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邢海洋
过了一个端午节，猪肉又涨价了！6月里的猪肉，可谓一天比一天贵，连涨十多天，加上5月里的缓慢爬升，短短一个半月，猪肉价格涨了至少两成。
据农业农村部「全国农产品批发市场价格信息系统」的最新周报，5月31日-6月6日当周，全国猪肉批发均价为23.28元/公斤，环比涨7.3%，同比涨20.7%。端午节过后，猪肉价格继续上涨，6月12日，全国农产品批发市场猪肉平均价格为24.55元/公斤，较一个月前涨20.3%。
以上的猪肉价格，还仅限于批发市场，超市里的猪肉价格更贵得多。 看到精品菜场里长白山跑山猪鲜肋排350克包装要112元，普通肋排40元一斤，我不由得大吃一惊，仅仅一个月时间，猪肉市场就「换了人间」。
要知道，整个5月份，牛肉是「跳水」的，价格多年来罕有地跌去一成多，「二师兄」却站上了风口飞起来，这显然不会是消费的拉动，不是人们钱包鼓胀大手大脚花钱的结果。物价仍是一蹶不振，4月份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PI）同比上涨0.3%，可食品价格是下降的；5月也如是，CPI同比涨0.3%，但食品总体与上月持平。猪肉以一己之力将食品下降的趋势扭转了，原因是什么？
道理很简单，猪肉过去跌得太狠，价格太便宜，猪肉在盈亏线下停留的时间太久。 所谓物极必反，市场经历了产能淘汰，供给减少了，猪周期进入了涨升阶段。简言之，生猪养殖户和养殖企业的至暗时刻终于过去了。
早在年初，猪肉减产已现端倪，彼时批发价还在15元/公斤左右，处于大多数养殖企业的成本线下方，但表面之下，行业已经在长期亏损后，不得不进行产能淘汰了。 如全国最大的生猪养殖企业牧原股份2023年全年平均生猪养殖完全成本约15.0元/公斤左右，可温氏股份肉猪养殖综合成本约16.6~16.8元/公斤；天邦食品2023年全年平均育肥完全成本在18元/公斤以下。2023年还是史上罕有的养殖企业无差别亏损年，16家生猪养殖企业亏损了超200亿元。
巨量亏损后，资本市场已经有人在抢跑，赌熬到最后的企业将盈利。牧原股份股价在2023年10月底跌到低点，此后止跌回升缓慢上涨，到5月初涨幅超过了一半。沉寂已久的温氏股份在5月份突然开始连连上升，4天内股价就涨了一成，这被资本市场视为抢跑猪周期。 的确，这次自2018年年中开始上涨的猪周期已经持续了太长的时间，养殖户开始大赚其钱，后来伤痕累累，中小散户已经被拖垮了，剩下的大企业还在苦苦支撑。 如果说未来中国的养猪业还会有企业大赚其钱，恐怕就是这些把小企业清场后，独占市场的大企业了。
过去，中国的生猪饲养以农村散户为主，价格涨了农民们踊跃投入，价跌了杀猪清栏，是一种原生的利益驱动，传导机制简单，故而猪周期颇为短暂，3到4年一个的猪周期是颇规律的。可近10年来生猪饲养逐渐过渡到了大户手中，大户的利益驱动链条中多了投资决策、融资信贷、企业管理等复杂的因素，从而拉长了周期。
以美国的经验，即使有了高度规模化的产业结构，猪肉价格的波动并没有任何平滑的迹象，相反，其波动幅度却更大了。我们这里，也正因为资本大规模投入于生猪养殖，那些动辄出栏数千头的企业，谁也不愿意降低养殖量，结果巨头相争，全行业陷入持久的倾轧中，最终全行业陷入泥潭。
也正是有了惨痛的教训，市场不得不改变规则，农业农村部3月1日正式宣布， 将全国能繁母猪保有量从4100万头调整为3900万头，从源头上限制生猪的供给。 另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截至今年3月底，全国能繁母猪存栏量3992万头，连续9个月回调，相当于目标保有量3900万头的102.4%。母猪数量降下来，仔猪的价格自今年年初一直上涨，5个月已经涨了一大半。母猪和猪仔都在减量，猪周期的上升期就打开了。
五一前后猪肉涨价已经露出苗头，去年春天猪肉批发价是14元/公斤，今年已经是15元/公斤了。
2019年那次猪肉涨价让人既惊且怕，但愿这次只是温和的涨价，是生产商和消费者的共赢。 那次非洲猪瘟流行，防疫部门采取了极严格的消杀措施，资本进入养殖，产 能处于扩张阶段，种猪数量却有限，多因素叠加出一波几十年未遇的生猪大行情。记得那两年消费者经常要靠国储释放出来的冻猪肉「打牙祭」，海外进口的冻猪肉也成了抢购对象。养殖场开足马力扩产，为防止猪瘟传播，饲养员长期住在封闭的饲养场，全国都为猪狂。可到头来，所有扩张的产能又都成为了养殖业者的魔咒，成了使人倾家荡产的力量。
作为食品界的「扛把子」，猪肉曾经以一己之力带动相关食品一起涨，进而带动CPI横冲直撞。比如，2019年12月份，全国CPI同比上涨4.5%，其中猪肉价格上涨97.0%，影响CPI上涨约2.34个百分点。那一年从秋天到冬天的几乎每一个月份，CPI涨幅中猪肉价格「贡献」均超过一半。
但愿经过一轮让人刻骨铭心的经历，养猪业不再把养猪当成投机和冒险，让市场平滑过度。 唯愿猪肉，这种国人消费最多的副食，也有像口粮一样的定海神针，能够稳定运行。
其实随着人口老龄化，尤其1962年后中国婴儿潮中出生的人口步入退休年龄，消费者对肉制品的消费能力是在下降的，人们吃得精了，也吃得少了。 这也将成为了牵制猪肉狂飙的限制性因素。我们或不会再经历2019年那种让人心惊胆战的望猪生畏的艰难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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