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對摩托車旅行這件事情甚是著迷，騎著摩托車用車輪丈量大地，帶著耳機讓歌聲混雜著風聲，沿著斜陽逐夢而去。在湖南工作期間有過一些摩旅嘗試，一個人騎著一輛「125」摩托車去湖南的一些地州市，南下去廣西、北上去湖北，最遠是騎摩托車回江蘇老家。途中我也做一些音訊節目，我給它們取了一個名叫「聲音之旅」。這些年，興致仍在，在街頭看到喜歡的摩托車依然忍不住駐足停留。但，我對走出去這件事情的看法有所改變。
我心中若沒有風景，便看不見那落日余暉的美；我心中若景色宜人，那微風便不會只在遠方斜吹。
我喜歡去靠近美好的景，就像我期待靠近美好的人。但希望有，不代表我一定得有。當然可以沒有，因為我內心不缺少這些。
若心中缺少豐富，去到哪裏也都會覺得單調。一個人內心豐富與否，有天賜的部份，但更多的是因為內心被豐富滋養過。
如果只是為了拍照而去一個地方，你會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年歲的漸長，你對照片會越來越不滿意。不是風景難看了，是人。是人的面容中、體態上、眼神裏，除了增加衰老與臃腫，並沒有加入智慧的任何滋養。我也覺得我拍照越來越醜了，頭發稀疏了，面容有皺紋了，這些自然衰老，我不擔心。早晚有一天我會跟我爺爺和父親一樣頭發掉光。早晚有一天，皺紋會爬滿我黝黑的臉龐。但如果我發現我的靈魂變醜了，我會很擔心，我不僅擔心，也會鄙視自己。稻盛和夫是一位值得敬佩的企業家，有一句話對他個人和企業發展起著重要作用，他說：「我畢生努力是為了讓我的靈魂在離去的時候比來的時候更好一些。」
我絕不同意讓自己比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更卑劣；我絕不同意讓自己外表著裝華麗，卻讓心靈衣衫襤褸。有的人越來越美，有的人越來越醜。有的人，即便已經離去，你依然記得她的美。有的人的美，被人傳頌百年千年。
葉嘉瑩先生去年百歲華誕，那天她出席了南開大學為她舉辦的一場和古詩詞有關的研討會，坐在輪椅上的她都那麽美。周國平老師畢生和哲學在一起，八十歲的他，走路姿態健步挺拔。跟在他身後，我想他此刻是不是正和某位哲學家對話。這些可敬的師長們，他們的靈魂被這個世界上偉大的靈魂滋養著，他們是見過最美風景的人。
去看一些景色之前，先讓內心景色宜人吧；去拜訪活著的人們之前，先多去拜訪死去的人們吧。他們從不需要你提前預約時間，可以在任何一個清晨或睡前。他們也從不會放棄你，只要你願意靠近，他們一直安安靜靜地待在書籍裏等著你的發問。
去看大海的廣闊之前，要知道你的內心也無邊；去看森林的茂盛之前，要知道你的欲望比它們更容易蘇醒在春天。
「讀遍好書，有如走訪著書的前代高賢，同它們促膝談心，而且是一種精湛的交流，古人向我們談出的只有他們最精粹的思想。」——笛卡爾
2024年3月29日（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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