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三聯生活周刊」原創內容
文｜ 飛天小女俠
當我媽宣布要結婚的時候，我坐在沙發上啃蘋果，驚訝到忘記咀嚼，口齒不清地問：「您再說一遍？」老媽平靜得好像在聊天氣：「我下個月去領證了。」
我一時腦子轉不過來：「和誰？」老媽擦幹凈手，在我身旁坐下：「和你老趙叔叔啊。」下一秒，我脫口而出：「那我爸呢？」老媽不悅地撇撇嘴：「誰管他！」
我激動起來：「我爸還愛著您。」所言非虛。我爸最近買了一套房子，門牌號碼竟然包含我媽的生日數位，而且逢年過節堅持去看外婆，這足以說明他心裏念著舊情。老媽略帶嘲諷地回答：「對啊，愛到已經交了女朋友。」
「這不一樣，他又沒有結婚。」我的聲音有點發抖，結婚可比戀愛嚴肅得多，一旦塵埃落定，難有反悔的余地。 老媽見我態度強硬，不客氣地說：「我是來告知你結婚的，又不是來征求意見的。」
我氣得直跺腳，大罵她是糊塗蟲。可惜我媽聽不見後面的「長篇大論」，因為她站起身，重重地關上大門走了。自從我結婚後，老媽每周都會來我家，幫忙收拾家務和照顧孩子。
不知不覺父母離婚已經15年了。大一暑假那年，他們合力送給我一份大禮——一張離婚證。好在我已過了青春期，平靜地接受了現實。
我媽是獨立女性，自己買了套小房子和我單過。老爸住在原來的老房子裏，常來看我，卻不敢和我媽碰面，用他的話形容兩人的相處猶如「天雷勾動地火」。
隨著父母年齡的增長，擺在我這個獨生女面前最現實的問題就是養老，這裏有我的私心。如果父母復婚彼此扶持，能夠減輕我的贍養負擔。
每當我攛掇爸媽復婚時，我媽總不耐煩地說：「小孩子不要幹涉大人的事。」
我想不通老趙好在哪裏。從長相看，我爸身高一米八，年輕時是有名的帥哥；而老趙相貌平庸，穿著鞋就比我媽高幾公分。從性格看，我爸能言善道，朋友遍天下；老趙則遜色得多，木訥內向，閑暇時就愛擺弄破相機。最關鍵的一點，兩人的退休金相差懸殊。老趙是普通工人，退休金比我爸少了一大截，大概連我媽都不如。
後面一周時間，我動員所有親朋好友去做老媽的思想工作。老媽給我發來訊息：「別費勁了，誰來都不好使。」
我自然管不了老媽，不過在她再次步入婚姻前，我必須回家一趟，進行最後的規勸。那天，我沒有提前聯系，用備用鑰匙開門，卻發現屋裏沒人。環視四周，家具擺設變化很大，唯獨我的房間還保留著過去的格局，書桌幹凈整齊，被子蓬松柔軟，想來老媽會定期收拾。其實，我組建小家庭後就很少回家了，每次探望老媽都來去匆匆，好像預設她已經習慣獨自一人。
老媽的手機沒有打通，大概出去買菜了。等待過於無聊，我決定去樓下走走。沒走幾步，就看見一個熟悉、微胖的背影，頂著新燙的「羊毛卷」，顯得活力十足，我一眼便認出那是老媽。
我沒有立刻上前打招呼，因為旁邊站著「不速之客」老趙。他們兩個好像在討論什麽趣事，我媽的笑聲像鈴鐺一樣清脆地響個不停。離婚後的老媽總是雙唇緊閉，看起來滿腹心事。我從不知曉，她也會有如此輕松的時刻。
在一棵盛開的櫻花樹下，我媽側身摸著枝丫，老趙默契地掏出手機拍照，說著：「頭偏一點，嘴咧得開些，哎呦呦，漂亮極了。」
我突然意識到，在比較老趙和我爸條件誰優誰劣時，從頭到尾忽視了情感因素。 順便一提，老趙和我媽曾是初中同學，45年後重逢並陷入愛河，緣分同樣難以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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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樹樹 / 稽核：然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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