心,成事成人。
向內走,心定
夏至是一年中白天最長、黑夜最短的一天。
【恪遵憲度】裏說:
「日北至,日長之至,日影短至,故曰夏至。
至者,極也。」
這一天的正午分時,太陽恰好走到大地的正上方,光影重疊,立竿不見影。
夏至的光是向內的, 人心亦如此。
生活中的大多時間,人都在向外索取。
向外,遇見的人和事情逐漸增多,反而會迷失在無盡的欲望裏。
向內走,才能遇見真正的自己。
相傳,蘇軾有段時間覺得自己修心的功力頗有建樹,一般事情已經不能擾亂自己的心智了。
他便給好友寫了一封信,說自己:
「八分吹不動,端坐紫金蓮。」
結果對方打趣地回他:
「放屁,放屁。」
蘇軾收到回信,氣憤不已,覺得大受羞辱,直接動身搖船去對岸朋友家理論。
見到朋友後,面對對方嘲諷的表情,蘇軾剎那間明白,原來自己的心並不定,才會如此情緒激動。
心定,是一種能力,是自我內觀的結果。
曾國藩曾經寫下:
「心欲其定,神欲其定,體欲其定。」
一個人,心定才會神安,神安後而身定。
人的一生,要戰勝和超越別人,很容易做到;但是要戰勝和突破自己,則需要有向內走的能力。
能做到心若冰清,天塌不驚,那才是真的心定。
向內走,事成
史學家許倬雲認為:
「只有向內行走,才能安頓自己。」
所有向外的探索,都是為了完成自己內心想做的事情。
向內行走,是跟隨自己的心,不再被外界束縛,更好成事。
走遍明朝十三省的徐霞客,最初也希望透過會試之路走向仕途。
但是,15歲那年一場童子試讓他心灰意冷。
19歲時,徐霞客想要離家遊歷,可慈母年長,他又於心不忍。
洞悉了兒子想法的母親,真誠地鼓勵他外出。
換一條路,或許有不一樣的風景。
21歲那年,徐霞客正式離家, 從此開啟了長達30多年的驢友之路。
他借少時所學,在路途中更正地理標簽,重新確立了長江的源頭不在岷江而在千裏開外的金沙江。
他在湖南、廣西、貴州和雲南等100多個溶洞獲取的相關數據,放在今天依然適用。
徐霞客曾經給朋友寫信:
「長恨上無以窮天文之杳渺,下無以研性命之深微,中無以砥世俗之紛沓,惟此高深之間,可以目摭而足析。」
意思是說:
在外的路上,我經常思考自己為這個世界做了什麽?
既談不上有什麽濟世利民之類的大事業,也沒有鉆研出生命的價值所在。
要是沒有走進這萬裏河山,我恐怕就一葉障目地活下去了。
人在旅途中,實則在觀照內心。
腳步朝外走,心卻向內省。
心明白了,事也就成了。
作家當年明月在【明朝那些事兒】中對徐霞客有極高的評價:
「所謂百年功名、千秋霸業,萬古流芳,與一件事情相比,其實算不了什麽。
這件事就是,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度過一生。」
向內走,人順
詩人韋應物寫【夏至避暑北池】:
「晝晷已雲極,宵漏自此長。」
夏至過後,白天越來越短,炙熱的溫度似在催促著人們往蔭涼的地方去。
可除了環境加持,莫要忘了這樣一句話:心靜自然涼。
深夏蟬聲不斷,陽光火熱,人們心火上浮。
要是能朝著一條路向內走,就會發現,蟬聲越來越弱,夏風越來越涼,心中的煩躁被安撫,人也跟著安順起來。
向內走,是啟用自己的內在能量,上可獨善其身,下能自補缺漏。
相傳曾國藩小時候天資一般,同年齡的朋友已經功名傍身的時候,他還日日苦讀。
有天晚上,他在廳裏背書,可能由於天熱氣悶,一篇短文左右記不住。
正在他專註於書卷之時,有個小偷溜了進來。
小偷原想著等他睡下以後,再開箱翻櫃。
結果等了半宿,曾國藩也沒有背過那篇文章。
小偷急得站了出來,對著他背誦了一遍,揚長而去。
當然,這只是一則傳聞,真實性有待確認。
但曾國藩身上確實有這種堅定的毅力: 敢於逼自己成事。
這本身是一種能力內求的體現。
向內求,是一種精神:孜孜不倦地向前,不達目標不放松。
有人說曾國藩後半生的順遂靠的是「守拙」,其實就是在說他有一條小路走到盡頭的堅定品質。
向內走,也是一種膽量。
這個世界總是會偏愛那些膽大的人,願意護佑他們一切順利。
向內走,是人生最高級的活法
向外很容易,向內很難。
可往往,向內走才是自我救贖。
靠別人的點撥是無法長久的,人需要有自我解救的能力。
陶淵明曾經五次入仕又五次歸隱。
他第一次出任江州祭酒時,由於上司能力不足又鐘愛玄學,憤然辭職。
回家後的陶淵明短暫地過了一段世外桃源的生活。
可為了家人的溫飽,休養了幾年後他經熟人舉薦,跟隨一位將軍做事。
無奈這位將軍圖謀不軌,野心頗大,有背臣綱。
恰逢此時陶母去世,陶淵明便借機回鄉丁憂。
三年以後,喪假結束, 陶淵明又投奔了另外一位將軍的帳下,結果歷史重演。
陶淵明無法接受一心只想稱霸的人,復又辭職。
後來他換了一個將軍共事,結果其鬥爭失敗,導致他第四次辭職。
這時候,陶淵明已經人至中年。
在親戚的推薦下,他以縣令的身份得到了幾十畝良田,本想種糧釀酒,結果顆粒無收。
最後他又辭職了。
後來,他自己尋了一塊荒地,開始種些花花草草,以賣詩為生。
經過了多年的坎坷,在最後歸隱向內的時刻,他終於將自己從世俗風雨中救贖,獲得了內心的平靜。
他用盡半生向外而求,結果卻是一次一次打擊自己為官的初心和入仕的理想。
當他徹底放下世俗名利以後,才發現高級的人生不過就是普通的生活。
他非常滿意自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節奏,這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和心情向內取悅自己。
天地越大,風浪越大,若能順其自然,不強求外物加持,就不會因長壽而喜,也不會因短命而悲。
人生只有一次,最高級的活法就是順其自然,向內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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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雜錄】中寫:
「夏至之日始,百官放假三天。」
夏至,是古人很重要的四時八節之一。
在四季中最繁華的時候,歇上幾天,慢慢地看看風景,看看家人,也看看自己。
幾天慢節奏的自我溝通,或許是個緩解暑熱的好法子。
畢竟,我們向外看夠了萬千浮華,不正是為了能向內走近自己的心,向前走向更好的未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