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邢海洋
恰逢春运，中国中部大部分地区赶上了一场持续时间近年来最长的降水——大雪和冻雨。先是河南及其周边大雪，继之以湖北为中心的冻雨，正是南北交通大动脉所在，归乡的人们笼罩在高速关闭、列车停开或降速、飞机延误的阴影中。
在社交媒体，广州出发去湖南高速路上的汽车堵得望不到边，10个小时行进了不到5公里；在重庆的山区，司机为汽车安装了防滑链，可车子仍在山路上打滑，防滑链甩开打断了刹车油管，汽车失控在盘山路上出溜；一家人回四川，公路上连环撞，男主人崩溃大哭；养护道路小屋挤满了人，想喝一口热水都难。连京沪高铁，这条沿着东部省份行驶的高铁也出现了晚点和部分车次的停运。暴雪中汽车瘫痪在高速路上，无奈的旅人要在旷野中过夜了，电车担心电量耗尽，油车怕一氧化碳中毒也不敢一直着车。
【到哪了】剧照
这是疫情三年后人们第一次能自由地返家，偏偏遇到了2008年后最复杂的春运天气。 艰难的情景又让人想起来老子的那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气象学家把这次大范围的降水定义为2008年以来最复杂的春运天气，原因就是很多地方冻雨和下雪混杂而来，冻雨范围又大，虽然时间上和2008年初那场南方冻雨比起来短一些，可范围却更偏中东部平原地区，又值春运返乡高峰，影响到的人更多，范围更广。
2008年那次冻雨大雪持续了两到三周，除了交通瘫痪，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停电，雨夹雪，反复结冰，南方的输变电线上耷拉着冰溜，高压铁塔上结满了冰，电塔不堪承受一座座被压塌。相比于降雪，冻雨的灾害更大，因为天气寒冷，空气中落下的水滴遇到地面迅速结冰，而不是雪花一层层蓬松堆叠。地面迅速变成冰面，变成溜冰场，植物则被冰裹挟迅速冻结。如果说降雪还有好的一面，瑞雪兆丰年，冻雨却是彻头彻尾的灾害天气，百害而无一利，对交通、基础设施乃至植物的生长都有着巨大的危害 。 这次，湖北和安徽的大部分地区正经历的便是冻雨过程。
这次冻雨的发生是因为冷暖气团都太过强大了。春节前后，经历了整个冬天冷气团的压制，中国上空的空气也迎来了陆上冷空气和海上湿热空气的势力大挪移。只不过，这时来自海面的湿热气团势力还小，只是在广东广西等地的沿海登陆，还没有大面积伸入北方的能力，那里的回南天，就是暖气团遭遇了冷地表，水汽遇冷凝结的现象。
可这一次，据气象学家解释，中国大陆上此时正存在一个低压槽，海洋的暖湿气流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入陆地。 因为身处欧亚大陆东缘，又有青藏高原这一世界第三极的「烟囱」效应，中国的气候特 征是大陆性季风气候。但更大的气流尺度上，我们仍受到行星风带的影响，比如我们头顶的高空中仍有西风吹过，且行星风带的特征是高度越高气流越速。西风撞上青藏高原，高空中被分为两支，北支和南支，高空之下，西风带的空气又有波动，形成高压脊或低压槽。低压槽贯穿南北，低压槽附近的气流辐合 上升，产生气旋天气系统，常出现多云 或降水天气。
【姥姥的饺子馆】剧照
这次，「北支槽」和「南支槽」颇为罕见地耦合，在我国中东部地区会形成一条从高纬度地区伸展到中低纬度地区深厚的低压槽区，西南暖湿气流被吸引过来，再上升到高空冷凝降落。有了水汽源源不断的供应，雨夹雪于是开挂了一般肆虐于中东部地区。
暖湿气团遇到了翻越长城而来的北方冷气团，通常是比重更高的冷气团在下，楔子一样切入暖气团，顶托暖气团上升遇冷凝结而成雨成雪。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两边的气团都太过强盛，暖气团并没有被彻底顶到冷气团的顶部，而是「嵌入」，暖气团在1000米到3000米的高度形成了一个厚实的逆温层。 当雪花下落的时候，在温暖层会融化为水滴，下落的过程中又冷为过冷水，掉落地面时迅即凝结。大范围的冻雨使得贯穿于中东部的降雪充满了灾难性。
冬天降雪本来是天气的常规操作，可如此大的面积如此集中的降水又有其偶然性， 去年12月中旬突然降温前，今年的天气堪称暖冬，春天将至的暴雪，正是这个天气变暖的大气候背景下的降水现象。原因不难解释——水汽更丰盛，有了更多的水汽才可能有更多的降水。
冬天之下雪正如夏天的降雨，最离不开的便是暖湿空气的供应。 世界上降雪最多的地方是日本的青森和札幌，平均每年有接近或超过6米的积雪。据说，在北海道有一家叫喜乐乐（Kiroro）的滑雪场，降雪量超大，年均21米厚的降雪，足有7层楼高。原因就在于日本暖流流过。日本暖流又叫「黑潮」，是仅次于墨西哥湾暖流的世界第二大暖流，温暖的水汽在日本北部的山岭间浮动，气团上升遇冷凝结成降雪，日本列岛的西岸也就成为世界上降雪最多的地区。
黑潮还是中国「雪极」长白山的创造者，那里年降雪日数145天，为全国降雪最多的地区之一，积雪长达258天，积雪深度约为1-2米，最深达3米。
【归路】剧照
黑潮的一个分支流黄海暖流沿着我国北方海岸线流动，冬季较强，夏季较弱， 对形势封闭的渤海有重要的影响，秦皇岛和葫芦岛等地成为中国大陆北方著名的不冻港，山东半岛北岸的烟台和威海冬日里雪花翻飞，是有名的雪窝子。
今年南方的大部分地区今年冬天雨雪格外多还与厄尔尼诺现象有关。 厄尔尼诺现象是东太平洋海温升高的现象，东太平洋海温高，东西太平洋上空的因温度差异形成的空气循环就减弱了。循环弱化，对中国的季风气候也有影响，表现的便是季风也弱化。通常情况下，在厄尔尼诺影响下，冬季气候呈暖湿特征，气温偏高，降水偏多，冷空气弱，暖湿气流容易北上，造成冬季偏湿。上一次厄尔尼诺事件出现在2019/2020年冬季，当年冬季气温创历史最高，降水异常偏多，偏多2倍的现象。
全球变暖带来的另一个气象特征则是灾害天气远比过去多。 刚刚过去的2023年是工业革命以来最热的一年，并且也可能是近10万年来地球最热的一年，以此推论，一个个气象洗礼还等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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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布雷克 / 审核：杨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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