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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國產片之光」,還是撲慘了

2024-06-19文娛

端午檔已經過去,有部特殊的新片卻默默上映了。

論咖位,這可能是 最風光的國產片

它是今年坎城電影節上,唯一獲獎的華語電影。

導演 管虎 ,經歷特殊,作品豐富。

既是第六代導演代表人物之一,又是目前票房成績最高的國內導演之一。

從【鬥牛】【殺生】到【八佰】, 藝術商業兩手抓。

主演 彭於晏 也透露,出演此片之前,他已經有兩年沒有拍戲。

是這部作品,重燃了他對電影的熱情。

他的角色幾乎沒有台詞,卻有不少露肉,挑戰不小。

此外,本片還匯集了佟麗婭、牛犇、賈樟柯等參演。

以及,張譯、魏晨、王硯輝、沙寶亮等明星客串。

也堪稱是一部全明星大片。

電影獲獎後,魚叔也十分期待一睹為快。

但誰知真的上映之後,水花微弱,票房不到3000萬。

口碑也一般,讓不少人對坎城電影節頒獎產生質疑。

「突然對坎城祛魅了」

魚叔看完,也 有話不吐不快。

今天就來聊聊這部——

【狗陣】

其實,相比於魚叔之前吐槽的幾部端午檔爛片,【狗陣】帶來的觀影感受並不差。

故事的發生地西北,平闊蒼涼。

敗落的小鎮再 搭配一個邊緣化的沈默主角, 讓電影氣質淩冽安靜。

將觀眾帶入一個抽離獨立的影像世界, 只有故事緩緩流淌。

加上導演 管虎 ,本就是拍攝 獨立電影起步。

很長一段時間內,創作內容都聚焦底層小人物或是邊緣人群。

比如講述外地青年進京務工的電影【上車,走吧】。

還有九分電視劇佳作【生存之民工】【外鄉人】等。

【狗陣】算是其從商業片抽離的回歸之作。

舒適區之內撒開手腳,表現在電影的技巧性上,就是 敢拍也會拍


所謂的「會拍」,是豐富故事的能力。

導演對一個尚算單薄的「邊緣人回歸」故事,進行了多維度的刻畫。

比如在 個人與家庭層面

二郎 (彭於晏 飾) 原本是小鎮裏的名人

但因過失殺人罪入獄,勞改十年。

出獄之後再次回到家鄉,勢必要面對重新融入的問題。

但,姐姐結婚離家,父親搬離獨居。

家裏連鎖都換了,進門還得想辦法,跟外人無異。


與此同時,個人恩怨也未隨時間終結。

死者家屬聽聞二郎出獄便迅速找上門來,又是砸家又是堵人。

後來甚至發展成謀殺綁架,搞得人不得安寧。


除此之外,還有 社會身份層面上的沒著落

曾經的演出團體早已解散,二郎在警方安排下進入了捉狗大隊。

面上是進了新的團體,但其實從未被接納。

在不少小鎮電影中, 「煙、酒、茶、糖」是重要的文化生活道具。

人物對這些元素的運用熟練度,等同融入度。

片中,二郎在酒事上的不熟練,反映著他與小鎮生活的疏離。

一方面確實因為他的社會生活經驗停滯太久,待人接物變得生澀。

但說到根上,到底是 經歷被人瞧不起。

這種不屑隱藏的鄙視鏈甚至變成拳頭巴掌掄在他的身上,將他逼成孤影。

另外,片中還為人物命運設立了對照組,用來豐富敘事意涵。

這就是電影的另一主角, 黑犬細狗

作為二郎人生處境的鏡面,細狗同樣臭名昭著、離群警惕、最難圍捕。

人不像人,狗不像狗,連人們對二者的態度也似乎並無實質性的不同。

但機緣巧合之下,二郎與細狗的命運交織。

互相傷害又救命,互為仇敵又變成同伴,彼此 給了對方身份與接納。

二者名字裏暗含了當代「二郎神與哮天犬」寓言,離群者相守取暖,意外互相刺激出生機。

無形的救贖之後,人物有了再上路的勇氣。

看上去,這是一個溫暖的救贖故事。

又有男神的肉體和可愛的狗狗加持,怎麽看都不至於差評。

但到底口碑乏乏,魚叔只好去看了看部份觀眾不買賬的原因。

很多人覺得電影主題元素太多,以致都流於表面。

說白了就是:

「想表達的太多,又哪個都沒表達到位」

確實,電影中藏有大量的隱喻。

比如人與狗的對照,跑丟的狼,以及有「越界」與「覺醒」等多重象征的通向外界的殘橋。

還有 隨處可見的時代裝置。

比如電視中不斷傳來的奧運會、汶川地震、小鎮拆遷的新聞訊息。

時代動蕩人無所安,所以流浪狗群才出現。

一切互為因果,也都在無形之中告訴觀眾,二郎的回歸是一條沒有終點的路, 因為 家鄉即將不復存在。

隱形敘事中,個人的邊緣處境與城鄉命運勾連。

時代車輪滾滾向前,舊的哭聲被新的歡騰蓋過。

正如二郎重病父親病房之外,奧運開幕式的煙花依然升騰綻放,照亮這座即將消失的小鎮。

小到父子關系、小鎮人情,大到邊緣人處境、城鄉與人民命運、時代記憶註腳,甚至是規訓與自由、生存哲學等話題,都能在電影裏找到痕跡。

元素的確多,魚叔看完也覺得「無語」。

但此無語,並非對爛片的嫌棄,而是對陳舊的膩味。

片子雖然拍得很有質感,但到底沒有新東西, 主題與表達都十分陳舊。

這種陳舊,往窄了說是導演自我表達的重復。

誠然管虎表示,這是一次對過去狀態和個人創作的回歸。

但用的方法,卻是 照搬自己的舊作。

比如刻畫父子和解,是讓二郎將白酒塗在了愛喝酒的父親唇上。

知己一樣滿足對方的願望,再拔管送人走。

前作【殺生】裏,就有相似的橋段。

還有不變的動物元素,和掙脫束縛後在城市漫步的奇觀場景。

這在【鬥牛】【老炮兒】裏,都能看到。

相似的劇情和元素之外,還有一以貫之的朽化意象。

片中,二郎與黑狗的陪伴因黑狗意外死去而結束。

可作為希望,黑狗不知何時留下了後代。

繼續陪伴二郎,走向新的生活。

順其作品序列往前找,這種用「傳宗接代」完成生命延續與新希望的方式似乎也沒變過。

但話說回來,只要電影動人,那自我重復不算原罪。

可惜的是, 電影主題也已過時 ,讓作品透露出 一股創作者的自溺。

時代變遷導致的無家可歸,作為「邊緣人回歸」面對的終極難題,其實曾是第六代導演熱衷敘述的一類電影主題。

賈樟柯十八年前的作品【三峽好人】,就是將三峽地域打造成真實和概念交織的故事空間。

用兩位主人公的尋找之路,呈現土地與歸屬兩面一體的動遷。

底層邊緣群體的生存問題夾雜其中,在時而現即時而荒誕的畫面裏發酵。

呼應當下,贏得了不小的聲量。

但十八年過去了,「邊緣人」的定義已經今非昔比。

當代人的生存危機,不需要有形的牢獄和外界沖突就已長久存在。

也不需要再來一次足以載入人類歷史的巨型水利工程,流離動遷到了35歲就自動發生。

人的歸屬感,似乎也不再指向重燃攻擊力和生命力,而是努力遊上一個又一個岸。

這時再回望【狗陣】,猶如回望十八年前。

重新上路雖好,但眼前的問題已不是勇氣的缺失。

而是即便踏上征程,仍不知要去往何處。

舊敘事的重提,讓魚叔也有點感慨。

今年由於多部華語作品入選坎城,曾激起「第六代重聚」的討論。

但不止是【狗陣】,其他幾位導演的創作內容不約而同也都是回望。

有人拍舊議題,有人用舊素材。

一方面,確實是三年停滯帶來的沖擊。

正如導演坦言,電影成型於疫情期間,困囿與孤絕的狀態或多或少投射在了作品中。

但同時,似乎國產藝術電影確實在面臨 或陳舊或失語的問題。

【狗陣】裏,二郎的形象就是一個「失語 」。

是不想說,也是說不出。

有人物的無奈與倔強,也有導演投射的自我。

二郎之外,為其開門的鄰居老駱駝 (牛犇飾) 也是一位 「失語者」。

他裝著人工喉管,說話帶著電流聲。

危難時無法求救,靠狗傳遞訊息。

與二郎對話時,人物帶著一股奇異的張力。

多樣的 「失語者」設定,讓人聯想到國產獨立電影的命運

曾經,第六代導演群體讓「地下電影」煥發生機。

不可見的底層人物命運,借助鏡頭得以「掃盲」。

然而時移事改, 「地下電影」也因種種原因漸漸 失語,日趨消亡。

內容上的「不可說」是其一,還有更多的是無力。

像是18年前,【三峽好人】曾登陸院線,和張藝謀的商業大作【滿城盡帶黃金甲】打對台,票房慘敗。

賈樟柯曾感慨,這是為中國藝術電影殉情。

事實上,也是真殉了。

沒有表達空間也沒有承接的市場,創作者被迫失語,有人創作停滯,有人選擇轉向。

管虎從獨立電影走向商業片、主旋律電影制作,大概也有其因。


如今借坎城重聚,議題也重回十八年前,卻仍然是「失語」的狀態。

只是這次失語,似乎不是不能說,而是不知道說什麽了。

再創作還是陳舊的主題和表達,落滿時間的塵土,也與當下錯位。

讓人惋惜創作者磨礪技藝之後反而沒有用武之地。

是觀眾不需要「地下電影」式的表達了嗎?

並不是。

仍有人為直擊當下的記錄與表達歡呼。


甚至,曾經的視窗消失異化,真實的底層人敘事更欠缺表達途徑。

這才讓「大銀幕上沒有底層人」「國產劇裏沒有窮人」話題每隔一段時間就翻紅。

畢竟, 古偶劇,講的是神、仙的故事。

現代劇,人均都市精英。

普通人都越來越少,遑論底層人。

寫到這,再看回電影裏那句「再出發」。

18年過去了,真正的失語者能再次找到新的表達空間嗎?

曾經銳利的表達者,真的能夠再出發找到有力的新敘事嗎?

就像電影裏那句看似堅定實則虛妄的美好祝福,我們只能向前走看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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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編輯:白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