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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钻牛角尖,其实生活也还挺美好的

2024-05-22情感

我想朝着反方向走去

「我在想,当所有人都在追求物质时,有没有人往反方向走?」

12年前,格非在座谈会中提出了这个问题。彼时正值【隐身衣】首版问世之际,中国社会在 折叠的现代化 进程中飞速前进,短短三十年间,经济水平呈指数级增长,一时之间,物欲之流横亘游移,涌入家家户户的生活。

而格非想要探讨的,是另外一种可能性的存在。他说,川端康成曾在自己的一本书里提到 「黑盒子里的蝈蝈」,它们看不见光,但是永远都在歌唱 。而这正是他想要在【隐身衣】中描述的人群:

他们穿着 隐身衣 ,朝着反方向走去,固执地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

出版当年,【隐身衣】接连斩获 鲁迅文学奖 老舍文学奖 ,成为当之无愧的华语文学大奖双料得主。在海外,这部作品也赢得了同等的关注,被译介至 英、美、法、意大利、西班牙、瑞典、芬兰等国 出版,并一举夺得 苏珊·桑塔格翻译奖

隐身衣部分海外译本

有读者称,这部作品并没有描写战争的恐怖、家庭与宏大体制的毁灭,而是复现了一个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展现他具体的挣扎与困境,如一阵清新而不乏寸劲的风。

谈及创作之心,格非坦言 【隐身衣】历经多次修改和字斟句酌,是自己没有遗憾的作品 。在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他揽获茅盾文学奖的代表性作品—— 江南 三部曲尾曲【春尽江南】的 逸出 ,将那些未能置入三部曲中的思索母题与灵感元素,收束于这部精巧之作,延续那些魅力丰沛的小人物的命运图景。

在【隐身衣】中,格非尝试加入了不一样的元素:恐怖、悬念、惊悚,写就一部 格非式的「哥特小说」 ,以一种荒诞幽默却不失恳切的方式,在捕捉令人忍俊不禁的喜剧性瞬间的同时,绵密持久地扎入现实,复现生活的泥沙俱下,并抛光那一层黏附其上的柔亮表面。

格非说,创作这样一部基调黑暗的作品并非为了批判与驳斥。 他希望能够以此召唤某种安慰,对生活中某种价值的坚守与确认:

我们很多人生活在一种非人的状态中,充满了仇恨,与各种各样的怨妒。所以我在写这个作品的时候,尝试给读者一个新的暗示,就是 有没有可能我们一边试图改变这个世界、这个社会,一边认真地来固守自己内心好的东西

这样一种 固守 ,或许可称之为隐身衣,或黑盒子里的蝈蝈,或那些往反方向走去的人。

或崔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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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梦都穿上隐身衣

生活在陌生人中

【隐身衣】的主人公是最让我牵挂的一个人物。他和我们一样生活在人群中,原本是一个无法看清面目的人,命运被锁在了保险箱里。

但是他有手艺,就像一座桥梁,联结了泛泛的日常和纯然的艺术,让他得以生活在全然的自足中,最终成为拥有命运的人。

——格非

崔师傅的生活里,最不缺的就是大大小小的孔洞。

年少时,父亲心脏血液阻滞,血管里腾留出来的致命空隙;工作后,回旋流动的黑胶唱片中心那一粒凝定跃动的小圆孔;与妻子分开后寄住的姐姐家中,客厅北墙上封不住的狭长裂缝;当然,还有时间的酸涩在记忆中啄蚀出的一个又一个洞,一种时过境迁、精华已尽的恐惧,一种好日子早已挥霍完毕的虚无。

但这一切在某些时刻都变得不再那么要紧——当熟悉的乐音在夜幕中被析离出来,浮荡在那个北墙有裂缝的客厅里时,崔师傅会禁不住喉头哽咽,热泪盈眶。

音乐,就好像在这个肮脏而纷乱的世界上,他原本就没有福分消受的奢靡。是这样一种错误虚幻的期许,成为他围困于或大或小的空洞之中,立住脚跟的定点。

无论我身处何地,无论我曾遭遇到怎样的辛酸、孤独和屈辱,只要一想起 AUTOGRAPH,想到她静静地倚立在客厅的墙角,在等着我的归来,我的心里总会有一个确凿无疑的声音在安慰我:

朋友,你的日子还不算坏。你那可以望得见的未来,也还有点希望。

——【隐身衣】

在听音乐的时候,这个世界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 在音乐温柔的包裹中,他从喧嚣的世界中隐身遁形,独自享有命运的全部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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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可能都穿着隐身衣,我们有很多私密的空间,我们可能在生活中默默无闻,甘于寂寞,穿着一件隐身衣。 现在所有东西都可以被知晓,最私密的东西都可以拿出来展览。……这些痴迷音乐的人在生活中也有很多不幸和烦恼,但 至少在听音乐的时候,这个世界是丑恶也好,肮脏也罢,他们可以忘掉这一切 。音乐可以让你隐身,有这样一层含义。

——格非

而格非安置于这部作品之中的 ,似乎不止于此。 隐晦的人物过往,隐没的情节,隐藏的行为动机,让【隐身衣】弥漫着难以捉摸的神秘气质 :从【倩女幽魂】中走出来的同名人物,最终如鬼魅般消失;神秘毁容女子对过往一概不提,令崔师傅生畏,却也在不知不觉当中产生了难言的感情;被宣告死亡的欠债人,却在死后汇来巨款……

对此,读者说,「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写什么」;阅读【隐身衣】,就是一场「充满念想、无限玩味的冒险」。

一并揭示的,还有世界之「隐」:

我个人的想法是,这涉及两种不同的生活态度,有一种人认为他对生活中所有问题都能掌控,这个世界是非常清晰的,世界没有什么复杂的地方,未来很清楚,我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但是另外一类人认为, 虽然我们这个世界被曝光得很厉害,但是世界仍然是神秘的,有很多东西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

——格非

在高度曝光的世界之中,「隐」或许也指向一种个人的选择。它捍卫生活的暧昧不明,守护其神秘。而 正是因为世界及生活之不完全可知,其隐秘的核心才如此迷人、充满魅力,令人心生敬畏

在历经生活开的种种无情玩笑之后,崔师傅似乎也终究寻得「隐」的某种技艺。

隐于音乐之中 ,屏蔽困境与痛苦,获得暂时的解脱;再隐于人生那一层薄薄的表面,尊重世界的不可知,栖居于虚妄而不虚无的希望之中。

「你要是爱钻牛角尖,想把一切都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恐怕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毕竟,事若求全何所乐?

如果我们「能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改掉怨天尤人的老毛病」,「其实生活还是他妈的挺美好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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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身衣】

作者:格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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