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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面對的極端天氣為什麽越來越多了?

2024-04-10情感

*本文為「三聯生活周刊」原創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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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候變遷下的中國文明史

主筆| 邢海洋

2024年3月31日淩晨3點,江西南昌強對流大風造成了四死十余傷的慘劇。深夜狂風大作,摧毀了窗戶,睡夢中的老人孩子和床墊一起被大風卷出高樓層的房屋。

2024年春節前後,兩場大範圍的暴雪和凍雨,南北交通大動脈一時癱瘓。

2023年7月底8月初太行山山前地帶下了三天三夜的大暴雨。洪水從山區奔瀉而出,山谷裏的汽車漂成了船,山口的橋梁都被沖毀了。下遊的涿州城一片汪洋。

全球暖化,2023年成為有記錄以來最熱的一年。2024年1月又是全球有記錄以來最熱的1月。 值得註意的是,全球暖化並非均勻變暖,而是在變暖的大趨勢下,局部地區大冷大熱,氣候更為極端化,更多氣候災害發生。

插圖 :老牛

而古代也曾有過天氣變暖的時期,僅歷史時期就有諸如東周到西漢長達700年的溫暖期、唐宋溫暖期等;也曾有過寒冷期,如元明小冰期。歷史時期之前的考古時期,第四紀更是冰期和間冰期交替著,地球如同得了瘧疾,打起了「擺子」,忽冷忽熱,冷的時候比現在冷得多,冰雪覆蓋北美和歐洲的大部份,熱的時候又比現在熱得多,冰雪融化,海水回漲。

俗話說,「以古鑒今可以知興替」,天氣是否也是如此,古代的天氣變動是否比現在劇烈,暖期的古代的風雷雨雪又是什麽情況,對古人的生存生活有著怎樣的影響?作為一位自然地理專業的畢業生,回望歷史以預知未來的想法吸引著我,把眼光投向更遠古的時代,那些比現在更熱的時期,以及比現在更冷的情形。

「早在250萬年前,就已經出現了非常類似現代人類的動物」,尤瓦爾·赫拉利在【人類簡史】是這樣描述人類的登場的。

可就這200余萬年裏,人類遭遇的氣候折磨也是難以想象的。尤其在我們腳下這片土地,當人類為了長途奔跑褪去了體毛,他們在非洲無需面對寒冷的考驗,可到我們這塊四季分明、季風勁吹的土地,暖期的生活是相當愜意的,可到了寒冷期,還不會縫制衣服的人類卻飽受煎熬,這可能是本地直立人消失,以及非洲人種數度走出非洲的原因。

冰河時期的穴居人與動物(視覺中國 供圖)

在中國這片土地上尋訪氣候變遷的遺跡,我的行走主要集中在北方,北方夏季炎熱冬季寒冷、四季分明,在我的想象中應該適合對變化氣候的探尋。一系列走訪之後,我對在北方感知氣候變遷的信心愈發增強了。

北方的兩大地理單元華北平原與內蒙古高原只有一山之隔,海拔卻差距千米,氣候和植被迥異。從北京向著西北前行,降雨量逐步減少,平原與高原交界的山西北部的盆地和淺山之間,農業向著牧業過渡的跡象越來越明顯。從鄭州到西安到蘭州到武威到烏魯木齊向著西部一路前行,肥沃的華北平原、富饒的關中平原、幹旱的黃土高原、綠洲跳躍的河西走廊以及新疆的戈壁荒漠,是再好不過的由濕潤到幹旱氣候變遷的演示。從東到西,太行山、秦嶺、祁連山到天山,越往西山脈越高聳,海拔高意味著冷,水汽凝結降雨結冰,相當於一座座水塔排布在大地上,對區域性水源的探尋也有了施展之地。

泥河灣遺址位於河北省張家口市陽原縣東部地區的桑幹河北岸,這裏是內蒙古高原和華北平原連線的最平直舒緩的大通道(ICphoto 供圖)

不知是否是巧合,每一次行走,我都驚喜地發現,地理元素居然與歷史和考古元素精妙地編織在一起。這或許就是以地理環境解釋歷史的魅力所在。

在中國這片土地上尋訪氣候變遷的遺跡,當我聚焦在舊石器時期,位於大同陽原盆地桑幹河谷、延續了近200萬年的泥河灣系列遺址群給我帶來震撼。這裏是內蒙古高原和華北平原連線的最平直舒緩的大通道,使我聯想到了遠古時代動物的季節性遷徙,以及褪去皮毛的人類,為了搶先一步截擊草原食草動物所付出的努力。古人類遺址在草原南緣外條帶狀地帶的存在,是否說明了那時候的人類已經相當「內卷」了? 舊石器時期,冷和暖構成了這片土地古人生存的主要線索。

當然,透過氣候的地理踏訪,我主要想梳理的是全新世,也就是人類深度參與後這片土地上古人的分布、技術進步與中華文明起源和發展的關系。

我在黃河腹地、在大西北坐著火車穿行,觀察山川地貌,追憶古時它們的樣子,再輔以全新世氣候波動,試圖對原始聚落的分布、文明的起源做出自己的解釋。全新世以冰雪融化為開端,意味著有大量的冰雪融水從西部高原奔流匯入大海,現在荒蕪的內陸地區古時濕潤溫暖,更適合手無寸鐵的人類開荒種植,形成農耕聚落。及至後來冰雪與氣候重新恢復了平衡,西部高山對水汽的攔截作用似乎也比現在強烈,到了唐代中國大陸最東部的高山秦嶺主峰太白山似乎也是終年積雪。冰川的存在,給予山腳下的土地穩定的、持續不斷的水源。

當人 類首次大 批定居島嶼時,總會帶來一波大型動物滅絕的浪潮 (視覺中國 供圖)

全新世前半期海平面上升了50公尺,隨後還有逐漸變小的波動,海岸帶充滿了誘惑,卻也危機重重。而古時黃土高原相對貧瘠的土地,也更適合文明的聚合。

當中國人進入了歷史階段,氣候也並不是一成不變,而是在比較小的尺度上,溫暖與寒冷交替 。可即便是1~2攝氏度的氣溫變化,都會給農耕民族帶來非常重大的後果。美國伊利諾大學的傑佛瑞·N.帕克(Geoffrey N. Parker)曾指出:在整個夏季,平均氣溫每下降1℃,農作物生長期就會延遲3~4周,並致使農作物能成熟地區的最高海拔高度下降約152公尺。即使是現在,每延遲收割莊稼1天,每公頃作物產量就會比不延遲收割的產量減少63公 斤。這還是今日農耕技術全面提升時的情況,古代耕種方法粗陋原始,氣候變遷對農作物生長的影響更為顯著。

太行山腳下的華北平原也是觀察氣候變遷的絕佳之地,這裏雖然沒有南方雨水豐富,卻因為地形雨與季節雨的緣故,是全國三大雨區之一。在古代,夏日裏集中的暴雨、泛濫的黃河使這裏淤塞出成片的湖澤。雨水集中,農耕氣候便相對脆弱,華北平原的農耕和氣候變遷息息相關,來自太平洋上的聖嬰現象想必也和現在一樣影響到古人的生活。尤其在進入歷史時代後,這裏的農耕民族和遊牧民族經常尖銳對立。

在華北平原,我踏訪了北宋與遼、金犬牙交錯的邊境地帶,唐宋溫暖期的後期,北方遊牧民族崛起,並開始向南侵襲。他們有意識地轉化為半耕半牧的生產生活方式,胡地用胡法,漢地用漢法,國力於是強盛起來,遊牧與農耕民族只好分土而治。失去了燕雲十六州屏障的北宋,幹脆利用這裏豐富的水源在平原挖塘蓄水,築起「水長城」。後來天氣轉涼,北方激烈爭鬥,金滅了遼,蒙又滅了金,再擊潰了南宋。蒙古人大肆劫掠漢地,正是在氣候驟然轉冷的時期發生的。

秦嶺山脈主峰太白山位於陜西省眉縣境內,海拔3771.2 米(視覺中國 供圖)

元和明的小冰期是歷史時期最寒冷,同時又相對陰濕的一段時間,【哈佛中國史】作者蔔正民稱之為「九淵」,不到400年時間,中國人經歷了九段極端氣候時期,仿佛掉入了淵藪。這是最讓人窒息的一段時間,雖然宋朝的許多發明創新在明朝開始推廣套用,江南的工商業也生機勃勃地運轉著,可中國的人口始終沒有長進。有人說這是統計上的問題,或許是如此,但對比清代人口的爆炸式增長,明朝的人口數據卻是難以解釋的,這其中是否是因為「九淵」降臨、把我們祖先繁衍增長的趨勢一次次卡住了呢?人口數據的背後又會有多少讓人心酸的個體悲劇?

結束了一次跨度200萬年的氣候頭腦風暴,我似有所悟,原來氣候的變動不能以幾十年的趨勢為標尺,也不是想當然地沿著某種趨勢一直延續下去。 以百年乃至千年為標尺來回看歷史,會發現這種頻繁的天氣波動乃至氣候變遷並非是工業革命以來才有的事情,而是古已有之,且周期性地發生著。

一個人的生命有限,我們往往從自己幾十年的生活經驗出發做判斷。 可地球的生命卻是以另外一個尺度在執行著,在考驗著我們人類的生存能力。200萬年裏,人類相當長的時間裏是以個體的生命為代價來順應氣候變動,只是火的使用、動物皮毛和植物纖維的使用才改變了人類對寒冷的無奈。及至幾萬年前發明了針線,幾千年前開始了養蠶織綢,幾百年來學會了高效率地去棉籽、紡紗織布,我們對氣候的適應能力才大舉提高 了。如今,我們夏天有空調,冬天有暖氣,嚴寒酷暑似乎再也奈何不了我們,可今天的全球人口數量已經超過了80億,遍布地球上的各個角落,我們不是以原始人的零散分布來對抗天氣變化,而是以數以億計的群體面對海嘯、熱穹頂、台風、寒潮、海面上升等極端天氣事件。

這一尺度上,人類又面臨著全新的挑戰。

插圖: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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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氣候變遷下的中國文明史 邢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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