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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理想阿勒泰,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少了我

2024-05-22歷史

本 文 約 4800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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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電視劇【我的阿勒泰】展現的北疆風貌與遊牧生活,讓不少人為之傾倒,更成為部份人心目中的「詩和遠方」。那麽,這片美麗的地方有著怎樣的歷史?又有著怎樣獨特的文化?今天,就讓我們一起開啟一段旅程,看看真實的阿勒泰是什麽樣的。

瀚海中的綠島

提到新疆,很多人腦海中浮現的是「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這裏遠離海洋,被無邊的大陸環繞,幹旱成了這片大地的主旋律。 然而,就在這廣袤的幹旱荒漠之中,艾爾泰山脈如同一位慈祥的母親,用她那寬廣的懷抱,孕育出了一片生命的綠洲。

艾爾泰山脈,這個名字在蒙古語中意為「金山」,她如同一條巨龍,從西北向東南延伸,山脈的身軀逐漸變得狹窄,卻又不失雄偉。 她的海拔隨著山脈的延伸而逐漸降低,直至與額爾齊斯河谷的谷底相接,那裏正是阿勒泰地區所在。 從高空俯瞰,北部的艾爾泰山脈,宛如一道天然的屏障,恰到好處地包裹住了這座新疆最北端的中國邊境城市。

大西洋的水汽,遇到艾爾泰山脈時,會形成不同的氣候效應:有的被迫擡升,有的化為雨水降落,有的則化為積雪,堆積在山頂。艾爾泰山的存在,仿佛是一個天然的「攔截站」,將水汽攔截下來,形成了一個「瀚海中的綠島」。

這裏的降雨有著獨特的規律,冬夏多而春秋少。秋冬時節,艾爾泰山區降下皚皚白雪,到了春夏,這些白雪開始消融,滋養著艾爾泰山周圍的土地,形成了一片片綠洲。在雪水的饋贈下,艾爾泰山區擁有了豐富的徑流。額爾齊斯河、烏倫古河、吉木乃山溪三大水系,從阿勒泰奔騰而過,為這片廣袤的土地帶來了充沛的水量,滋潤出這豐茂的千裏草場,阿勒泰恩此成為新疆畜牧業的重要基地,也被譽為中國北境的「水塔」。值得一提的是,額爾齊斯河的流向與眾不同。在中國,大多數河流都是向東奔流,而額爾齊斯河卻向西流淌,這在中國的河流中是格外特別的。額爾齊斯河一路向西,註入齋桑湖,最後流入北冰洋,成為中國唯一一條註入北冰洋的河流。

阿勒泰這一獨特的地理位置,也帶來了別地少見的極地風光,甚至許多中國罕見的、環北極分布的珍稀物種。當猛烈的太陽風暴出現時,地處極北的地理優勢,讓阿勒泰成為良好的極光觀賞區。大地磁暴會產生絢麗多彩的極光,此時的阿勒泰地區,整個天空會呈現出肉眼可見的粉紅色,你還能看到各種極光柱在不斷變化。除了純粹的自然風光,阿勒泰的驚喜之處,便在於這種宇宙物理學現象與地球自然美景的完美結合。

更為特殊的是,艾爾泰山高聳的起伏落差與準噶爾盆地邊緣的交錯,更是給阿勒泰地區帶來了壯麗多變的地貌。在這裏,一天之間,似乎就能從熱帶到北極,從幹旱到濕潤。沙漠、河谷、青草、雪山,諸多看似矛盾的地形,被完美地收納到一座城裏。

這裏的山,雄偉而又神秘;這裏的水,清澈而又豐饒;這裏的土地,廣袤而又肥沃。這讓從歷史深處走來的阿勒泰的每一個角落,看上去都如同畫卷。她就像一顆璀璨的明珠,鑲嵌在祖國的西北邊陲,靜靜地訴說著往事。

艾爾泰與阿勒泰

要弄清阿勒泰的歷史,首先要從阿勒泰與艾爾泰的關系說起。

阿勒泰境內的艾爾泰山,自古以來就以豐富的礦產資源聞名。而「阿勒泰」這一名詞出現則較晚。據學者卓婭·巴合提在其論文中的考證,「阿勒泰」一詞最早出現於1954年,

「1954年2月1日,省人民政府第118次行政會議決定,阿山專區改稱為‘阿勒泰專區’,承化縣改稱為‘阿勒泰縣’。」

由此可知,阿勒泰是行政區劃語境下,作為政區專名而存在的。卓婭·巴合提進一步指出,「艾爾泰」指的是現在艾爾泰山脈北麓範圍內的廣大地區,而「阿勒泰」則僅僅是今天的阿勒泰地區和阿勒泰市。因此,要考察阿勒泰地區的歷史,必須將其置於整個艾爾泰山區的大背景之下。

神秘而古老的艾爾泰山區,見證了無數民族的往來。約2000年前,這裏居住著的是從河西走廊遷徙而來的賽種人。從兩漢到魏晉、隋唐時期,克烈、乃蠻、孔爾阿特等部落相繼在此地生活。他們或是遊牧,或是耕種,都與這片土地結下了不解之緣。這些部落,如同艾爾泰山上的巖石,堅硬而又充滿活力,成為這片土地上不可或缺的一部份。

十三世紀初,成吉思汗軍隊的鐵蹄橫掃亞歐大陸,克烈和乃蠻這兩個曾經輝煌一時的部落,也未能逃脫被征服的命運。戰敗後的克烈人不願歸順,選擇了向西遷移,尋找新的家園。乃蠻部落亦然。在此後的幾個世紀裏,衛拉特、杜爾伯特、土爾扈特、紮哈沁等部落相繼占據了阿勒泰地區。他們在這裏放牧、狩獵,與大自然和諧共處,共同書寫著艾爾泰山區的歷史篇章。

清朝時,烏梁海部在這裏廣泛活動。烏梁海,這個名字在歷史的長河中有著多種不同的稱謂。相傳,在成吉思汗之前,有一個汗國的王子不幸患病,巫師們為了驅除病魔,舉行了一場神秘的儀式。他們找來了孤兒,希望透過祈禱將病魔從王子身上轉移到他們身上。儀式結束後,這些孤兒被帶過了木倫河,遺棄在荒野之中。然而,這些孤兒並沒有被命運所拋棄,他們長大後,憑借著靈巧的雙手和堅韌的意誌,娶妻生子,繁衍生息,成為一個人口眾多的群體。因為他們的靈巧,人們便稱他們為「烏梁海」,意為「手巧的人」。

烏梁海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成吉思汗的遠祖朵奔蔑兒幹時期,它的存在比蒙古帝國還要久遠。有學者認為,烏梁海部可能源於鮮卑拓跋部,這一觀點在【北史】和【隋書】中得到了體現,這些史書將烏梁海稱為「都波」。而在【蒙古秘史】中,烏梁海被稱為「禿巴思」,這個名字在圖瓦語中也意為「靈巧的人」。

烏梁海的祖先曾被多個民族所統治,包括匈奴、鮮卑、柔然、突厥等。直到成吉思汗的長子征服了這片土地,烏梁海人的命運再次發生了轉變。到明末清初,烏梁海部隸屬於喀爾喀、準噶爾。清初,喀爾喀下屬的烏梁海歸順了清朝。乾隆年間,隨著清政府對西北邊境地區的統一,準噶爾下屬的烏梁海也歸附了清朝。為了方便統一管理,清政府將烏梁海劃分為三部份,分別是唐努烏梁海、艾爾泰諾爾烏梁海和艾爾泰烏梁海。

艾爾泰烏梁海,這個名字因主要生息於新疆艾爾泰地區而得名。乾隆十九年 (1754) 以來,清政府在該地編旗設佐,實行盟旗制度。乾隆二十年 (1755) ,艾爾泰烏梁海被編為七旗,今天的阿勒泰地區由當時科布多參贊大臣烏裏雅蘇台定邊左副將軍節制。 辛亥革命後,這一地區作為特別區隸屬北洋政府,設辦事長官,1919年則劃歸新疆,設阿山道。到1954年,改阿山道為阿勒泰專區。此後,該地區的專名正式確立,直至今天。

草原文明與多種文化交匯的阿勒泰

在阿勒泰的哈巴河縣,有一個名為「鷹窩」的山洞,裏面藏有極為豐富的彩繪壁畫。畫面上,裸體人群的各種姿態、動物圖案以及奇怪的圖形,至今仍然是不解之謎。這些巖畫,可能是原始社會的產物,它們見證了阿勒泰地區古代人類活動的痕跡,將這裏的歷史推至更為久遠的年代。

阿勒泰地區的巖畫群和巖窟壁畫,分布在艾爾泰山脈的廣闊地帶,東起與蒙古國接壤的青河縣,西至艾爾泰山南麓。這些巖畫生動地表現了古代遊牧民族的生活場景,是珍貴的考古資料。阿勒泰巖畫分為巖刻畫和巖繪畫兩種,巖刻畫以平面單線條構圖,巖繪畫則以紅色和白色為主,展現了從原始社會到明清時期的文化變遷。

在這片草原上,還發現了大小不一的古墓葬,其中以石棺墓群最為典型。這些墓葬,不僅反映了古代阿勒泰人民的喪葬習俗,也見證了不同文化的交融。此外,草原上還散布著許多石雕人像,這些石像立於水草豐茂之處,或山間石堆墓前,形態各異,栩栩如生,其中一些可能是突厥可汗時期的文化遺存。

當古老的絲綢之路貫穿東西方文明時,阿勒泰也是這條道路上的十分重要的節點。隋朝官吏裴矩在其撰寫的【西域圖記】中對絲綢之路即有描述。阿勒泰地區還出土了各種銅器,如銅幣、銅鏡、銅像、銅刀、銅碗、銅杯等,這些銅器的年代跨度從戰國時期到明清年間。這些銅器的發現,不僅豐富了阿勒泰的文化遺產,也證明了這裏在絲綢之路上的重要地位。

阿勒泰見證了不同文化的交匯與融合。這裏的巖畫、古墓葬、石雕人像以及出土的銅器,無不展現了阿勒泰在文化交流中的重要作用。這裏不僅孕育了獨特的草原文化,更是多種文化交匯的熔爐。遊牧民族的馬蹄聲與絲綢之路上的駝鈴聲在這裏交織,古老的傳說與現實的故事在這裏交匯,形成了一幅豐富多彩的歷史畫卷。

漫長的轉場

【我的阿勒泰】有很多鏡頭都對準了牧民的生活。劇中的轉場,在作為觀眾的我們看來,是那樣的詩情畫意,充滿了田園牧歌般的浪漫。而對於生活在阿勒泰的哈薩克牧民而言,轉場,是他們的傳統,更是他們生活的必須。

轉場的過程漫長而充滿挑戰,通常持續近三個月,行程可達上千公裏。春季和秋季,牧民們穿越準噶爾盆地與艾爾泰山,經歷不同的氣候區和地貌區。這是一個需要豐富經驗和知識的過程,牧民們必須面對變化無常的氣候和復雜的地形。

過去,轉場的組織工作由基層遊牧社會組織阿吾勒承擔,而現在則多在鄉政府的安排下,由村幹部和牧民聯合完成。無論時代如何變遷,組織者都必須對四季牧場的地形地貌、轉場牧道和水草分布情況了如指掌,這是完成轉場的基礎。

轉場並非天天都在移動,而是需要精心策劃和準備。設定好停留點、準備好必要物資、做好每一個節點的準備工作,這些都是轉場成功的必要條件。在轉場途中,牧民們可能會把一部份牲畜售賣給跟隨轉場的維吾爾族、回族商販,然後在秋季將牲畜全賣掉,購入大量生活用品,以熬過漫長的冬天。

在轉場的旅途中,婦女們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她們白天負責燒茶做飯,準備各種奶制品;在夏牧場時,她們剪下羊毛制作氈房的外部氈子;在冬牧場,則把羊糞堆起來作為燃料。晚上,她們還要照看羊群,一邊唱歌一邊敲打鐵具,以防止野獸的襲擊。

艾爾泰馬,這種具有極強方向感的動物,幾乎不需要牧民驅趕,就能憑借自身準確的生物鐘完成自由遷徙,這是哈薩克牧民與自然和諧共處的一個生動例證。

哈薩克牧民對自然的敬畏傳統體現在他們的日常生活中。他們在轉場中會選擇遠離水源的地方搭建氈房,以免汙染水源;離開營地時,會將周邊清掃幹凈,以便讓植被盡快恢復。對待自然的態度,是哈薩克人評價一個人的重要標準。

在哈薩克人的心中,氈房是他們的宇宙,一個圓形的、有序的、不容汙染的宇宙。它是牧民旅途的節點,也是移動的家園。它便於拆裝,隨轉場的畜群遷徙,與哈薩克人一樣,總會在合適的地方重建自身,將傳統的光彩立於草原之上。

在散文集【我的阿勒泰】中,李娟以渾然天成的筆觸,抒寫了大地之痛,表達了現代與傳統之間的困惑,也呈現了脆弱的美好所在。正如她在【羊道·春牧場】的自序中談到的:

「那大約是這個世界正在失去的一種古老而虔誠的,純真的人間秩序……」

這樣的困惑,也只有在人跡罕至的土地被現代文明沖擊時,才能更具有張力。阿勒泰的地理環境和交織的多種文化,迥異於我們大多數人生活的地方。

「一千個人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鏡頭和文字已經描述了一個阿勒泰。那麽,你的阿勒泰是什麽樣的?這恐怕還需要自己去解答。

參考文獻:

1 .[唐]魏征等:【隋書】,北京:中華書局20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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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北宋] 宋祁、歐陽修、範鎮、呂夏卿等:【新唐書】,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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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艾山拜·史坦波爾:【阿勒泰及其草原文化】,【新疆社會經濟】1998年12月。

7. 吐娜:【阿勒泰烏梁海蒙古社會生活及文化】,【新疆社會經濟】1999年4月。

8. 卓婭·巴合提:【阿勒泰與艾爾泰之辨】,【新絲路(下旬)】2016年12月。

9. 史雲愛:【荒涼邊疆的一抹人文綠意——論李娟的散文創作】,南昌大學2023年碩士學位論文。

*本文系「國家人文歷史」獨家稿件,歡迎讀者轉發朋友圈。

END

作者 | 成蹊

編輯 | 胡心雅

排版編輯 | 鄭美玲(實習)

校對 | 李棟 張斌 古月 苗祎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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