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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密歐也有白月光?認識朱麗葉前,他的「夢中情人」是誰?

2024-04-22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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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詩人亞瑟·布魯克於1562年創作的敘事長詩【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悲劇故事】,一般認為莎士比亞的戲劇創作素材部份來源於此詩

那個拒絕羅密歐的女子

作為莎士比亞筆下最著名的愛情悲劇,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情節幾乎無需贅言。它包含了幾個在今天看來都已相當老套的故事要素:維羅納城兩個古老的家族蒙塔古與卡普萊特世代結仇,偏偏來自兩家的青年男女一見鐘情,並勇敢地追求愛情,最終卻在種種誤會推動下雙雙殞命。

無論是在16世紀的環球劇場,還是當代劇院,一直最令觀眾憂心的便是這對苦命戀人,在家族仇恨不斷升級的情境下,該如何獲得愛情的團聚。尤其是當朱麗葉沖動好戰的表兄泰博爾特將羅密歐的好友刺死,又喪命於羅密歐的劍下時,血的仇恨幾乎為戀人的愛情判了死刑,不得不讓觀眾為之揪心苦惱。在這樣一部充滿戲劇張力的劇中,羅密歐與朱麗葉「閃戀閃婚」的速度令當代人都咋舌——舞會上一見鐘情、第二天就秘密結婚、當晚便共度良宵,第三日就被迫分開——一切發生得如此之快,羅朱也仿佛一開始就是註定的戀人,以至於很少有人記得,在遇到朱麗葉之前,讓羅密歐求之不得、輾轉反側的「夢中情人」另有他人——一個叫羅瑟琳的姑娘,她從未出現在舞台上,卻是劇中眾所周知的羅密歐的求愛物件。

在第一幕第一場中,羅密歐初登舞台便是一副為愛所困的可憐相,用朋友們的話講,這位羅瑟琳面冷心狠,將羅密歐「虐待的發了瘋」,只因她拒絕了羅密歐的求愛,對他表達愛意的十四行詩也無動於衷:

「啊,沈重的輕浮,嚴肅的狂妄,整齊的混亂,鉛鑄的羽毛,光明的煙霧,寒冷的火焰,憔悴的健康,永遠覺醒的睡眠,否定的存在!我感覺到的愛情正是這麽一種東西……」

這些詞句乍看之下華麗精致,卻幾乎都是些無意義的陳詞濫調。

值得一提的是,盡管在當代讀者看來,莎翁的愛情劇中男性追求愛情時的言辭與行為大多都有些肉麻過火,繼而覺得這或許是莎士比亞所認可的求愛方式。但實際上,在其愛情劇中,很少有女主人公真正被這樣的手段征服。例如在【愛的徒勞】中,法國貴婦們就將此類行為看作男性自導自演的一出蹩腳的自戀把戲。【皆大歡喜】中,女主人公柯羅莎琳也嘲笑多愁善感的愛之俗套,不僅及時叫停心愛之人奧蘭多陳詞濫調的追求,讓他別再用蹩腳的詩句去糟蹋樹木。

義大利維羅納「朱麗葉的陽台」,中庭有朱麗葉銅像

而在【羅朱】一劇中,得知羅密歐已轉而愛上朱麗葉的勞倫斯神父,也曾不無諷刺地感嘆羅密歐對羅瑟琳的愛膚淺而又缺乏恒心。而羅瑟琳在這場充斥著愛恨情仇、生離死別的劇目中,倒展現出難得的理智與清醒。

某種程度上講,羅密歐與其說是向羅瑟琳求愛,倒不如說是為了談戀愛而戀愛,正如羅瑟琳從未出現在舞台上,羅密歐對她的愛也一樣虛無空洞。

橫在真愛之路上的父母

在傳統的講述年輕人虐戀的故事中,總少不了擅自做主或是從中阻攔的父母,在這些故事中,仿佛對自由戀愛的向往一定要憑借挑戰家庭的權威才能獲得昇華,私奔也成為這一情形下戀人們看似不得已而為之的選擇。在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愛情故事中,父母也充當了類似角色。不過,若是觀眾稍微嚴謹些,不免會想為劇中的父母叫一叫屈,因為他們直到見到殉情戀人屍體的那一刻都還不知曉二人相戀並秘密結婚的事實。

羅密歐(萊昂納德·懷廷飾)與朱麗葉(奧麗維婭·赫西飾)在舞會上第一次相遇,1968年佛朗哥·澤菲雷裏執導的電影【羅密歐與朱麗葉】劇照

在莎士比亞生活的時代,自由戀愛與父母之命的矛盾真的如此之大嗎?實際情況恐怕要復雜得多。在歐洲,將「愛」與「婚姻」越來越緊密聯系起來仍然比較晚近。對於都鐸時期的不少家庭來說,婚姻並不是建立在先前相互愛慕的基礎上,家庭也並非一定要以感情或愛情為紐帶,「都鐸時代的家庭是一個為了延續生命、名望和財產的制度」。從這個角度看,家庭更像是社會的一個組織模組,成功的婚姻也不必要取決於夫妻之情,由父母選擇婚姻伴侶在時人看來反而有合理可靠的一面。例如在遇見羅密歐之前,當朱麗葉的母親向她推薦結婚物件時,朱麗葉對婚姻的態度仍然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一件榮譽」,直到遇見真愛才改變了想法。

而人品、教育程度、相貌對於當時的男女都是考量婚姻的要素,財產多寡尤其重要。

不過,16世紀以來,人們對待婚姻與愛情的態度也在不斷變化,尤其是英格蘭經歷過宗教改革運動的洗禮,與天主教對守貞、獨身的精神優越性的提倡不同 (中世紀的基督教會認為婚姻並非人生活的最佳狀態) ,新教徒將婚姻視為社會的基石,進而提出愛情與婚姻關系理想化的觀點。大概很少有勸婚宣言會像馬丁·路德所寫的那般「生動有趣」:「所有生靈都分為男女,就連樹也會結婚,含苞待放的植物也一樣,巖石和巖石之間也會談婚論嫁。」在這樣的氛圍中,社會也日益看重夫妻之間的情感連線,追求一定情感基礎的婚姻關系是值得鼓勵與提倡的,「父母無權強迫孩子進入一段無愛的婚姻」,盡管這種「愛」與當代人理解的仍有差距,而保守的社會同時也認可「父母有權阻止一樁婚事」,這種控制權甚至能延伸到父母亡故之後——在英格蘭,父親死後,孩子的繼承權甚至取決於其未來婚姻是否經過父親在死前制定的「監督人」的同意。

或許正是在這樣矛盾的情況下,私奔便成為莎士比亞劇中的年輕人實作愛情結合的常見方式。

那些私奔的青年男女

【馴悍記】一般被認為是莎士比亞早期創作的一出愛情喜劇。不過觀眾歷來對這出劇的評價褒貶兩極分化嚴重。所謂「馴悍記」,也可看作「如何調教妻子實錄」,主要情節便是一個叫做彼得魯喬的年輕人為了金錢娶凱瑟琳娜為妻,並在婚姻中將脾氣火暴的妻子馴服為賢妻的故事。從現代女性主義的角度看,這短短一句總結就踩到了多個雷點,更別提劇中彼得魯喬所謂的馴服過程,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情感PUA。在劇中,莎士比亞有一個設定十分巧妙,那就是凱瑟琳娜還有一個妹妹比安卡,性格與姐姐全然不同,雖然有眾多的追求者,但姐妹倆的父親巴普蒂斯塔提出,只有姐姐出嫁後,妹妹才能嫁人。繼而引出追求者們為了娶到妹妹,鼓動初來乍到的彼得魯喬求娶壞脾氣的姐姐。順著具有爭議的主線,觀眾的關註點幾乎都在姐姐身上,往往忽略了溫柔甜美的妹妹比安卡被偽裝成家庭教師的盧森修帶走私奔的情節。而這段支線劇情來源於義大利詩人喬治·加斯科因 (George Gascoigne) 的喜劇【猜想】。

盡管對當代觀眾而言,私奔聽起來更像是一種帶有浪漫文學氣質的愛情行為。不過在16世紀的義大利以及英國,私奔都是一種嚴重的犯罪行為。

16世紀英格蘭的家庭關系仍是父權制,某種程度上,女孩也被視為父親或是家庭的一項財產,帶著女孩私奔不僅意味著父親失去女兒,也會使女子永遠在丈夫的控制之中,事實上對家庭甚至家庭財產造成傷害。16世紀中期,英格蘭政府針對私奔行為,就透過了一項保護女繼承人的第八號法令,目的在於阻止「男子透過秘密的情書、口信或其他方式對女孩進行引誘」。介於該法令釋出當年全部法令也只有12號,可見這一社會現象在當時應是普遍存在。在劇中,為了懲罰盧森修,巴普蒂斯塔很有可能將原本屬於比安卡的嫁妝全部交給已變得溫馴的凱瑟琳娜。而在現實中,許多男性的確會因為擔心未婚妻失去繼承財產的權利而取消婚約。

彼得魯喬(理察·波頓飾)與凱瑟琳娜(伊莉莎白·泰勒飾),1967年佛朗哥·澤菲雷裏執導的電影【馴悍記】劇照

在莎士比亞筆下,幾乎每一對私奔的戀人,離開家族後的第一站都是教堂。無論是比安卡與盧森修,還是羅密歐與朱麗葉,戀人們丟棄一部份家族賦予的社會身份,就要從另一處找回自己的定位,讓戀愛變得合法。例如在愛情喜劇【皆大歡喜】中,小醜試金石追求村女奧德蕾時,都要到鄰村找個蹩腳牧師來主持婚禮。

16世紀的英國,正常步入婚姻的方式一般也牽涉一連串較為清晰的流程:父母雙方簽訂契約或口頭婚約;訂婚並在證人前正式交換口頭允諾;最重要的是婚禮必須至少提前三周宣告,好給不贊同這樁婚事的人提出異議的時間,如已有婚約、其中一方未滿婚齡 (男14歲、女12歲) 、不滿21歲的新婚夫婦未征得父母同意、雙方為近親等;接著便是在教堂依照【祈禱書】的規定舉行婚禮,接受教會正式的祝福並登記在冊;最後一項則是圓房。盡管從教會角度看,以上每個步驟都必不可少,否則便是「長期的通奸」,但實際執行中,並非每個環節都被執行,在某些時候訂婚交換的誓詞就可以被視為不能取消反悔的約定。至於那些無法得到家庭支持的戀人們,他們可以找到那些專門到不受教會法管轄地區替人主持婚禮的牧師,幾乎不菲什麽工夫便能閃婚成功。

莎士比亞的秘密情人

作【皆大歡喜】中有句經典台詞:「全世界是一個舞台,所有的男男女女不過是一些演員。」這個舞台當然也包括莎士比亞自己。幾百年來,當觀眾與讀者隨著他筆下性格迥異的戀人們經歷一場場精彩紛呈的愛情冒險時,人們從未停止猜想過戀愛中的莎士比亞會是什麽樣子,那些分分合合的戀人中可曾有莎翁與其繆斯的身影?

在電影【莎翁情史】中,莎士比亞陷入一段莎翁式的熱戀:薇奧拉女扮男裝化名肯特混入莎士比亞的劇場表演戲劇。一次舞會上,莎士比亞與薇奧拉一見鐘情,但他並未認出她是喬裝打扮的肯特,在劇場排演時托肯特將他示愛的信帶給薇奧拉,可惜後者將要嫁給魏瑟爵士……編劇巧妙地將莎士比亞最經典的愛情悲喜劇融入電影中,如女扮男裝的薇奧拉與【第十二夜】中的女主角同名,後者也是女扮男裝為心愛之人傳遞情書,最終收獲了愛情。電影基於莎翁原著對其愛情進行了大膽的猜想。

電影【莎翁情史】(1998)為莎士比亞虛構了一段愛情往事,電影內許多角色、情節以及對白設計都是參考了莎士比亞的戲劇

除戲劇之外,莎士比亞創作的十四行詩也常作為探究其情感世界的線索而引起人們巨大的興趣。

通常來講,十四行詩誕生以來的確是謳歌浪漫愛情的詩作,多數時候也都是直接對被愛慕者對話,人們據此希望勾勒出詩人的情感世界倒也不奇怪。更何況,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風格迥異、語言優美,許多詩句至今都在西方世界傳唱不休。即便是中文譯作,讀者也不難體會詩中對愛情的經典描寫。例如第116首中對愛情的偉大贊美以及詞句間閃爍的人文主義的光輝,看作是莎士比亞對其描寫的全部情感故事的總結也未嘗不可:

讓我承認,兩顆真心的結合

是阻擋不了的。愛算不得愛,

要是人家變心了,它也變得,

或者人家改道了,它也快改:

不啊!愛是永不遊移的燈塔光,

它正視暴風,決不被風暴搖撼;

愛是一顆星,它引導迷航的桅檣,

其高度可測,其價值卻無可計算。

愛不是時間的玩偶,雖然紅顏

到頭來總不被時間的鐮刀遺漏;

愛決不跟隨短促的韶光改變,

就到滅亡的邊緣,也不低頭。

假如我這話真錯了,真不可信賴,

算我沒寫過,算愛從來不存在!

本文改編自【國家人文歷史】2024年4月下,原標題為【那個拒絕羅密歐的女子支線劇情中的另類愛情冒險】,本文系「國家人文歷史」獨家稿件,歡迎讀者轉發朋友圈。

END

作者 | 王靜

編輯 | 胡心雅 鄭美玲(實習)

校對 | 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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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百年來人們仍然從那些經典的劇目中獲得新的啟發與思考

2024年4月23日是莎士比亞460周年誕辰

在這個世界讀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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