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三聯生活周刊」原創內容
帶著2平1負，一球未進的戰績，國足從亞洲杯出局了。宣布「死刑」比確定「死刑」的時間來得要晚一些，因為當1月23日淩晨， 國足輸給卡達，且塔吉克戰勝黎巴嫩之後，球迷對於結果早已心中有數 。
文｜馬佳一
上上簽踢成下下簽
賽前沖擊8強，賽中平局出線，賽後大興機場。國足每一次拿到的比賽劇本，好像就從來就沒有變化似的。
韋世豪很清醒，他在對陣卡達賽後接受采訪時說，辛苦球迷這麽遠趕來支持我們，我們確實是踢得太臭了。
但他有一點說的不對——「無論是跟什麽隊踢，我們都沒有任何優勢了，現在所有的球隊都在進步，只有我們在原地踏步。 」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其他球隊進步了，你的「原地踏步」實際上是一種退步。
這屆亞洲杯，越南隊在和日本隊的上半場比賽中一度領先。他們打出了自己小快靈的特點，能拿球、敢做動作，特別是他們年齡結構很合理，攻破日本隊球門的阮廷北只有20歲。 而國足是本屆亞洲杯第二老的球隊，三場賽事也沒有看出任何可以更新換代，有人接班的跡象。
再看其他球隊，巴林絕殺馬來西亞全取3分，在爭奪成績最好的四個小組第三的競爭上占得先機。塔吉克擊敗黎巴嫩昂首出線，他們進了2個球，而國足在對陣黎巴嫩的比賽中空門未進。
話說，巴林又在亞洲的哪裏？一查才知道：巴林是波斯灣西南部的島國，介於卡達和沙烏地阿拉伯之間，公元前3000年即建有城市。地理知識再一次透過足球得到科普。
還記得亞洲杯前的那些分析嗎？黎巴嫩世界排名百名開外，塔吉克第一次參加亞洲杯，卡達雖然最強，但爭取平局未必沒有希望，國足有機會以2勝1平，甚至3勝戰績出線。這可真是上上簽啊。
分析從理論上都對，奈何理論不能贏球，上上簽在一場又一場比賽中被踢成了下下簽，一球不進更是離譜到家了。 如今，亞洲真弱旅已經顯出真身，只見歷史書上歪歪斜斜的寫著兩個大字：國足。
復盤這次亞洲杯國足的表現，第一場比賽踢了45分鐘之後就已經和「理論上」很不一樣了。進攻毫無章法，沒有一個人能完成組織進攻的任務，更多的，是後場直接起高球，讓譚龍去和對手肉搏。可是，即便是肉搏搶到第一點後，二點球又爭不下來，就算是爭下來二點球，也很難在隊友間經過三腳傳遞。
防守的問題更大，讓塔吉克僅僅半場球就射了12腳，連塔吉克主帥在賽後采訪時也說，我們比中國隊踢得更好，3分變1分很遺憾。
劉洋靈光一現的穿襠過人、朱辰傑進球被吹的爭議判罰在很大程度上掩蓋了球隊的問題，大家的關註點都被判罰的「黑幕」給引走了。人們大談亞足聯報復，大談「卡牌大師」馬寧給南韓隊出了5張黃牌，而下一場比賽由南韓裁判主吹，比賽會很困難。
直到第二場對黎巴嫩的「菜雞互啄」，才把國足進攻和防守上的危機完全暴露出來。這支黎巴嫩隊是真的很「嫩」，對得起他們107位的世界排名。可就是這麽一支完完全全的弱隊，也和國足踢得有來有回。
進攻上，武磊空門不進，防守上，後防線看球不看人。有一個細節是，孫繼海在直播解說中強調了好幾次防守要看人，拿到球後不要著急開大腳，恨不得沖到現場執教。
這個防守漏洞到了第三場終於釀成了國足的失利。卡達隊的第一次提醒來自進攻隊員射門出界，當時有4-5名卡達隊員站在國足禁區後點，而他們身邊空的就像淩晨的大馬路，要是卡達球員選擇傳中，會很有威脅。而第二次國足就沒能躲過這顆子彈了，禁區前沿完全無人看管，讓海多斯打進世界波。
情況就是這麽一個情況， 全主力的國足中場控不住，進攻踢不進，防守只有埃弗頓名宿蔣光太一塊遮羞布。 賽後黃健翔、範誌毅和管澤元討論國足在亞洲排第幾檔，答曰：四檔高了，五檔。
蔣光太禁區解圍化解險情
揚科維奇下課？
「揚科維奇，下課！」憤怒的球迷在社交媒體大喊。
從總教練揚科維奇選的這波人和排出的陣型看，意圖是明確的。五後衛陣型中，劉洋和劉彬彬是雷打不動的先發，揚科維奇既想在進攻中透過兩人的沖擊帶活兩翼，又想透過他們的及時回防保證防守。
但是，球員能力沒法實作他的這種「既要又要」的邊翼衛思路。 用範誌毅的話說就是「他沒這個能力知道伐」。劉彬彬被安排踢這個位置很不舒服，他這麽多年在山東隊主踢邊前衛，重攻輕守，用速度去沖對方，然後想轍內切或者把球交給費萊尼。
但現在不僅要沖還要防，特別是要在兩個禁區來回，對體能考驗很大。另外還有思路切換的問題，沖的太過，原先右後衛的位置就需要隊友補防；畏畏縮縮，兩條邊路就廢了一路。所以在第二場對黎巴嫩的比賽中，劉彬彬有時候不太敢插上，站位和張琳芃很近。
咱也不知道劉彬彬到了亞洲杯是不是被人盜號了。即便是踢右邊後衛不熟悉，也不至於和他在聯賽中的表現差距這麽大。雙腿灌鉛、傳中出界、抽射踢空……似乎在一眾職業球員中混進了一個踢野球的。
揚科維奇治下的進攻組合無論是譚龍配武磊，還是張玉寧配韋世豪，都遵循了一個高點+一匹快馬的思路。但是，高點和快馬，總有一個要先拉垮，或者兩人一起拉垮。
第一場比賽，譚龍+武磊，譚龍從亞運會生吃U23小孩的坦克中鋒變成了國足小貓咪，只能在前場疲於奔命；第二場比賽，張玉寧+武磊，武磊空門不進，從攻破巴薩球門的亞洲一哥變成了錯失機會的亞洲一哥們兒；第三場比賽，張玉寧+韋世豪+林良銘，韋世豪近在咫尺的推射被撲。
很多人噴武磊，是因為武磊是這支球隊身價最高的球員，也是目前國內現役最好的前鋒。但這兩年武磊下滑的確實很嚴重，年齡增長速度下降導致他的盤帶和跑位失靈，這又進一步放大了他門前的吐餅能力。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亞洲杯出局後，國足又該考慮換帥的事兒了。目前，分為兩派意見，一派是揚科維奇應該為失利負責，從選人到戰術，都有毛病。一派是球員就這水平，換哪個總教練來都一樣。
其實， 爭執應不應該換好像意思不大，有沒有現實可能性才是關鍵 。只提出問題，不解決問題屬於不講武德。看看隔壁籃協，喬爾傑維奇帶成那樣了都沒有下課，主要還是考慮信任，考慮總教練的穩定性，用時間讓他打造一套成熟的進攻套路。
到了足球領域，到了揚科維奇這裏，要換他需要考慮的主要是人和時間的問題。對新加坡的世預賽三月中下旬就要開打了，時間不到兩個月，相當緊迫。換帥既要選帥，也要磨合——有沒有合適的人選、總教練的戰術意圖和這套球員班底搭不搭是最關鍵的問題。
已知揚科維奇在已經進行的世預賽裏1勝1負，2-1勝泰國，0-3輸南韓，積3分。盡管亞洲杯戰績不可接受，但帶世預賽成績尚可接受，就算他執教、臨場有硬傷，這也是事實。
要撤下揚科維奇，讓他為亞洲杯負責當然可以，但這個前提應該建立在有人可換的基礎上，而不是為了出氣而換。 這個人要熟悉中超、中甲球員；要有一套對球員水平要求不那麽高的、成熟的戰術安排；要懂得人情世故，在球員心裏有一定威望，會和足協打交道；還要有國際大賽的經驗。
換帥這事就像一個邏輯圖，輸入換帥的各種條件，推導若為「是」，就果斷換，反之，換來的那人大機率會成為下一個揚科維奇。
接下來向哪兒學習
職業聯賽什麽樣，國足就什麽樣，聯賽是球員踢球的土壤，聯賽辦不好，必然踢得臭。
在亞洲杯進行過程中，新賽季中超、中甲正在陸續公布準入名單，同時也有球隊宣布解散或面臨解散危機。
1月17日，國足隊員林良銘母隊大連人宣布解散，俱樂部表示：雖經多方努力，因歷史債務無法化解，俱樂部無法正常營運，最終未能透過2024賽季聯賽準入。很遺憾不能繼續共同征戰綠茵場。
1月22日，深圳隊宣布解散：「根據中國足球協會公布的債務清欠俱樂部名單，深圳市足球俱樂部未能透過2024賽季職業聯賽準入，無法繼續征戰中國足球職業聯賽……在此向大家致以衷心的感謝。」
與此同時，廣州隊，也就是拿下8個中超冠軍和2次亞冠冠軍的前廣州恒大，亦面臨極大的解散風險。體育記者透露的訊息是，廣州隊欠薪達3000多萬，談判很不順利。此外，也有媒體人表示，大連人和廣州隊想向足協索要當初的引援調節費，但沒有下文。
從2021年宣布解散的江蘇蘇寧，到大連人、深圳隊，以及有一定機率解散的廣州隊，他們都是拿過中超冠軍的俱樂部。當這些俱樂部一一解散，中國足球的文化積澱也隨之逝去，隱入塵煙。
「金元足球」的風已不再吹，房地產市場的熱也已經冷卻，退潮之後，留下了俱樂部高企的債務和欠薪，職業聯賽的各支球隊就像一只只在沙灘上垂死掙紮的海龜，想要拼命回到大海。
算上1994年開始職業化的甲A聯賽，中國足球職業化已經走過了30年。30年來，中國足球依舊像個幼兒一般，在找尋自己的成長方向。它的生命力很頑強，但也一直經受假賭黑的摧殘，現在它又來到了一個坎兒。
而看看當初一起上學的同窗，與中國足球幾乎一同開啟職業化行程的日本足球，已經走出了一條自己的路子。
從喊出向德國、西班牙學習，到向日本、南韓學習，今年亞洲杯，由於人們印象中的亞洲弱旅紛紛變強，孫繼海開始覺得我們也可以向越南學習。
這種學習物件的變化正好反映了整個中國足球和中國足球聯賽的向下滑落。
越南足球在本屆亞洲杯令人眼前一亮，有媒體也去挖掘了越南足球成功的「秘密」。 和日本足球的成功密碼差不多，主要是堅持，堅持做好青訓，堅持把球員送到更高水平的聯賽去。而堅持似乎是對中國足球而言最難的事。
剛剛在反腐紀錄片裏出鏡的原足協主席陳戌源有個詞總結得好——「政績觀」，換句話說，要追求「政績」的中國足球，就不可能傻傻地去堅持一件需要10年、20年才能看到結果的事。
國家隊與職業聯賽一同碰壁，不過是硬幣的兩面。更壞的訊息是，如果不歸化球員走捷徑的話，就算改變從今天開始，今年也或許是未來5年中最強的國足。
國足輸給卡達出局後，有現場的球迷哭了，他說這是他第二次來哈裏發球場，第一次來時是2017年的世預賽，國足在這塊場地2-1戰勝卡達。
如今，距離2017年也已經過去7年了，人生並沒有很多個7年，當7年的陪伴換來這樣的結果，真想替這位大哥喊出「退錢哥」的那句至理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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