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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讀者：鄭君君
當我在一家很火爆的餐館前現場排隊已經37分鐘，前面只有一行兩人時，得到好友在微信裏的反饋：「我剛叫上車，估計有個25分鐘就能到。」我的憤怒在頭上已經從生根發芽到含苞待放了。
我在前幾秒也才剛意識到，她說她的車還有5分鐘到，是指還沒從家出發、距離司機接上她還有5分鐘，而不是我以為的過5分鐘就能趕到餐館，和我一起排隊進去。我還告訴她正好來了能吃上。 可能人在極度渴望一件事的時候，看到的、聽到的資訊容易被大腦過度「美化」處理，自欺欺人。
我跟她今天的約見地點是5天前定好的，中午見面時間也商量過。因為地點離我比較近，讓她不用著急，幾點出門幾點算，我再過半小時出門。但我還是跟她確認了個大概時間，「12點左右？」因為上一次我倆見面約的（下）午飯，三點多才吃上。她很爽快的答：「應該不會這麽晚吧，哈哈哈。」我當時很驚喜，那可以正常時間吃午飯了。事實證明，我盲目樂觀了。
前一天，我想到可以順便去附近的醫院登記個資訊，早點出門，辦完事再趕往約定地點，一舉兩得。當天早上9點左右，跟她報備了一下這個情況，告訴她我10點出門，11點半可以到她下車的地鐵站。然而我實際出門時間拖到了10：20。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一個約會不遲到的人，也變成了我唾棄的「遲到的人」。慢慢地養成了一種惡習，總是比預計出門時間晚，化妝、收拾、穿戴等一系列出門套餐，每次好像都脫離掌控，明明各項工序安排已經很緊湊了，但就是晚那麽些許時間。但出門前還沒收到她的回復，我已經料到了她還沒起床，所以對自己的晚出門也就諒解了。出門時我還微信她：你不會還沒醒吧？
11點我到醫院，五分鐘辦完事了。10:50的時候收到了她的回復：累的剛醒，還要洗澡收拾出門之類的。沒關系，等著吧，我也沒其他地方去了，去約見地點等等看吧，我先過去排隊也行，我還在安慰她，免得給的壓力太大了。慢慢悠悠往那趕，陽光明媚，除了曬一點，騎車還是很舒服的。
即使這樣11:20的時候我就到了她之前約定的她下車的地鐵站，看到她說剛洗完澡，頭發沒幹，一會出門告訴我，還跟我道歉。道歉也解決不了我下一步要去幹嘛的無奈與尷尬啊。在路口靜止了一些時間，搜到附近一家書店，想著先去逛逛，順便等她，為了耗時間，我都選擇citywalk了。走去書店的路上發現胡同裏出現一支排隊隊伍，頓時覺得就是這家餐館了，我也別去書店了，先排隊吧，當時快12:00了，我告訴她我拿號在排隊了，店員說預計50分鐘。還在驚嘆，五六十米的隊伍看著不長，竟然要一小時。
終於，一個小時硬生生讓我等到了，但是店裏的規則是，就餐人員一起進，或者五分鐘內能趕到就能先進部份人。我誠實了一把，因為她告訴我要半小時才能到，人家讓我後邊的人先進了，又放進去一批人。我告訴她沒讓我進，得等你一起。她用給我帶的禮物和吃的試圖安撫解我逐漸消失的耐性，我已經極力在控制了， 畢竟從我到達約定地點開始算，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就算給我帶了個滿漢全席，我也沒啥興趣了，我寧願用她立刻馬上出現來交換。
我站在門口第一的位置上，不知道能否在下一波放人的時候順利進去。又排了10分鐘，我發現她共享的打車行程一點沒動，跟她確認又問她13:15能不能到，她說不能，有點堵車。雖然她為了快一點，原計劃坐地鐵變成了打車，已經是怕我等太久而做出的積極應對措施了。但好像打車還真不如坐地鐵，說好的30分鐘呢？此時，我頭頂的憤怒徹底綻放了，以恨不得撞破腦袋的姿態與速度。我明確告訴她，我不想再等了，如果開始叫下一波人進，我就先進去了。人類的道德與店家的規則已經控制不了我了，無非是跟店員扯個低成本的謊言，只要我進去了，那怕占著位置繼續幹等她，想他們也不會趕我出去。
就在這時，店員真的開始放下一波排隊顧客了，我第一個邁了進去，雖然有一絲絲羞恥感，光明正大排了一個小時的隊，怎麽像是我插隊了似的。 這個餐館地方確實不大，容納40多個座位，即使翻台率高，也確需合理安排，甚至在排隊的時候發現，有單人就餐時，他會詢問有沒有也是一個人來的，就會給拼個座位。 我在裏面先點了自己的，她想吃的等她來了再點。
我其實對這次小聚已經從期待變成了現在的毫無興致，但我告訴自己： 等她來了要克制憤怒，不要冷臉，就當什麽都沒發生，別當那個掃興的朋友，畢竟人家給我帶了吃的和小禮物呀，我空手來的，除了請吃這頓飯外，我沒有提前準備任何回禮。 朋友每次都會準備一些小禮物，可算是十分花心思，而我，平時沒有這個習慣，偶爾才會。
其實，從我出門的一剎那，我就戰戰兢兢地意識到等她是必然的。因為沒有收到她的微信回復，而我還是按原計劃出門，我也有責任，晚出來會也許就不用等那麽久了。那天她出乎我意料地說不會到12點那麽晚，把我說飄了，估計的過於樂觀，還是按原計劃出門，萬一她也在忙著收拾，沒來得及看手機呢？而且前一天也沒收到她推遲時間的通知。
就這樣邊吃邊等到13:34，她終於到了。 那可是讓我等了2個小時的人啊，重新整理了我的等人記錄。我苦苦等待2個小時的心情，用什麽彌補呢？
兩個月前，跟另一個小姐姐約美術館，下午一點見。我為我預計會遲到五分鐘提前打了個招呼，而她告訴我13:20到，我又比預計時間晚出門了幾分鐘，一個勁兒著急往那趕，她要遲到20分鐘，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委婉地告訴她這一點，她說她也打算我那個時間打車出門，但單位有事一個勁聯系。說實話我是不信的，我猜她那會根本還沒出門，或者將要出門，只不過信口拈來一個理由搪塞我，給自己開脫，我也沒有拆穿她，多說無益。
我當即自己先排隊檢票進去了，事實證明，我做這個決定簡直不要太 正確。我在裏面獨自逛到第三個展廳的時候，她告訴我檢票進來了，看時間是13:45。讓我等了40分鐘，在當時，應該也重新整理了我記憶中的等人記錄吧，我已經不高興了。但她 遲到是司空見慣的事了，幾乎每次跟她小聚都是我等她，我也沒怎麽表現出來怨氣，這次我不高興發牢騷，好像顯得我不懂事了。為什麽我們在遇到不公平的對待時，還在認真反思自己、遷就別人，如果一味的遷就，其實就是縱容，但朋友之間，不就是該互相遷就麽。 但我心中已經萌生了一顆種子：我對跟她的下一次約見，已經沒什麽興致了。
我又繞回起點去接她，那些我看過的展覽，在旁邊等著她看完，再一起從第三個展廳看起。我那次也保持了優雅與禮貌，就當什麽事也沒發生，逛美術館的心情應該是美好而明麗的。以物喜，不以他人悲。當讓自己不被朋友的行為牽扯情緒時，唯一能做的，就是說服自己，因為改變不了別人。指責、發泄無意義，除非想吵一架，測試一下這段塑膠友情的堅固度。
我是一個不願意等人的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所以也不喜歡被人等，這是一個承諾問題，既然雙方約定了見面時間，就都要遵守，除非突發情況，實在無法克服，等一會也無妨，但最好及時告知對方，讓人家有個心理準備。但如果沒什麽緊急要命的情況，就是出門拖沓了，隨便找個理由搪塞對方，就更惡劣了，這是態度問題，不要仗著朋友脾氣好，就可以肆無忌憚。 成年人的友情，消散在時空隧道中，都是悄然無息、猝不及防的，但絕不是毫無征兆。
透過這兩次等人的經歷，我才深刻意識到， 女性遲到難道真的成為一種特權了嗎？ 如果我這兩次等的都是男生，那我會不會原地爆炸？我還能不能克制憤怒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以展現朋友應保持的優秀素養？也許會吧，這完全取決於跟這個男生的友情深淺。之前跟不同的相親物件見面，好像如果真有人遲到，大機率是我（當然，我不會遲到那麽久，印象中最長的一次應該是20分鐘左右吧）。而男生，都會說禮貌表示沒關系、不著急，而且他們還會自己合理安排時間找點事幹。
雖然我也心懷歉意，但我遲到已經是事實，怎麽彌補人家的等待時長呢？這個沒法補，一句不好意思、對不起，沒任何實質性意義。承認錯誤都簡單，不需要什麽成本，說都會。男生為了顯示自己很紳士，畢竟第一次見面，通常也不會發泄情緒表達不滿，至少我沒遇到過。雖然跟這些相親物件沒什麽後續，但至少在等人這個問題上，他們表現出了極大的包容度。
從男女約會的情況來看，遲到，好像慢慢變成了女生的一項特權。我們出門要化妝要穿搭，花時間花心思，就遲到了一會兒你們就受不了了，還發脾氣，一點也不友好。而廣大男生，如果被女性朋友或者前女友規訓過，大機率會認為女生遲到很正常，不要發脾氣。如果發脾氣了，是不紳士的表現，個人修養不夠。我要是男的，都覺得好難，真的為廣大男生鳴不平。而我是女生，我也沒有什麽好辦法，只能說：只要你覺得這個女生值得，等等就等等吧，要不你就發揮「久等成仙兒」的技能，掐指算算，她今天要遲到多久，照著大概時間晚出會兒門，比她提前個五分鐘足矣。
以前，我也是個不遲到的人。但後來發現，等人的全是我，別人遲到一會兒，表示一下不好意思，有的解釋一下原因，有的直接略過原因，理由或真或假，這事兒也就過去了。慢慢地，心裏就會不平衡，也學得「雞賊」了，也學會適當遲到了。但真形成習慣的話，遲到會「惡化」，實際出門時間總比預計出門要晚，晚得越來越久。還能給自己找個完美理由：大家誰也別說誰。我終究變成了自己討厭的那類人。
其實，這個可怕的效仿是可以改的，改起來也容易。比預計時間再多預留半小時機動時間，且不要有拖延癥，如果發現收拾半天，沒時間化妝了，那就不化了，出門依舊可以走路帶風，大步邁出自信的步伐。能否做到，取決於想不想改、重不重視，往小了說是日常習慣問題，往大了說是信守承諾問題。說到和做到，永遠隔著很大一道鴻溝。
日常友人聚會等比較輕松的場合，可能是遲到的成本太低了，也可能是大家對遲到的容忍度越來越高了。我相信，工作、會議等正式場合沒有這種「慣著你」的風氣，如果你敢，可以檢驗下遲到成本的高低，作為一個職場人，最基本的工作紀律和職業素養是有的吧，自由散漫在此怕是用錯了地方。
而生活場景裏，耗神的等人經歷，也給我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陰影。 雖然下一次約看話劇的時候，我又是提前到，在檢票口等她，開場的時刻卡點進場，依舊內心波濤洶湧，表面風平浪靜。 下次，我寧可 一個人去逛胡同、逛公園、逛美術館、看展覽、去探店、去旅行，我可以不約任何人，也就不用把我的時間賭在等別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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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樹樹 / 稽核：然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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