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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哈迪下班回到家,已經十一點了。
開啟家門,她迎頭撞上濃重的二手煙味和敲擊鍵盤的聲音。
她踢掉高跟鞋,徑直走向陽台旁,憤怒地拉開簾子。因為太用力,簾子的一個掛鉤斷裂,飛了出來。她有些心疼,因為這簾子是她親自掛上去的。
簾子裏面,是她的男友蓬頭垢臉、抽著煙,在打遊戲。繚繞的煙霧,撲向哈迪。
那是2023年,男友失業大概九個月。對簾子的心疼轉瞬即逝,哈迪更確鑿地感受到的,是絕望,以及愛的枯竭。
當失業落入到每個人的生活、落入到一段段具體的親密關系裏,許多個這樣的日與夜就會生長出來。
無數相愛的人會在此時,被迫重新審視自身、審視愛人、審視過去和未來。
今晚的文章要講述的就是這樣的故事。當愛情遇上失業,有人更相愛,也有人開始厭恨彼此。
失業 是一場退潮
關系中的暗礁因此浮現
剛戀愛時,最吸引哈迪的,就是男友阿木的生活品味。彼時阿木的外貿生意風生水起,他投入了許多錢,把自己60平米的小屋布置得像一個小雨林,昂貴的綠植,包圍著更昂貴的原木家具。哈迪第一次到阿木家時,阿木精心選擇了一張黑膠唱片播放,然後跟哈迪介紹家裏植物各自的品性、質感、產地。
很快,哈迪就和阿木同居了。
「我當時是迫不及待地想和他住在一起」哈迪說。
他們新租下了一個90平米左右的屋子,兩個月後,這個新家成為了小雨林的擴大版。
阿木尤其喜歡新家的陽台,整個下午,陽光都會停留在陽台上。他在那裏布置了書、電腦、懶人沙發,當然還有若幹盆綠植。 一張亞麻質感的簾子拉起來後,這個小小的精神角落,成為了哈迪和阿木最愛的地方。
哈迪不曾想過,有一天他們的愛情,就終結在這個角落裏。
阿木的外貿生意到了2022年下旬再難堅持,之前賺的錢幾乎都搭了進去。到了2023年初,他最終選擇了放棄。他失業了。阿木和哈迪說,自己接下來想先休息,自我療愈一下。哈迪表示支持。
精心布置的家在這段時間像是阿木的繈褓,阿木每天照顧植物、看書、玩電腦、曬太陽,心情似乎沒有受到很大影響。 很長一段時間裏,哈迪感到欣慰。
但時間更久之後,哈迪開始慢慢感受到不對勁。阿木不緊不慢地享受著生活,而隨著阿木的存款慢慢見底,越來越多的支出,由哈迪來獨立承擔。哈迪的收入和業績繫結,她只好拼命地工作,賺更多的錢。
比錢更讓哈迪在意的,是她開始覺得阿木有些陌生 —— 他從一個可以很好地兼顧工作與生活的人,變成了一個只願意龜縮在自己的生活中、貪圖享樂、不思進取的人。
大概半年後,阿木依然沒有要改變的跡象。他每天睡到下午,然後起來過慢節奏、高品質的一天。盡管,因為沒什麽錢,黑膠唱片已經很久不買了,煙從35塊一包的,變成18塊一包的。
哈迪忍不住第一次問阿木:「你是怎麽想的呢?你不打算去找找工作了嗎?」
阿木只是回答:「你知道的,我只想做我喜歡的事情。我了解過了,現在外貿很難做,其他事情我又不想做,再等等吧,別催我。」
這次對話讓哈迪陷入焦慮,一個禮拜都沒有睡好覺。她意識到,阿木顯露了他的另一面,而這一面使她對這段關系的未來充滿恐懼 ——
「他對生活很有追求,以前,他的工作、收入可以支持他的追求,讓一切都顯得很好。 但失業以後,對生活有追求的另一面就顯露了出來 —— 只在乎自己的生活,不管我的死活。
工作像是潮水,可以掩蓋一些不美妙的暗礁。而失業就是退潮,那些暗礁會因此出現。
我們的感情,就在這片暗礁上最終擱淺了。」
簾子掛鉤斷裂飛出的那個夜晚,哈迪蹲下身子去撿掛鉤,然後發現自己沒有力氣站起來了。她蹲在地上,對阿木說:「我們分手吧,我們分手吧。」
暗礁的比喻,Jason深有同感。
Jason和他的老婆Cee原本是一對高薪夫婦,Jason是程式設計師,Cee是廣告公司中層,兩個人30歲出頭,決定丁克,都以事業為重。
因為太過忙碌,他們的生活離不開鐘點工,每周兩次的家庭清潔,每晚一次的晚餐,都由阿姨包辦。
原本,這樣忙碌又有秩序的生活應該會就此持續下去,不曾想,去年年中,Cee突然被公司裁員了。
家庭收入減半,Cee也變得空閑,於是他們決定不再請阿姨了,「Cee平常在家稍微收拾一下、晚上隨便做點,應該就好了。」他們一開始覺得這事很簡單。
然而,Cee很快發現,自己並不善於、也很不喜歡做家務,本來就面臨著失業的挫敗和再找工作的焦慮,Cee對家務活更提不起勁。
Jason則意識到,已經被自己遺忘很久的潔癖,又重新顯現。
過往,阿姨把這個家收拾得整整齊齊,大家在家的時間也很少,所以這個家可以一直保持整潔。但現在,Cee有時候會把抱枕放到別的位置、有時候拉開了凳子沒有拉回去....這些非常小的細節,讓Jason每晚回到家時感到抓狂,繼而在這個小家庭裏引爆一次次爭吵。
Cee在長期的挫敗感和焦慮之下,這樣理解Jason的挑剔:「你一定是瞧不起我,才對我百般挑剔。」
幾乎沒有一個失業者,能在親密關系裏放平心態。也許伴侶還沒說什麽,失業者自己就會自降地位。 Cee就是一個比較典型的例子。
Jason覺得很無奈,他單純希望這個家整潔一點;Cee覺得很沮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兩個人相愛數年,一直奔走在各自的事業中,從未在生活瑣事裏有過爭吵。直到這一次,他們才意識到,兩人平胡的關系之下,有此暗礁。
到最後,他們都無法達成共識,只是Cee又重新找到了工作。Cee在過去幾個月喪失的自我認同感始終無法重建,她最終尋得一個解決辦法 —— 找另一個人來提供認可。
她出軌了。
失業
制造時差
和阿木已經分手一年,哈迪仍偶爾回望這段感情。她意識到,除了阿木不思進取讓自己絕望以外, 兩個人生活狀態的巨大差異,也是消耗情感的主因。
當哈迪早上八點起床上班時,阿木或許剛剛入睡三個小時;當哈迪下午三點正在焦躁的會議中,總會收到阿木一句不合時宜的「臥槽,又睡到現在」;當哈迪晚上十點加班回到家,阿木正處於精神最佳的時候,抓著哈迪聊些有的沒的,「這種時候我腦袋嗡嗡的,但還是用本能回復他,這讓本來就很累的我,更累了。」
每日從PPT、文稿、寫字樓中脫身,然後看見圍繞著阿木的遊戲、香煙、松垮睡衣,哈迪有越來越深的「闖入感」。
截然相反的生活節奏和內容把他們從彼此的世界中驅逐,那種「這一切不屬於我」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以至於在感情末期,哈迪覺得自己沒有家:
「白天我要適應職場,晚上我要適應阿木的生活。而我唯一想要的,其實只是一個安靜的空間,和我差不多狀態的人,一起躺在沙發上。」
這個家還是被綠植襯托得很美。可美不是一個家最重要的東西。
哈迪把和阿木的這種狀態差異,稱之為「時差情侶」。
「時差情侶」,可能是當失業遇到愛情時,最普遍的產物。
Fifi 在今年年初失業。在她看來,是失業撕裂了她上一段戀情。
之所以用撕裂這個詞,是因為她覺得時刻能感受到,失業讓她和前男友Lee的距離迅速拉遠。
Fifi是一個表達欲很旺盛的人,但過去因為工作很忙,所以至少在工作日時,她顧不上和Lee聊很多東西。失業後,她擁有了大段大段的時間,而在這些時間裏,她基本上只做三件事 ——
出門散心、找工作、以及找工作被拒。
這個敏感的女生由此激發出比以往更旺盛的表達欲。 出門遇到好看的花和陽光,想跟Lee分享;找工作的每個細節、過程,也當然要和Lee分享;隨之而來的緊張、失落、興奮、挫敗和焦慮,更要一一和Lee分享。
然而,身在廣告行業的Lee,在下午通常會忙得不見蹤影。很多個下午,Fifi對著自己連發十幾條訊息的對話方塊發呆,始終等不來回復。
家裏的窗台和窗外的大樹靠得近,Fifi可以看清很多片樹葉的樣子。等待Lee回復的時候,Fifi常透過觀察這些葉子轉移註意力,慢慢地,她甚至能說出哪個樹枝上,哪片樹葉長得更好看。她還給樹葉起名字。
一開始,Fifi的心態仍算平胡,畢竟她自己也曾是非常忙碌的上班族。她能理解Lee忙起來無法回訊息。然而差不多半年後,因為在找工作上一再受挫,而每個得不到回復的下午又在反復熬著自己的耐心,Fifi的情緒開始逐漸崩潰。
一次,她有個很看重的工作機會,在三輪面試後發來了拒信。她當即痛哭,帶著哭腔發了一條語音給Lee。
四個小時後Lee仍然沒有回復。Fifi又發了一條訊息:
「要結婚嗎」
總有一個人會想起這件事
失業在個體生活中,是一次海嘯。在動蕩的環境中,人會本能地趨向穩定。
在阿木失業四個月時,哈迪第一次想到結婚。
可惜,生活沒有留給她進行任何浪漫想象的機會。和阿木結婚,在彼時的她眼裏,是一件讓人茫然、焦慮的事情。
「我看不見阿木的擔當和進取心,我沒有信心和他共同面對余生更大的風浪、去撫養下一代。那陣子,我還沒有分手的決心,但又覺得不可能結婚,所以非常迷茫。」
哈迪對婚姻的想象,被失業輕易擊破。不過,在另一些故事裏,失業反而促成了婚姻發生。 對這些人來說,婚姻就像是失業這場海嘯裏一根抓得住的浮木。
一周之前,老鴨剛剛辦完婚禮。
老鴨和丈夫阿港在2021年戀愛,他們結識於阿港經營的酒吧裏。而早在2011年,當時阿港才20來歲,就靠著做海外生意,輕輕松松就能年入百萬。那時候,老鴨還在念高中。
然而,當時間來到2021年,阿港的酒吧已經只能靠他前半生的積蓄勉強維持。到了2022年,阿港的酒吧再遭打擊,只能宣告倒閉。不過,當賺錢已經是一種習慣時,阿港對偶爾的挫折不以為然。很快,他又懷著一定能東山再起的信心,重新開了一家港式茶餐廳。
老鴨當時也很支持阿港再度創業,只是如今回過頭來想,這種情況下開茶餐廳,實在太不明智。茶餐廳從開業起就處於入不敷出的狀態,艱難維持了幾個月,就草草關門。 這次之後,阿港開始了無業狀態。從他2007年做生意開始,這是他第一次成為無業遊民。
可能阿港生性樂觀,他至今對此沒有太大感受,只會覺得自己應該找點事情做。
老鴨對此更敏感一些,她偶爾會看見阿港在家裏發呆、不修邊幅,就怕他太過沮喪,於是一有假期就會和阿港到處旅行。
不過,阿港好幾次又再想要做生意時,老鴨都強硬地制止了他。
有時候,阿港願望很強烈,會因此和老鴨發生爭吵。情急時,老鴨會以分手相逼: 「如果你執意開店,我們就分開吧。」
漸漸地,老鴨意識到,在這段關系中,自己處於權力關系的上位。當年的阿港年入數百萬、擁有一家位於外灘的酒吧,如今他積蓄見底,無論物質上還是決策上,都需要仰仗老鴨。
老鴨暗自擔心,這樣的權力不平等,會是一個暗雷。
正是此時,他們聊起了結婚。如果遵從理智,這不是結婚的好時機。但老鴨意識到, 婚姻可以徹底讓他們的生活變成一個共同體,雙方的目標、事業、經濟,都會連成整體,應該無需再分高低。
老鴨早已認定了阿港這個人。 阿港始終樂觀豁達的個性,給了老鴨充沛的生活能量;ta們的 家庭也相處融洽,這在老鴨看來,是很難得的事情。
因此,讓雙方連成共同體,成為了老鴨心中,保衛這份愛情的方式。幾乎是在決定結婚的同時,老鴨也辭掉了在外企的工作。她和阿港一起,開了一家花店。
如今,他們夫妻二人每日圍繞著花店忙碌。阿港再次能夠發揮他與人交際的能力,老鴨則更多專註在花卉的陳列創作中。
因為失業出問題的感情
很少由於現實原因
心理咨詢師李莉萍專註於親密關系領域,她表示,近幾年提到「失業狀態」的來訪明顯變多了,然而,很少有情侶是真的因為錢、因為生活品質下降,才出現感情問題的:
「更多的是,失業者沒有從伴侶身上看見支持;或者,伴侶沒有從失業者身上看見韌性。
一開始,大部份情侶還是很正向地面對失業的。但通常,當失業超過三個月,這段關系就會開始出問題了。」
前文論及的幾段感情,似乎就在反影印證著這個觀察。
李莉萍對早前的一對來訪情侶印象深刻,在她看來,這對情侶是一個比較好的「正面案例」。
這對情侶都是媒體從業者,失業的是男生。
男生一直是一個非常努力工作的人。也因為他們的共同努力,他們的房子越搬越大,買了車,每到假期都能出一趟遠門。日子過得越來越好之後,他們原本正在規劃結婚。
然而,突如其來的裁員打亂了兩口子的規劃。
甚至連男生本人都沒來得及反應時,女生主動開了口,她告訴男生不要怕,她百分百相信男生的能力。 她提議,這段時間,他們可以一起先節儉點過日子,搬到小一點的房子裏,減少旅行的次數、不出門也可以。
既是因為受到了鼓勵、感受到了安全感,也因為對自身要求高,男生沒有花太多時間在躊躇和消沈上,他冷靜地面對失業,如常地學習和提升自己,然後一邊投簡歷、面試。面試失敗過幾次,女生都陪在他身邊。
因為是同行,女生在整個過程裏給了男生很多意見,從如何修改簡歷、到面試的用語細節。她甚至扮演面試官,陪男生訓練面試。
盡管男生內心比較強大,但隨著失業半年都沒有找到新工作,他免不了變得焦慮。半年後的一場面試,他進入了終面環節,卻在終面前夜,因為太緊張而睡不著覺。 這天,女生在周邊城市出差,原計劃要在外面過夜。在聊天中,她覺察到男生十分緊張,於是她連夜打車,花了三個小時回家,陪男生過夜。
這次陪伴對明天的面試沒有任何實際幫助,但對男生而言,這比以往每一個建議和幫助,都更意義重大。
在同咨詢師分享時,女生說,自己之所以這麽信任這個男生,是因為男生從他們認識的第一天起,就是一個上進、努力、堅韌的人。這些片段一直存在她的心裏,當風浪來臨時,是這些片段給她提供了支持男生的底氣。
由此看來,這是一個關於積累「信任資源」的故事。
我們知道,負面的回憶和感知,理論上會比正面的更讓人印象深刻。但這個女生把對愛人正面的回憶存放於心,關鍵時這些回憶就會轉化為「信任資源」,幫助這段關系度過難關。
同時,這種「信任資源」驅動著女生去做出更多讓男生信任她的事,最終,他們的關系就在這信任的不斷迴圈裏,變得堅固。
失業讓關系和自我
都面臨拷問
很多年輕人需要用工作來錨定生活、定位自己。當工作這根繩索斷裂,人會在無邊的不確定感和自我懷疑中飄蕩。
李莉萍認為,透過外在的成就來確認自我,這已經成為了一代人的習慣。 從小,我們就透過學習成績、學歷、老師和家長的誇贊等,來衡量自己是一個怎麽樣的孩子。離開了學校,衡量的標準就變成了工作、以及愛情。
大家很少直接去思考「我是個怎樣的人」,更多思考的是「我做成了怎樣的事」。
這就是失業能敲碎生活與親密關系的原因:
沒有了職業上的確認,我們不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人、自己是否有價值,這種迷茫和懷疑蔓延到對伴侶的愛中 ——我現在都看不見我的個人價值了,你是不是更不會愛我了?
夾雜在多重不安和懷疑中,無法好好自處的失業者,就會呈現各種各樣不同的應對方式。有人假裝若無其事、每天頹廢度日,有人變得敏感,有人變得更卑微。
而這種不安和懷疑,是有可能傳染至自己的伴侶身上的。
假如一段關系還沒有足夠多的經歷和回憶,去讓失業者的伴侶相信失業者有足夠的上進心、毅力和責任感,能重新站起來,或至少能在失業狀態下仍對這段關系負責,那麽,失業者的伴侶很可能也會開始懷疑起這段關系、這位眼前人來。
在采訪過程中,有一個失業的男生講述了他分手的情景,他的伴侶最後說:「畢竟,你都不相信自己了,我還如何相信你呢?」
因為伴侶失業、而真的對這段關系失去信心的人,其實往往會在道德上譴責自己:「我是不是慕強?我是不是太勢利眼?我是不是太不堅定?」
李莉萍希望大家可以認識到, 情緒是沒有對錯的,不需要有任何道德壓力。如果你感到了動搖,那一定是背後有更深的、不可逆的原因。
往往是在失業之前,這段感情就沒有建築好足夠堅固的信任、甚至本來就沒有足夠多的愛。
所以,李莉萍反而認為這是一個難得的契機,去讓大家重新審視這段感情。
當一切過去後
失業會成為親密關系裏
重要的「生命敘事」
有一些事情,是當親密關系面對失業時,雙方可以嘗試去做的 ——
作為失業者
最重要的是真誠地去接觸自己的害怕和擔心。這種接觸首先是進行自我覺察,可以透過思考、或者看書,去理清自己除了工作、收入這些外在標簽以外,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人、還有什麽價值。
這種接觸同時也意味向伴侶主動表達脆弱 。在李莉萍的咨詢經驗裏,基本上只要伴侶表達脆弱,另一方都會支持,甚至唯有這樣,另一方才能找到著力點去支持。除了真誠表達以外,一切的掩飾,都容易讓關系朝著誤會和失望走去。
作為失業者的伴侶
如果確認了有堅厚的感情基礎,那麽需要做的, 就是對伴侶表達無條件的支持。 剛剛提到,很多時候,親密關系中的失業者除了怕找不到工作以外,另一面最怕的,就是我愛的人不愛我了。而伴侶無條件的支持,就是消除這份害怕的最好方式。
而當這份焦慮被消除後,它很可能會像找到一個線頭那樣,不斷地往前重建失業者的自信 —— 我的伴侶是愛我的,即使我沒有工作。這大概意味著我本身是一個很不錯的人,那麽,我也不擔心我的前途會暗淡,我總會好起來的。
這種時候,伴侶是失業者的依附物件,ta為失業者提供了依附安全。 而這個自信心重建的過程,被稱為「矯正性的情緒體驗」,這種體驗只能從提供依附安全的物件中獲得。
如果再往深一步看, 一段穩定的、長期的 依附安全,是能夠修復童年創傷的。 (不同的心理流派對長期的界定不一樣,通常認為是3-5年)
從小只能在成績和他人評價中獲取自我認知的習慣,可以因為這樣一種依附安全而被修正,我們有機會因此成為一個不再需要外部標簽、也能明晰自我的人。
所以,失業註定會成為親密關系中,重要的「生命敘事」。
采訪到最後,我發現無論一對情侶的結局是如何,分手也好、仍在一起也好、結婚了也好,假如他們仍有機會保持聯系、再次聊起這段往事時,他們都會在某個時刻,用不同的形式,表達同一個意思:
「我會永遠記得,當時你是這樣對待我的。」
在無邊的不確定感和自我懷疑中飄蕩是痛苦的。此時,如果沒有感知到充分的支持,就會產生類似創傷的體驗。
就像孕婦在生育時,如果丈夫不在身邊,她會記一輩子:「你當時不在我身邊。」
同樣,如果感受到了支持,這也會成為非常重要的回憶,就像妻子會一直記得:「我生孩子時,你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Cee出軌了一段時間後,選擇和Jason坦白,她告訴Jason:
「我的出軌,一方面是為了從別人身上重新確認我是一個有能力、有魅力的人;一方面,是為了報復你。在我失業的時候,你是那樣對待我的,我很傷心。」
李莉萍所分享的那個正面案例裏,男生在一段時間後和女生一同回憶自己失業的那大半年,也說了相似的話,情感卻完全不同:
「我會一直記得,失業時你是怎樣對待我的。未來我們結婚、有了孩子、面對更多風雨,我會用全部的力氣,去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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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關鍵詞:失業、親密關系、依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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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盧舫
描寫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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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心理入駐咨詢師 / 李莉萍
EFT情緒取向婚姻伴侶咨詢師;職場壓力人際關系個體咨詢師;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北京大學心理學碩士
插畫 / Nixi
監制 / Emma
編輯 / KY主創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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