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老家陜西，有一種名叫黃桂稠酒的米酒，傳說是詩仙李白的靈感源泉。傳說無可求證，那酒卻真真實實的存在著。至於味道，一如賈平凹在【陜西小吃小識錄】所寫，「一般酒澄清，此酒粘稠，一般酒辣辛，此酒綿甜。鄉民能喝，市民能喝，老人能喝，兒童能喝，男人能喝，女人能喝，健胃、 活血、止渴、潤肺。」
除了黃桂稠酒，味道同樣甜糯的醪糟更頻繁的出現在老陜人的生活裏。尤其元宵節，一碗加了桂花的醪糟煮元宵幾乎家家必備。
和粽子、月餅一類節令專屬食物不同，桂花醪糟元宵並非元宵節的專屬，老陜人的許多喜慶日子，寓意團圓的元宵與桂花醪糟的組合都是宴席的常客。因此在兒時的記憶裏，幾乎除夕往後，吃「元宵」就拉開序幕，並且能一直甜到元宵節。
一碗桂花醪糟元宵，元宵是主角，同煮的桂花醪糟是精華。不像南方整塊餅狀的酒釀，醪糟米酒交融，難得的甜出一派溫軟。我媽煮桂花醪糟小元宵有自己的秘訣：醪糟在元宵出鍋前再放。一小鍋燒開的水，先讓元宵浮個三五分鐘，再打雞蛋、放枸杞，最後醪糟和幹桂花上場。吃來甜糯與香軟並進，一碗下肚，通身暖融。
後來離家，桂花醪糟煮元宵難得，桂花酒卻喝到了不少。
細究起來，桂酒成名甚早。東漢的【四民月令】曾記載，當時人們將桂花切碎入酒以借其香制作成為桂酒，每逢祭祀，便會拿出來作為祈求長壽安康的供奉之酒。明代的【遵生八箋】則提到另一種花酒制作法：「十月采甘菊花，去蒂，只取花二斤，擇凈入醅內攪勻。次早榨，則味香清洌。凡一切有香之花，如桂花、蘭花、薔蜜，皆可仿此為之。」到了清時，【紅樓夢】裏則出現了桂酒的高階版「桂醑」，將新桂投入白葡萄酒中，得一個香芬醇甜。
今年元宵節，我家備的酒叫「桂魄」。大概是受兒時的影響，我對桂花酒總抱持著酒味一低再低、桂花須得芬芳撲鼻的堅持。如果這桂花酒再親和一些，足以全家共飲、老少皆宜就更好不過了。如此期許下，溫軟的「桂魄」完美的符合了我的期望。
九月成花的金桂，細細篩過後泡入米酒數日，直到桂花的芬芳與米酒的糯香合二為一，此後蒸餾得到「桂魄」的精華——芳醇的桂花之魄。後面就簡單得多，為了增加桂花酒的適口度，用葡萄酒作為桂魄的調配基酒，桂魄就此成就。
兼具色、香、味的「桂魄」，最妙就在那一抹桂花的芬芳回味。果實與糧食復合的酒香相融，入口是淡淡的甜，數分鐘之後回過味來——哇，這玩意兒可真香啊！那是一種潤物細無聲的香甜，就像在嘴貝瑞噴灑了一片桂花香霧，惹的人整個落入柔軟。
喝「桂魄」最好的時間是月夜。比如元宵佳節時。試想燈月相映，人正意興闌珊，就著新年第一輪圓月，怎能忍住不來上幾杯，得一個面上緋紅、香夢沈酣。
又一年元宵漸近，如今「長安」的元宵節，更甚兒時的熱鬧。雖然老家西安的元宵盛景遠在千裏之外，雖然那句「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已永存詩中，但至少手邊還有一杯桂花酒，一碗甜元宵。無畏，且讓我們在這樣的天氣裏溫酒幹杯吧！一起飲一杯甘甜潤的桂花酒，祈盼2024一整年的甘、甜、潤！
「 元宵團圓時 當有桂花同載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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