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款遊戲需要多久？
4年——大概能做旗艦級遊戲；
18 個月——這是大多數手遊的制作周期；
3 個月——這是服務型遊戲大版本更新的頻率；
那麽……如果只有2 個月呢？
你可以做一部真人互動戀愛遊戲！
2023年10月18日，【完蛋！我被美女包圍了】在Steam開售，上線即爆火。不到3個月就狂賣190萬份，以8000萬的銷售額位居去年國遊銷量榜第二，是第三名銷售額的2.5倍，堪稱遊戲界的奇跡。
看紅了眼的大小資本立刻嗷嗷沖上去想分一杯羹。短期內超過23款【完蛋】like就在各大遊戲商城開啟頁面，最快的一款上線時間是去年12月29日，只比【完蛋】晚了兩個多月。
這些遊戲，表現如何呢？
目前已經上線的超過9款，要麽滿是差評，要麽幹脆沒幾個人買，別說第二個爆款，達到銷量及格線的遊戲一款都沒有出現。
在【完蛋！我被美女包圍了】爆火五個月之後，第一批跟風的「完蛋」們——集體完蛋了！
它
們為什麽會集體撲街？
問題出在哪兒呢？
世界上最早的互動式電影可以追溯到1966年導演拉杜茲創作的【自動電影：一個男人與他的房子】。電影會在關鍵的劇情節點暫停，觀眾透過按下紅綠色按鈕，投票選擇情節和想看的故事，這在當時很新鮮，但沒啥人關註。
隨後的幾十年間，越來越多精致的互動式電影被創造出來，但互動電影的可玩性和復玩性實在太低，基本上全靠編劇水平或者新鮮感支撐，從1995年雪樂山的【幽魂】，到2018年網飛的【黑鏡：潘達斯奈基】，不管上線時有多火，基本上都逃不開曇花一現的命運。
在國內，同型別的遊戲也不算少。
2018 年，【女神駕到】就在嘗試真人戀愛互動玩法。但整個互動式電影殺出來的爆款滿打滿算就只有兩個，2019年的【隱形守護者】，2023年的【完蛋！我被美女包圍了】。
巧的是，這兩款遊戲都在大火之後帶動了一波互動電影的小高潮——然後，就和海外的前輩們一樣，沒有然後了。
遊戲型別先天劣勢不說，尷尬的是，這些「完蛋」like的制作方不少還是半路出家，後果可想而知。
除了少數幾家背後有遊戲公司背景，其他不管上沒上線，制作方的遊戲開發經歷多數白紙，一些還都是突然跨行業過來混口飯吃的：
【拜托！明天和我戀愛吧】的發行方是視訊平台優酷，制作方柚元文化在2023年10月23日才成立；
【哎呦！這麽多美女呀】的制作方是一家網路攝影機供應商；
發行【100%滿分戀愛模擬器】的伽壹傳媒主營業務是短視訊直播；
【我成了女神收割機 】的黑巖星球是拍網路大電影的；
更騷的是制作【別跑！美女在追你！】的佳博德信， 他們一直到去年11月17日，才在經營範圍裏增加了互聯網遊戲服務 ，擺明了就是為了口醋包的餃子。
飯店招廚子，來了一群唱戲的，寫詩的，畫畫的，就是沒有炒菜的，接下來這個飯店會發生什麽應該不難想象。
而且現實是，這些遊戲從本體到場外營運都極其抽象。
像優酷的【拜托！明天和我戀愛吧】，Steam評價看上去是特別好評，但開啟剛發售時的評論區，馬上就能看到各種賽博仿生人的團建現場，充分發揮自家視訊刷榜天賦。
在遊戲營運上，他們還無視平台既有規則，以反盜版的名義，宣布把使用Steam帳號共享的玩家進行封禁處理，離譜的操作在惹了眾怒後，只能光速滑跪。
【我和美女有個約會】幹脆就直接 在內容裏往目標使用者身上灑雷 。為了打差異化，一個面向宅宅的戀愛遊戲，竟然塞進了一個可攻略的男閨蜜。
這個本不可能出現的產品定位失誤，直接把玩家CPU給幹燒了。本來大夥只想和美少女貼貼，結果開啟遊戲是「兄弟，你好香」，操作很超前，結果也很現實，Steam評價不但褒貶不一，評價數甚至只有100多條。
而【完蛋！我也能追到美女了】更是重量級。
作為一個真人互動遊戲，它拍攝失焦、鏡頭不穩、收音不清；作為一款電子遊戲，它沒啥樂趣還有各種各樣的bug；作為一個上 steam 的遊戲，它流程短到只有一個多小時，而steam的退款政策是2個小時，打完了還能退款。
制作方應對差評的解決方案也很奇葩—— 他們選擇把女主寫真作為福利送出去 ，想靠場外運作解決掉打差評的人。可惜送再多福利，680條Steam評測也只有褒貶不一，簡直就是小醜本醜。
除了上面提到的這些遊戲，其他已經上線的【完蛋】們也都有很多品質問題，像劇本混亂不清、角色顏值不夠、UI設計繁瑣和各種各樣的bug等等——畢竟一款正常遊戲的研發都是按年算，這些真人戀愛遊戲卻基本都是去年10月後才立項，然後光速上線，平均制作周期也就三個月，能穩定執行都已經是機魂顯靈了，還能指望啥呢？
小眾的品類、專業不對口的團隊、不合理的開發周期、低劣的品質和奇葩的營運策略 ，構成了這幾個月【完蛋】like們群魔亂舞的盛況，用這些遊戲評論區裏的話來說就是，再怎麽像素級復制瑜伽名場景，都只是「對原作拙劣的模仿」，不撲街簡直就是不可能。
既然跟風作的前途都一片灰暗，那原作呢？
他們也很難復刻自己的成功。
作為一款真正引領風潮的遊戲，在關於「為什麽會爆火」的問題上，【完蛋！我被美女包圍了】的制作方在各大采訪裏，反復提到的詞都是「超出預期」。
現實也確實超乎預期。
2月5日，DLC【房間裏的心跳】正式上線。有經驗、有口碑、有爆款、有品牌故事，再加上紀錄片、專訪和大大小小的媒體報道，怎麽看它都是一堆【完蛋！】裏最有可能成功的。
但本體190萬的銷量沒能讓DLC重演輝煌，拉高了期待的玩家還因為劇情安排、演員演技等原因怒打差評，1000多條評價裏，Steam好評率只有褒貶不一。
就連風口的創造者都沒法復制自己的成功 ，還沒正式上線的「完蛋」like們就更別提了。
它們進入到了一種尷尬的境地：繼續做，撲街的未來猶在眼前，不繼續做，那早先磨劇本和拍攝的成本就這麽浪費掉了——狂熱過後，深坑裏全是裸泳的。
除了賽道本身就是一片深坑外，把這灘水攪得更渾的，還有追求短期收益的巨頭。
如果你恰好關註當時的新聞，那麽一定會對【完蛋】爆火後引發的連鎖反應印象深刻——短劇遊戲概念股大漲，各家機構都在出研報大肆宣揚新賽道啟用市場，從「短劇行業火爆出圈」，到「創新形成新增量市場」，再到「各路玩家紛紛入局」，用詞越來越誇張，越來越有煽動性。
這其中的受益人， 是一批目的不在做遊戲，而在拉股價的公司 ——比如遊戲圈的炒概念狂魔，中青寶。
2021 年元宇宙概念大火，中青寶就大肆宣傳會制作一款元宇宙遊戲「釀酒大師」，同時蹭上區塊鏈和白酒的熱度，讓自己的股價在兩個月內暴漲389%。
在【完蛋！】走紅之後，它直接宣布把原本在PICO端的VR遊戲【心跳女友】上架到了Steam ，盡管到目前為止只有6篇使用者評測，但它的股價是實打實地漲了上去。
另一家公司盛天網路走的也是同樣的路線。他們在去年12月14日宣布正在做一款真人互動遊戲，僅過一天，股價就漲了5.79%，再過半個月，他們的遊戲就上線了——沒錯，就是我們前面提到的那個【完蛋！我也能追到美女了】。
對於它們來說，遊戲賣得好不好並不重要——【完蛋】賣了190萬份，不過才8000萬的流水，盛天網路宣布進軍新賽道，一天的市值就能上漲5億。 遊戲掙得再多，能有股市漲得快？
最後股價漲了 ，大股東們賺了，工作室有了單子，放眼望去全是贏家，只剩Steam上下載量不高的頁面和玩家的差評，見證曾經的熱潮和退潮後的一地雞毛。
話雖如此 但遊戲本質上還是靠品質說話。
死在沙灘上的「完蛋 」like們，證明了玩家們的狂熱可以將一個遊戲送上神壇，但他們絕不會徹底失去辨別的能力。
未來真人互動遊戲這個品類，一定還會有新的"完蛋」這樣的爆款，但它很難從這些蜂擁著立項，2個月跑完拍攝、開機、研發、上線的的「完蛋」裏成長出來。
不過人類從歷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無法從歷史中學到任何教訓。
2019年【隱形守護者】引發的狂潮是這樣，現在【完蛋】們也是這樣。
也許在下一個完蛋爆款出現的時候，今天我們經歷過的一切，又會再一次上演。
只能希望未來的風口，至少不要再想著噶玩家的韭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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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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