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三聯生活周刊」原創內容
文｜邢海洋
6月7、8、9三天是高考日，我在五芳齋股吧看到一篇挺有趣的貼文，「1342萬考生，每人每天要吃6個粽子，就是兩億多個，要考最好的學校，得吃最棒的粽子。」
那麽，高考為什麽一定要吃粽子？
原因就在於「粽」是「中」的諧音，寓意著「高中」。過去家長喜歡給孩子吃巧克力，寓意「以巧克力」，如今回歸傳統文化，吃粽子最應景。 不過粽子是由糯米做的，頗為粘重，不容易消化，會給腸胃 造成負擔。既然要考試，身體得保持清爽狀態，粽子還是得少吃，意思一下也就可以了。自然，股民 渴望的是粽子大賣，股價高漲，和考生家庭的利益訴求並不是一致的。
高考之後就是端午節，正是全國人民吃粽子賽龍舟的佳期吉日。過去家家包粽子，後來買成品粽子。風俗沒變，商業運作卻滲透進日常生活。南方粽子的代表性老字號五芳齋順勢做大做強，成為大江南北最有名氣的粽子品種，端午節送禮送粽子五芳齋的粽子成了標配。在浙江嘉興火車站，人們大包小包地購買五芳齋食品，這間百年老字號，在全國的粽子供應中十有其三，老字號能有如此高的市場占有率，堪稱奇跡，五芳齋也因此被稱為「粽子大王」。
五芳齋股票順利地在2022年上市，百年老字號從此和千百萬的股民聯系在了一起。馬上到端午節了，就有股民提出公司是否可以考慮推出給投資者送粽子，不一定送多貴的，有心意就好。的確有些上市公司就是透過請投資者品嘗的方式聯絡情感，不過五芳齋的董秘客氣地回答說，公司希望用實實在在的業績報酬投資者。
可端午節前的股票市場，卻沒給投資者驚喜。五芳齋上市即巔峰，隨後曾有震蕩，去年端午節之後股價就開始一蹶不振，大多數時間行走在其34.32元/股的發行價之下。如果說「粽子大王」在公布它上市後第一份財務年報，業績下滑一成多時投資者還因為2022年疫情擾亂了消費節奏，對市場的起落抱有幻想，2023年端午節似乎是市場檢驗粽子市場的分水嶺，臨近端午節很多品牌粽子禮盒還沒賣出去，市場上各種打折促銷，腰斬、膝蓋斬的粽子禮盒使投資者意識到了粽子的消費大變天。 一方面，品牌粽子無力回天，另一面粽葉、糯米的銷售直線上升。回歸傳統，原來很多消費者回歸到手工包粽子的時代，也難怪粽子禮盒不好賣了 。
龍舟年年賽，粽子還是要吃的。相對於去年，今年的市場就安靜多了，食品商按部就班地推出新品種，蛋黃、香腸、奶黃軟心、黑松露幹貝、火腿黑豬五花肉、板栗豆沙等等五花八門的餡料齊上陣。來自研究機構和廠家的市場氣氛一片樂觀，比如中國數據研究中心調研顯示，國內粽子消費人群持續上升，達85%比例。粽子消費將增長8%，首次突破百億大關，達到103億元市場規模。五芳齋2023年的營收同比增長7.04%；凈利潤同比增長19.74%，也在應和著後疫情時代粽子消費市場的恢復和重新開機。
但粽子的黃金時代卻再難重現了。 那還是疫情前，從2014年到2019年，中國粽子行業市場規模從42.26億元攀升至96.68億元，2019年端午節前一周，消費者共購買了1.23億只粽子，較前一年同比增幅超過250%，那段時間不僅是粽子的黃金時代，也是眾多大眾消費品的黃金時代，老字號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都在風口上，都迎風起飛。 可從那以後，粽子的增速就慢了下來，比之以前的五年翻番，近五年只能算穩中有增。 當然，食品中其他品類也未見光彩，但粽子卻是比較突出的，原因就是粽子背上了碳水炸彈的名聲 。
中國人吃粽子始於憂國憂民的屈原之投汨羅江，現代粽子的幾大品牌卻是來自與之相隔千裏的嘉興。除了五芳齋，人們耳熟能詳的真真老老和諾老大也來自嘉興，其背後原因是江南的水土和飲食文化。
糯米這種吃起來「糯嘰嘰」，支鏈澱粉含量幾乎百分百的稻米品種，唯中國所獨有，是在我們祖先不斷的選育培植中得到的獨有的美食。不同於普通的粳米，糯米種植要求比較高，起初中原也有種植，隨著北方天氣逐漸幹旱，糯米就集中到了長江以南。糯米種植不易，產量沒有普通稻米高，南宋以後漸漸用來制作精致的點心，而非主食。 甜糯的糯米包含的支鏈澱粉，其實是更容易消化的，吃了糯米點心血糖很快就升高了，這在食物匱乏的古代，更是食物中最寶貴最值得追求的品質。
南方人食不厭精，當全國人民生活都上了檔次，南方的點心也就在全國大地蓬勃擴充套件起來。至於五芳齋的聲名鵲起，便和它看準了當年高速公路在全國大幹快上，在高速服務站點迅速鋪開有關。五芳齋粽子正是透過高速公路的觸角成為國民美食的。如今五芳齋一年賣出4億顆，每顆粽子的毛利都能達四成以上，這在食品界也是一段難以復制的傳奇。
但糯米飽含支鏈澱粉，給古人以美好飽腹感的品質，在現代社會卻可能成為粽子市場的包袱。 有研究稱，每100克的粽子含有35-58克的碳水化合物，算下來一顆小粽子內所含有的碳水化合物約等於兩碗米飯，幾乎占人體每天所需碳水總量的一半。
今人早已擺脫了食物不足，除了口感，還看重食物的健康成分。粽子包含的熱量大致在200卡/100g，算下來一個粽子的熱量要超過漢堡包。換算成運動量的話，快走大約需要走 40 分鐘左右；慢跑大約需要 25 分鐘；遊泳大約需要 20 分鐘；騎自由車大約需要 30 分鐘。 粽子本來是給我們高營養高能量的美食，現在卻被冠以高熱量的碳水小炸彈。
粘糯的粽子，拋在水中長久不散開，吸引了魚來覓食，遂有了端午節吃粽子的傳統。可兩千年後，當食物豐盈了，人們擺脫了饑餓，碳水過度也是負擔。真可謂是成也碳水，敗也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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