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綿綿
導語
不會畫畫和程式的奶茶店老板不是優秀的遊戲制作人。
|
相信不少玩家聽過「分手廚房」的傳說。
這是一款能夠葬送感情的遊戲。洗盤、煮飯、切瓜、裝盤、送菜……玩家們手忙腳亂、你推我撞，訂單時間將至，煮鍋將糊的滴聲又四起，一團亂麻中，兩人情感的小船說翻就翻。前不久，就有日本藝人因和男友玩【胡鬧廚房】感情破裂。「分手廚房」名不虛傳。
傳說也後繼有人。近日，又有一款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奶茶版分手廚房」上線，稱為【杯杯倒滿】。
作為一款肉鴿版模擬經營遊戲，搶先體驗版在Steam上線不到三周，【杯杯倒滿】銷量破10萬，獲得高達92%的好評率。因過於寫實，精準狙擊了上班族的「奶茶店」夢。有玩家表示，因玩遊戲如上班，他對奶茶有了「戒斷反應」。也有玩家鬥誌滿滿，「我已經能直接入職某雪冰城」！
而讓人驚訝的是，這款遊戲僅有兩名開發者。在制作遊戲【杯杯倒滿】之前，制作人孔明和熊熊還真開了三年奶茶店。2018年，兩人從上海回到成都，從做手遊、開奶茶店再到夫妻搭檔做獨立遊戲，主打倆字「隨性」。
作為一款小品級遊戲，【杯杯倒滿】為何能在模擬經營賽道殺出個「措手不及」？本篇文章聯系到孔明和熊熊，一起來聊聊「奶茶店模擬器」脫穎而出的過程。
01
模擬經營？不，是戰鬥
2023年6月，於Steam釋出試玩版的【杯杯倒滿】，在小紅書上就有了「要火」的苗頭。
顧客是鮮亮生動的馬克杯，呆萌的熊熊頂著高壓做奶茶，事無巨細，一不小心腦冒紅溫。看似呆萌、實則要命，越玩越上頭的玩家也開始在小紅書上自發宣傳。
奶茶指自己
而這也來自親身經歷。熊熊和孔明對茶館說，此前在經營奶茶店時他們總會遇見興致滿滿的員工待了半天便「跑路」的情況。朋友打趣說，「要不，你們開發一款開店模擬器吧」。
受到啟發，他們的研發初衷如此的樸實：告訴大家，做奶茶店沒那麽容易。
【杯杯倒滿】的故事引入很「魔幻現實」。社畜熊熊做了個噩夢，被困在「沒日沒夜的工作裏」。驚醒後，惡魔的低語如約而至，辭職吧，「開奶茶店可賺錢了」。熊熊邪魅一笑，簽訂惡魔契約，開啟開店旅程。
但現實相較理想更骨幹。和主打佛系的傳統模擬經營不同，【杯杯倒滿】是款需要玩家挽袖上陣的「戰鬥遊戲」，沈浸感拉滿。
開店的整體流程以現實為樣版。作為一款肉鴿卡牌關卡制遊戲，搶先體驗版共分為四章共16個章節。【杯杯倒滿】的簡單模式以七日為一周期，從訂貨開箱備料開啟一日，主打「快刀斬亂麻」。
從顧客點單、制作，出單，玩家都要面面俱到。在不同關卡，玩家還需學習全新配方增加競爭力。從簡單的鮮榨檸檬汁逐漸升級至抹茶、生椰咖啡，有的還需用熊掌一陣攪拌。除此之外，客人下單飲品還有溫度、加糖與否的不同。如果溫度做錯，就能聽見杯子舔吧嘴「唧呀」一聲：「溫度不對啊。」
同時，玩家要腳蹬「風火輪」，趕往電話亭補充即將消耗殆盡的糖、杯子等物資。等到客人來臨，還需在合適時機按鍵喊出「歡迎光臨」。真的很刺激。
當然，因為有惡魔契約，肉鴿元素能夠幫助玩家飛躍現實。在連續快速出單時，玩家能達成Combo連擊快速積累名望，從而開啟禮物隨機獲得卡片，構築不同卡組，包括快速出杯、極限出杯，甚至跳單出杯等。其中最為「邪門」的當屬小費卡組，若運用得當，單杯奶茶小費過萬都不成問題。
不同的卡牌構築玩法
當然要順利完成關卡，不論是掌握制作方法、調整機器布局，還是熟練運用卡組，最重要的在於玩家能否經受住資金和壓力的挑戰。
如果莽撞進貨、忘關電器，日結賬單會因進貨費、電費倍增而怵目驚心，最終奶茶店破產倒閉。而忘記清理垃圾、飲品制作過慢導致加班，也會讓熊熊腦袋由紅轉紫，最後哭唧唧告敗。同時，惡魔契約的相應代價也成為遊戲內險象橫生的一環。
壓力爆棚
最終，在經歷看似有條不紊、實則精神緊繃的多輪挑戰後，玩家才能順利抵達終點，用盈余解鎖家具和裝修房屋。
也難怪玩家稱【杯杯倒滿】為「寫實遊戲」。有玩家和朋友走「小費流」刷金幣玩得不亦樂乎，也有玩家表示因減益過重而棄遊。
玩家玩瘋了
部份差評
面對部份玩家的棄遊，熊熊告訴茶館，他們想做的是款「痛並快樂著的遊戲」，讓玩家獲得透過反復磨練從反復失敗中終於抵達成功的感受。而這也是她開奶茶店的真實感受：「如果這個月財政赤字，是直接放棄還是調整一下再試試？」
02
最早是遊戲夥伴
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是個問題。
不過放在【杯杯倒滿】身上，則是孔明和熊熊先有了經營奶茶店的經歷，才有了這款遊戲。而在兩人著手做【杯杯倒滿】之前，首先是遊戲搭檔，然後才成了情侶和夫妻。相伴近二十年，一環扣一環。
可以看出，兩人都是硬核遊戲愛好者。孔明和熊熊兩人最初因【勁舞團】認識，因彼此都是成都人而親近。之後兩人則在同玩【魔獸世界】時，「培養出了感情」。
孔明、熊熊和小貓糞糞
相識後的較長一段時間，兩人身處異地。
當時熊熊在四川美術學院學習油畫，而孔明則於2006年高中畢業後，便在父母的支持下懷揣遊戲夢，背起行囊只身前往上海某基地參加策劃培訓，之後以培訓成績第一名成績順利入行。
此後，孔明在上海供職過多家知名遊戲公司，涉獵有網遊、端遊，主攻策劃。而等到熊熊大學畢業，希望在油畫行業之外另謀出路的她也來到上海和孔明匯合，轉行為遊戲美術。
從熊熊的描述，可以了解到她是個喜愛自由的人。「換過幾家遊戲公司，上過幾年班，後來還是想自己做」。而另一邊，孔明在從某網遊從立項到上線維護約五年後，也產生了創業的想法。兩人就一拍即合。
不過首次創業算是中途夭折，只差臨門一腳。
2015年，孔明和熊熊兩人和一家程式公司合夥創業，四人共同開發一款以動物為主角的手遊。四人開發約兩年，已與國內發行談妥百萬代理費，但團隊在「抽卡機制」修改上「擱淺」了。應代理要求，團隊一再偵錯，修改一整年數據仍不樂觀。最後因為發行公司倒閉，首次創業也正式宣告失敗。
創業失敗後，資金狀態一時有些緊張。2016年，孔明重回打工人狀態，和同學一同做手遊。熊熊則因直播【怪物獵人】時受到某平台邀約，開始在家做簽約主播 。
隨後的故事，或許看過B站視訊的玩家知道了。2018年，因投資關系，孔明和同學回成都開發手遊，熊熊一同回到成都。接著，收到閨蜜邀請，三人合夥開加盟奶茶店。前後三人共投入近60萬，三年加盟期滿後結束，小賺。
不過顯然第二次創業並非他們創業的終點站。2021年，公司因疫情原因不景氣，孔明離職在家休養另謀出路，一時陷入迷茫。經熊熊提醒，孔明在心中重新醞釀起「獨立遊戲夢」。吸取首次創業的經驗，這次孔明打算和熊熊兩人「自給自足」，開始自學遊戲引擎Godot。
待奶茶店關閉，客廳內兩張並排的桌子、四台電腦，三只分別叫「臭臭」、「屁屁」和「糞糞」的貓環繞在旁，熊熊和孔明兩人也正式開啟了他們的獨遊之旅，也是第三次創業。
三只可愛小貓
03
脫穎而出的原因
從開發初期的默默無聞到3周銷量破10萬，熊熊和孔明說，這遠超他們的預期。最初，他們認為【杯杯倒滿】銷量頂多在2到3萬。
回看2022年5月，孔明在B站首次「自曝」，該視訊至今仍只有近3000播放量。也難怪熊熊告訴茶館：「第一年進展很慢，一直在學習，也沒有人關註，很迷茫，好像兩人在瞎搞。」
的確較為曲折。在【杯杯倒滿】之前，兩人曾試圖撿起曾經暢想的合作遊戲玩法，最終因難度太大放棄。後來兩人決定取材生活，將【杯杯倒滿】提上日程後，還曾做過一個趨近「無盡模式」的長線經營Demo，但因兩人一致認為不好玩推翻重做。
摸索大半年，2023年3月，改為「肉鴿關卡制」的【杯杯倒滿】才終於初具雛形。
2023年8月在成都Comiday遊戲茶館組織的獨立遊戲展區
真正迎來轉折點，是在2023年夏季。隨著簽約發行，參加各類綜合及遊戲展會、角逐騰訊GWB，【杯杯倒滿】的「酒香」終於穿過小巷打出了知名度。
2023年8月，掛出Demo頁面後的【杯杯倒滿】吸引了不少「自來水」玩家。孔明告訴茶館，當時，愛發電平台開始陸續有人光顧，還有玩家在他們直播時充艦長喊話：求遊戲內測碼。最後一不小心攢出了500人的測試群。
愛發電上【杯杯倒滿】的部份支持人數
孔明說，也正是這時，他們開始確信：這款遊戲沒問題。
一款小品級的【杯杯倒滿】為何能並非熱門的品類中脫穎而出？孔明和熊熊告訴茶館，一方面是相關「開店模擬器器」的遊戲數量不多，同時，他們會去挖掘和避免同類遊戲不好玩的弊端。而在【杯杯倒滿】中，他們尤其註意避免迴圈的重復性（自動化），並且註重「拓展性」和「真實性」。
在熊熊看來，重復的迴圈會滋生無趣，而自動化則與多人合作玩法相悖。因此，在【杯杯倒滿】中，隨機Buff、Debuff及擰瓶蓋的動作都能打破「一個無聊的迴圈」。此外，他們還設計了家園的模擬經營玩法，從而去提升遊戲的拓展性。
家園模擬玩法吸引玩家賺取更多金幣
有關如何看待真實性在模擬經營遊戲中的意義，孔明和熊熊各有觀點。孔明認為，這種「真實」的意義主要體現於——一種與現實掛鉤，並讓玩家願意重復體驗的「遊戲性」。當玩家在肉鴿玩法中願意一遍遍使用蒸汽機制作奶茶，而在現實中看見奶茶店中的蒸汽機，或許將會心一笑。
熊熊則認為意義更趨近於「心態的真實」：「如果曾經催促店員感到不耐煩，在體驗遊戲後再遇見類似的事，心理是否會變化？」。熊熊還繼續補充，「遊戲內的小料放至第二日仍能使用，當無人指責時，你是否會繼續使用」。從喝奶茶的顧客到老板之間的心態流轉，也是熊熊想要表達的內容。
當然作為一款「寫實遊戲」，【杯杯倒滿】竟然叛逆得沒有一個人類角色。熊熊說這主要取決於個人喜好。她喜歡動物，孔明表示甚至家裏已經被動物玩偶侵占。當然她也小小透露，顧客呈現為馬克杯的部份原因是：畫人太麻煩了。
「效率至上」是熊熊在開發過程中奉行的準則。為讓孔明更專註鉆研程式，將線上玩法偵錯得更為順暢，熊熊有時也包攬策劃的活。除此之外，熊熊在音效和字型則是堅持「免費至上」。
所以開發成本是多少呢？熊熊笑說，主要就是兩人的生活費，不多。
04
「拔不掉的‘眼中釘’」
從近20年前的【魔獸世界】玩伴，到如今的遊戲制作同伴，兩人看彼此有何變化嗎？
熊熊說，她和孔明彼此已經成為了「拔不掉的眼中釘」——有時看不慣彼此，但兩人也仍舊經常一起玩遊戲。
因為彼此都是資深玩家，兩人也時常對遊戲玩法的趣味性各持己見而劍拔弩張。上周，兩人就因最新章節加汽飲料的制作，在直播間爭論起來，觀眾也湊熱鬧說，「吵起來咯」。不過熊熊說，這是兩人打磨玩法的常態，後來兩人會發現，最終版本中「兩人都互相妥協，都往中間都各靠一步」。
兩人的分工各有不同。面對玩家反饋時，孔明性格更為溫和，熊熊則會站出來成為那個說「不」的人。她堅持遊戲中適量Debuff的存在。同時，當發現【杯杯倒滿】內測群內女性占比高達8成，熊熊作為女性玩家在面對玩家反饋時，認為女性玩家可以勝任，並且沒有一刀切降低難度，而是做適量簡化，讓新手門檻進一步降低。
目前從小紅書看，不少女性玩家已經步入「刷金幣大潮」。
搶先體驗版的釋出已經告一段落，目前熊熊和孔明又步入遊戲開發日常。從中茶館可以感受到他們跳脫的人生態度，從中侵染了成都濕潤空氣的隨性。他們每日午間起床，然後開啟直播，在直播中向玩家展現日常開發和晚間玩遊戲的過程。
除了繼續修繕線上網路，熊熊和孔明計劃將在今年完成剩余四個章節和新角色的開發。
他們之後也並不打算僱用新的人來開發遊戲。「這面臨一個很現實的問題。」熊熊說，「不僅意味著要申請場地，我也得監督員工，而我也得按時起床了，很頭痛」。而這也許會影響她的開發進度，「我可能因為每天睡不夠懶覺，工作效率其實還降低了」。
關於「辭職在家、勇敢追夢」這個理想化的表述，熊熊和孔明不想認領，認為這太陽光了。
」通俗一點說，其實就是兩個喜歡宅在家裏、又不想上班的人，總得找個辦法養活自己，而這個事情正好又是自己喜歡的，有各自所擅長的部份，彼此能夠結合在一起，做出一個完整的東西出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似乎，熊熊和孔明兩人把人生每段旅程都當作【阿甘正傳】主角手裏那盒巧克力。不管下顆巧克力是甜或苦，吃下去就對了。
聯系作者請點選
推薦閱讀
每一個 「在看」 ，都是鼓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