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一位與丈夫分別近兩年的理發工接到上級指派,前往江北指揮部與丈夫團聚。
3月份,理發工帶著長子張遠之和新四軍幹部以及護送的戰士總共25人,火速向江北根據地進發。
開始還算順利,雖然遭遇了國民黨軍的盤查,但是好在有驚無險。
可是,隊伍行進到安徽無為縣劉家渡時,當地的國民黨軍迅速包圍了他們,盡管理發工拼命解釋,但還是遭到了保安團的無理扣押。
當地的保安團在得知理發工的身份後,大喜過望, 「撈到了一條大魚」,迅速向重慶蔣介石發去電報,妄圖邀功,蔣介石當即回電:「秘密扣押,留作人質。」
理發工和不到十歲的兒子被關進了監獄,國民政府裝傻充楞,面對我方的譴責不予理會,後來,還是周恩來親自出面,對蔣介石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七個月後,理發工和兒子張遠之才得見天日。
1940年底,經過重重阻隔後,理發工終於來到新四軍江北指揮部,駐地守衛見二人衣衫襤褸、面容憔悴,便耐心詢問她是誰、來找何人,理發工淚眼婆娑,慢慢張開幹癟的嘴,喃喃道:「我來找我的丈夫,他叫張雲逸……」
一、從北伐戰爭走出來的「老革命」
農民出身,當過勤雜工,上過黃埔陸軍小學,參加了中國同盟會,在孫中山先生的領導下,參加了辛亥革命、廣州起義、黃花崗起義,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帶領部隊參加南昌起義、百色起義,參加長征,建國後被授予大將軍銜……
他叫張雲逸,他的人生可謂是一段傳奇!
1892年,張雲逸出生於廣東文昌,也就是今天的海南島。
張雲逸家裏總共有六個孩子,他是家中老大,張家家庭條件十分困難,兩個弟弟先後因饑餓死去。
盡管條件艱苦,可是張雲逸的父母卻十分開明,他們深知教育的重要性,沒有讓長子張雲逸早早下學工作,而是繼續培養他,把他送進了私塾讀書。
為了幫助家庭減輕負擔,張雲逸在小學畢業後,便沒有繼續升學,而是跟隨同鄉的軍官來到廣州,勤工儉學,當了一名勤雜工。
做工的同時,張雲逸也沒有放棄學業,1908年,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廣東黃埔陸軍小學第二期,開始接觸軍事知識。
也是在這裏,張雲逸開始接觸到革命思想,經教官鄧中元介紹,1909年,張雲逸加入了中國同盟會。
革命的火種迅速在張雲逸的心中蔓延,在孫中山的領導下,張雲逸身先士卒,先後參加了辛亥革命、廣州起義、黃花崗起義和進攻兩廣總督府的戰鬥,他經受住了戰鬥的考驗,也在戰鬥中迅速成長。
在廣東陸軍速成學校畢業後,張雲逸來到南海楊錦龍部,在這期間,他利用職務之便,不斷結識有誌之士,發展反袁「三合會」,同時還與討袁軍總司令陳俠農秘密聯系,促成了反袁「三合會」和討袁軍的結盟。
1926年7月,張雲逸參加了北伐戰爭,在這期間許多著名的戰鬥像汀泗橋戰役、賀勝橋戰役中都有他的身影,張雲逸立下了赫赫戰功,被任命為國民革命軍第四軍第12師參謀處處長,後來又擔任了第25師參謀長。
高官厚祿他視之如浮雲,張雲逸並不放在心上。
可是,盡管革命形勢一片大好,他卻隱約看到國民黨內部政權分立、暗流湧動,蔣介石上台後,其野心昭然若揭,張雲逸一次次對國民黨政府失望,於是,在這年10月,張雲逸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果不其然,在第二年,蔣介石和汪精衛就先後發動了「四一二」和「七一五」反革命政變,大肆搜捕、屠殺共產黨人,國共合作破裂,中國革命前功盡棄。
為挽救共產黨,挽救中國革命,張雲逸不顧個人安危,勇闖龍潭虎穴,繼續留在國民黨張發奎部從事黨的秘密工作。
南昌起義前,張雲逸秘密聯系各部,制定了周密的計劃,保證了二十五師七十三團、七十五團的三個營、七十四團重機槍連全部順利參加了南昌起義。
盡管南昌起義失敗了,但是張雲逸並沒有暴露身份,仍舊留在國民黨內部,不斷替中國共產黨收集情報。
1927年12月,張發奎為了控制海南島,鞏固自己的勢力,派張雲逸接任瓊崖駐軍司令,張雲逸得知此訊息後,馬上與黨中央秘密聯系,制定了配合瓊崖共產黨組織奪取瓊崖政權的計劃。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可是誰料到,天有不測風雲,就在計劃緊鑼密鼓進行時,卻出了岔子——
張發奎下屬的三十三團副團長葉肇被軍閥收買,背叛了張發奎,張雲逸的隊伍是分批進島,剛一登島,還未展開,就被團團圍住。
此時此刻,在海上還未登陸的張雲逸卻並不知情。
這時,只見茫茫海面上突然出現了一艘小船,慢慢向張雲逸駛來。
等近了一看,來人原來是他的一位在海口經商的同鄉,張雲逸連忙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老鄉便把島上的情況一五一十向張雲逸講了出來……
葉肇已經在海口市禁嚴,只要張雲逸一靠岸,立刻實行抓捕,就地處決!
此時的海南島上,敵眾我寡,數百人一槍未開就被繳了械,在海面上的張雲逸只能暫時偃旗息鼓,尋求時機逃脫。
多年後,張雲逸再次回憶起這件事,依然十分慶幸。
死裏逃生後,張雲逸並沒有心生退意,而是又回到上海,找到了黨組織,接下來又馬上來到廣州,參加了由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廣州起義。
1929年,為了抓住蔣桂戰爭這個機會,瓦解各路軍閥的勢力,建設根據地,經中共中央決定,派出鄧小平、張雲逸等共產黨員前往廣西開展革命鬥爭。
從1929年12月11日到1930年2月1日,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張雲逸便與鄧小平一起,領導農民武裝和軍隊相結合,發動了百色起義和龍州起義,在國民黨的眼皮子底下開辟了左右江革命根據地,同時還建立了中國工農紅軍第七軍和第八軍。
更難能可貴的是,張雲逸還提出了對舊官兵進行新式的教育訓練,讓他們在思想上認同並擁護黨的主張,轉變為自由民主的人民軍隊。
毛主席曾經說過:「一切群眾的實際生活問題,我們都應當註意。」
對此,張雲逸始終謹記在心,據廣西百色當地村民回憶,張雲逸在找他們買米時,經常說道:「我們同你們買賣是公平公道的,我們把好銀給你們,不好的不給,不要貪汙,要做老實人。」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在張雲逸的領導下,左右江革命根據地迅速擴張,當地群眾也極力擁戴,甚至在紅軍戰鬥過後主動幫他們打掃戰場、擡擔架、搬運烈士遺體,左右江革命根據地上呈現出「軍民魚水一家親」的和諧景象。
二、渡烏江頻出良計,過草地化險為夷
1931年7月11日,紅七軍和紅一方面軍會師,從此之後,紅七軍就成為了紅一方面軍的一部份,編入了紅三軍團建制。
在這之後,張雲逸也被調往了中央軍委工作,擔任了紅一方面軍副參謀長兼總司令部第一局局長,張雲逸前前後後參與了四次反「圍剿」戰鬥,都大獲全勝。
1934年10月,由於「左」傾錯誤思想影響,第五次反圍剿失敗,紅軍被迫踏上了戰略轉移的征程,開始了兩萬五千裏長征。
大軍行至烏江岸邊,黨中央召開了政治局會議,毛主席在會上提出:「我軍應避免和敵方軍隊正面戰鬥,穿插迂回到川黔地區,尋求機會粉碎敵人的圍追堵截,逃出敵人的包圍圈。」
此時,薛嶽正帶領大軍追擊紅軍,不僅如此,當地國民黨武裝為了防止紅軍渡江,燒毀了沿岸所有的船只,還在渡口安插了明崗暗哨,沿江岸修築防禦工事。
前有天塹阻隔,後有追兵緊咬不放,紅軍危在旦夕,形勢不容樂觀。
軍情緊急,容不得片刻耽擱,張雲逸冷靜分析了當前的局勢,他認為,烏江渡口易守難攻,敵軍早有防備,我軍若貿然出擊,必正中敵軍下懷。
經過走訪勘察後,張雲逸發現烏江上遊500公尺處水流較緩,很適合大軍渡河,張雲逸當即決定:佯攻渡口,主攻烏江上遊500公尺處,抓緊時間架起橋梁,大軍迅速透過!
薛嶽縱隊已經快要趕了上來,紅軍若不能及時過江,背水一戰,必毫無勝算。
張雲逸再次作出部署,要求渡口的紅軍繼續佯攻,上遊紅軍制作六十多只竹筏進行強渡。
等到渡口的敵軍聽到上遊的槍炮聲,反應過來時,紅軍已經從上遊渡過烏江,來到了他們的眼皮底下,一番窮追猛打後,烏江渡口的國民黨軍全線崩潰,紅軍得以順利透過烏江。
等到薛嶽縱隊趕來,紅軍早已不見了蹤影,行到百裏之外,岸邊只留下了被燒毀的浮橋……
1935年6月,中央紅軍為了與紅四方面軍會師,需要從大渡河趕到懋功,雖然兩地之間距離不過200裏,但是地形崎嶇復雜,而且中間還有雪山,這無疑又是對紅軍的一次巨大考驗。
面對國民黨軍的圍追堵截,張雲逸與紅軍戰士一邊與敵人鬥智鬥勇、激烈戰鬥,一邊苦中作樂。
在路上,紅軍隊伍的影響也在不斷擴大,許多國民黨戰俘和當地老百姓都自願加入紅軍,張雲逸便詢問國民黨戰俘:「為什麽你們作為俘虜,卻願意跟著紅軍一起拋頭顱灑熱血?」
國民黨戰俘回道:「首長,在這幾天裏,我們一邊走,您一邊給我們擺龍門陣,還親切地問我們的出身、給軍閥打仗的軍餉,我們都是窮人,誰又願意給軍閥賣命呢?你說的這些話我們都明白,紅軍隊伍才是天底下窮苦人自己的隊伍!」
張雲逸聽了他們的回答後非常欣慰,對幹部團政治部主任莫文驊說:「這些國民黨俘虜沒有拿上路費回家,而是選擇了加入紅軍的隊伍。
這一路上他們發生了太大的變化,盡管有可能犧牲,有可能掉隊,但他們還是堅持跟著紅軍走,他們說的話都是掏心窩子的話啊!」
1935年8月初,紅一、紅四方面軍混編成左右兩路軍北上,張雲逸便跟隨中央機關和前敵指揮部,在右路軍中行進,國民黨軍依舊緊追不放,紅軍戰士只能逢山開路,遇水搭橋,而他們要面對的下一個難關,便是一望無際、險象環生的松潘大草地。
草地雖然名字叫做「草地」,實際上卻是骯臟腥臭的沼澤地,上面是枯枝爛草,下面則都是泥潭,人或馬一旦不慎陷進去,便會被它吞沒。
草地的天氣也捉摸不定,時而晴空萬裏,時而陰雲密布,時而艷陽高照,時而寒風刺骨,張雲逸本就體弱多病,在這種臟亂的環境下,他還染上了瘧疾,高燒不退。
紅軍缺少食物來源,每人每天只能得到很少一部份青稞面,張雲逸疾病纏身,缺少營養補充身體,很快便倒了下去。
莫文驊看到戰友這般境地,便掏出了自己珍藏許久的四兩臘肉,用刀子把臘肉劈成兩半,一半分給了張雲逸,正是這一半臘肉,讓張雲逸度過了難關。
經過六天六夜的艱難跋涉,大軍終於走出草地,張雲逸也化險為夷,撿了一條命回來。
新中國成立後,張雲逸找到莫文驊,往事重提,連聲感謝,直言:「你的那二兩臘肉,比金子還珍貴,多虧了你,才能保住我的命啊!」
三、兒女情長,家國天下
西安事變後,國共開始第二次合作,因張雲逸有在國民黨工作的經驗,黨組織便派他到香港開展華南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工作,期間,他不斷聯系國民黨重要官員,與李宗仁、白崇禧等軍閥首領談判,讓他們接受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主張,停止內戰,一致抗日。
1939年5月,張雲逸來到了新四軍江北指揮部,擔任了指揮員兼前敵委員會書記。
就在張雲逸在新四軍軍部任職期間,一個理發工經過萬水千山的阻隔,終於來到新四軍軍部,守衛問她來幹什麽,她卻說要見丈夫——張雲逸。
理發工名叫韓碧,正是張雲逸的第二任妻子。
1914年,張雲逸與王氏結了婚,不久後便趕赴戰場,王氏也為他誕下了一個女兒。
可是王氏從小生活在傳統的封建家庭中,飽受封建糟粕荼毒,「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她認為,作為一個女人,不能為男人延續香火便是最大的罪過,經過了一番鬥爭後,她決定,為張雲逸「納妾」。
就在王氏帶著女兒去一家理發店理發時,巧遇了理發店的學徒韓碧,韓碧出生在一個沒落的地主家庭,出生不久後便漂泊無依,她也想找一個家,找一份依靠。
王氏見她可憐,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一番遊說後,韓碧終於答應了下來,王氏便選了一個良辰吉日,用一只大公雞代替張雲逸,和韓碧拜堂成親。
這些事情,張雲逸毫不知情。
等到張雲逸回到老家,才發現了妻子為自己安排的這門親事,可是生米已經煮成熟飯,韓碧已經嫁進了自己家門,張雲逸也不好再推辭,只能答應了下來。
1928年韓碧誕下一子,取名張遠之,同年,張雲逸接到了前往廣西組織百色起義的戰鬥任務,他辭別了二位妻子,踏上了新的征程,可是他不會料到,與王氏的這一別,便是永別,而與韓碧的下次相見,卻是在遙遠的8年後。
張雲逸離開後不久,日軍就組織了大規模的飛機轟炸,王氏不幸被炸死,韓碧只能重操舊業,繼續靠理發艱難維持生計。
1937年年底,張雲逸和韓碧分別8年多後再次相見,不久後,張雲逸就接到了返回延安的命令,韓碧本想跟著同去,可是張雲逸不忍心讓韓碧冒這麽大的險,就對韓碧說:「我們一起走的話,目標太大,你繼續留在這,等我一切安排妥當後再接你過去,這樣更加安全一些。」
就這樣,兩人再次分別了兩年,1940年,韓碧再次接到上級命令,要他們前往江北指揮部和張雲逸團聚,然而中途又節外生枝,韓碧一行人不慎被國民黨保安團抓獲,他們知道了韓碧和張雲逸的關系後,便悄悄把其他新四軍戰士處死,把韓碧和兒子張遠之軟禁起來,想要日後要挾張雲逸。
盡管後來由周恩來出面,韓碧和張遠之被國民黨釋放,韓碧還是在監獄中吃盡了苦頭,她的精神也一度失常。
張雲逸看在眼裏,痛在心裏,整日為妻子提心吊膽。
為了幫助韓碧治療精神疾病,張雲逸的警衛員專門跑到軍部門診所,要醫生親自前去給韓碧看病,盡管出於好心,但是這件事被張雲逸知道後,他還是痛斥了警衛員。
他說道:「門診所的工作非常忙,病人非常多,如果都像我這個樣子,都把醫生叫到家裏去親自看病,那他們怎麽能忙得過來?以後凡是我的家屬得病,只要能走得動,都要親自去門診所,不要麻煩別人!」
兒女情長和家國天下,張雲逸選擇了後者。
1944年4月,日軍發動了豫湘桂戰役,張雲逸根據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的指示,再一次辭別妻兒,率部渡江南下,粉碎了日偽軍多次進攻,取得了天目山戰役的勝利,開辟了蘇豫皖浙邊敵後邊區,與蘇南根據地連線起來,解放區的面積達到了十多萬平方公裏,人口增加到三百七十多萬,新四軍在江南地區牢牢紮下根來。
張雲逸始終覺得對不起韓碧,建國後,韓碧的精神狀況時好時壞,經常無端打砸家具,還跳海自殺,秘書便建議張雲逸把韓碧送到精神病院隔離治療,一方面能緩解病癥,另一方面又能讓張雲逸輕松一些。
張雲逸深情地凝望著妻子,往事湧上心頭,他對秘書說:「我從軍多年,與韓碧聚少離多,這些年我不在身邊,她受委屈了。」
「她沒多少文化,可是這麽多年家裏裏裏外外都是她操持,我欠她、欠這個家太多了,如今好不容易能夠聚在一起,如果再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我張雲逸對得起她嗎?」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說到這,張雲逸流下了眼淚,俠骨柔情,這個從北伐戰爭走過來的老革命家、這個在兩萬五千裏長征中命懸一線卻一聲不吭的鐵骨錚錚的漢子,也表現出了他溫柔的一面。
戎馬一生,對得起國家,對得起人民,對得起信仰,可唯獨對不起家人。
兒女情長為輕,家國天下為重,有國才有家!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戰爭年代,多少像張雲逸一樣的戰士拋家舍業,投身行伍,又有多少像韓碧一樣的軍人家屬,用單薄的身體苦苦撐起一個家,他們放棄了家庭,放棄了愛情,把最寶貴的青春奉獻給了人民,把每一滴熾熱的血液都融入了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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