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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讀者：紅紅的欣
我時常想，為什麽大家總是用包容來形容上海，也許很大程度上是因為， 它能將一個又一個畢業了的年輕人，像收納整理那般，有條理地塞到一個又一個水泥格子裏。
我是22年畢業的，彼時上海剛經歷了靜默的幾個月。當學校通知畢業生可以返鄉後，我毫不猶豫地送出了申請，歷經12個小時的高鐵和5個小時的大巴車。當我拖著行李箱出現在老家客廳裏時，這口長長的氣才終於呼了出來。我的計劃是在家待上一個月，回上海再租房，租房嘛，沒什麽大不了的，甚至當時還因為能挑不同的裝修風格而滿懷憧憬。
事實總是在意想不到的時候給你重重一擊，我從未想過在上海租房會如此麻煩： 在這個公司紮堆的區域內，想找到一個價效比高，距離公司近，小區環境還不錯的房子可謂大海撈針，甚至可能比買一張刮刮樂中10萬塊的機率還低。 看房那天，我聯系的中介挺著大肚子開著車，和她老公一起開始根據我的要求一家家地帶我看過去。上海七月份的天像是著火了般，烤幹著人們的最後一絲理智。直到晚上八點鐘，我才決定就租這個房子吧，先住一陣，實在不行再換。
我租的房子是二房東改造的，一共四戶，其實已經很擁擠了，好在規劃中大家都有自己的衛生間，相對條件還好些。以前不覺得，現在看著影視劇裏女主在外合租的房子裝修精致，家具齊全，也只能笑著搖搖頭。現實中二房東用著廉價的裝修材料，高能耗的電器，和流水線般生產的家具，拼湊出了我們一個又一個逼仄的生活空間。
當時為什麽決定是這一間呢，大概是因為四戶，雖然意味著噪音影響可能有四倍，但是安全系數潛在地也增加了四倍。我下意識覺得，人多安全。中介之前也領我看過另外一套合租房，只有兩戶，作為一個剛畢業的年輕女生，我當下臆想了很多社會案件，果斷拒絕了那個房子。
我也不是沒想過自己整租，但是每天晚上隔壁合租的小夥伴下班回家的開門關門聲甚至給了我一種陪伴的幻覺。 雖然大家回家後都各自躲在自己的水泥格子裏，交流也是蜻蜓點水，但是我們的這四個水泥格子更緊湊，距離也更近些。
當時想著先住一陣，沒想到一晃就是兩年，這四戶也是換了又換。主臥的女孩子住的更久些，她曾笑稱自己「像個釘子戶」。有一間的情侶去年搬了出去，換了更大的房間，也領了證；另外一間的男生決定離開上海，調去了江蘇，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升職吧，他到了江蘇後租了靠近市中心的大平層，房租和他在上海十幾平米的小單間一樣，他很快買了車，我想他離開上海後的生活是幸運且恣意的。他離開後，另一個女孩搬了進來，她住的時間不長，可能是因為她養的小邊牧長大了吧，這個房間似乎顯得就更小了。
我想我是幸運的，遇到的都是很好很溫暖的人，雖然他們來來往往，在我的生活裏留下了一個個清淺的銘印和手機裏不常用的聯系方式，但是這種合租關系奇怪地給予了我一定程度上的安全感，我想，人和人之間的關系總是要有一個契機，然後一點一點地建立，最後才能在很小的交集內，膨脹出屬於這段獨特關系的生命力。就像我，也莫名地見證了一只小邊牧的成長，感嘆了生命的機緣巧合。
和我一個人的情況不同，我的好朋友在畢業後就選擇了和男朋友一起住，她住主臥，她男朋友住次臥。該說不說，這是一個勇敢而且極具價效比的選擇。但是他們的租房歷程也並非一帆風順，他們當天線上上看好的房子，晚上中介就通知已經租出去了，他們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了同小區的另一套房。其實我很羨慕他們，畢業前是同一個專業，畢業後在同一家公司，不論是通勤的路上，還是一起吃晚飯後出去散步，總是有另一個人在陪伴著。大大小小的決定也有另外一個人拿主意。相比起來，我有些太孤單了。
但是我漸漸發現，我這種情況才是20+，甚至30+年輕人的主流生活。我們辦公室的一個30+的女孩子，也依然選擇獨自合租，更不用提年輕一些的同事，大家也都偏向這樣比較有價效比的選擇，最多，養兩只貓。
事實上我很懷念在學校住宿舍的日子，雖然和室友偶有摩擦，但是這個生活單位無形中讓我們像沒有血緣的家人一樣，打破了每個人周圍透明的殼，也拉近了距離，得以相互扶持，相互傾訴。那時的日子熱烈且精彩，無畏亦無懼。
工作後，生活平淡了許多，和學生時代的朋友們也漸行漸遠，大家像是奔赴不同目的地的旅客，匆匆地背起行囊，來不及告別。今年，聽說我們公司要換辦公地址了，可能我也會再經歷一次找房搬家的主線任務吧，奔赴下一個水泥格子，遇到更多溫暖有趣的小夥伴。也許生活就是這樣，不斷離開，不斷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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