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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讀者：渺渺
1
周末和朋友去商場吃飯，路過的每家餐廳都有服務員站在門口熱情地推銷自家美食，等到達預訂餐廳時，我的手裏已經拿了不下五張宣傳冊。朋友調侃我再集齊兩張，就可以召喚神龍了。
每次遇到發小廣告或推銷產品的人，我來者不拒，她生人勿近。朋友恨鐵不成鋼地數落我：「你鼻子下長的那玩意不光是用來吃飯的好吧。」
【完美伴侶 】劇照
走出商場，我們被路邊不知名護膚品牌的銷售攔住，她開啟一罐眼霜放在我的鼻下，保證我能聞到它的高級香味，又開始介紹代言人、創始人、產品成分。我被迫聽完了十多分鐘，銷售依然滔滔不絕：「我們家的產品采用純植物提取成分，是可以入口食用的。」
她吃下一口，又邀請我也品嘗一下。朋友用眼神示意我離開，但抵不住對方的眼神兒，我接過她遞過來的小勺子，閉著眼吞下一口。朋友一把拉起我就走，一通抱怨我「腦子進水了嗎？」「拒絕就這麽難說出口嗎？」
朋友是那種視拒絕為天經地義的人，她以自我感受為考量，會在聚餐時主動點自己愛吃的菜，敢拒絕親戚孩子的周末補課需求。我曾親眼目睹她家親戚，周日來家等候，但她目不斜視離開。旁觀者的我都有點摳腳趾，但她卻理直氣壯，「已經上了一禮拜的班好不容易周末了，就想要好好休息好好逛街啊。」
【無法成為野獸的我們】劇照
我羨慕她的勇氣，但同樣的話，就是說不出口。多年來，不拒絕成了我的本能反應。
2
對，我就是朋友圈裏那個老好人。心裏再生氣，在發微信時也要再三斟酌，我喜歡別人對我的正面評價，處在一個大家都好的氛圍裏，我才有安全感。但這，也給我帶來了很多苦惱。
幾天前，同事問我最近有情況沒，我秒懂她的意思，又要給我安排相親了。 畢竟一個三十歲後仍沒有解決單身問題的女人，仿佛是件令別人羞恥的事情。這位 同事的大姨是專業紅娘，自從知道我單身後，隔三差五為我介紹物件，名曰為我好。我不好意思拒絕，只好講了我的擇偶標準，連一些私密問題都有問必答 （但其實很不舒服） 。
結果第一次相親我就傻了眼，相親物件與我的標準以及同事的講述一點不搭邊。同事鍥而不舍，知道我不來電後，立馬拿出下一個候選人。我就這樣被安排了幾次相親，體驗感非常差。當時恰是疫情期間，幾次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坡道上的家】劇照
沒想到如今卷土重來，我依然不好意思拒絕，自我安慰，走一步看一步算了。同事介紹著男生情況，比我大五歲，我捕捉到這個bug:「這個年齡是不是……」「這算啥，年紀大了知道心疼人，這個男生條件很好的，也是因為太挑了才沒找到合適的。他這幾天出差了，等他周末回來了咱們就見面啊。」
我的委婉反對淹沒在同事的美好描畫中。當天下午，同事在微信上問我中學是不是在42班，說那個男生的弟妹跟我是同學。時隔多年，我早就記不得是不是有這麽一位老同學了。但同事還是立即把我的微信名片推給了對方。對的，未經我同意。
我和朋友吐槽這一連串的糟心事。朋友還是那句話:「你直接告訴她，你不願意，行不行？」我下意識反駁，是不是太駁人家面子，以後還怎麽打交道。朋友不以為然，「這只是你說服自己的理由。你不拒絕，別人怎麽會知道？沒有人關心你的內心世界。」
3
我當然嘗試過拒絕。
那是參加工作後不久，一位老同學找我借錢，我當時手裏也沒多少錢，醞釀好久後，說出了不同意。結局是，對方說沒事，我則愧疚到參加同學會，都不敢跟對方打招呼，倒好像我偷了她的錢。
心理學上說，不懂拒絕是不健康的，往深層探究，就是討好型人格，我想這其中有來自童年的影響。
我是家中老二，上有姐姐下有弟弟，穿衣服要穿姐姐剩下的，有好的東西，要讓給弟弟。記得有一年，母親帶我們上街買衣服，姐姐瞧上了一件百元大衣，超出了母親的預算。為了得到母親的誇贊，我主動提出，不要新衣服了，給姐姐買吧。
母親同意了，並表揚了我。是的，我很小就明白，父親只負責按月上交薪資，母親一人獨挑柴米油鹽的重擔，是無暇關註我的。作為排行中間的子女，我沒有發言權也沒有選擇權，最好是安靜地活著，小心翼翼的服從，才可以得到關註和表揚。
【凪的新生活】劇照
我的懂事，成為母親向眾人炫耀的資本。此後數年，對於「迎合他人想法」的這個生存訣竅，我掌握得越來越熟練。 我會在沒寫完功課的時候陪同學買文具，明明不喜歡吃辣的我，會嘗試和大家一起吃辣。
我成了所有人口中的好人。但我得到的，除了贊賞，也有欺負。
高中在寄宿制學校，第一次和同學住在一起。那時候熱水是稀缺資源，早上有人吃泡面，一個舍友連著問了幾個人借水，都被搖頭拒絕，最後只有我答應了。
但接下來，我的暖壺成了她的專用。有時我要喝水，會發現剛打滿的暖壺空了；有時我偷懶，沒有打水，會被指責怎麽不打水。再後來，我的儲物櫃，簡直成了她的小倉庫，想用什麽直接自取。而她對我，並沒有感激，我和她甚至連親密也說不上。
對於我的行徑，朋友只有兩個字的評價，「活該」。我承認，活在別人的世界裏，真的很累。
這幾年，經歷的多了，看得多了，我照顧了所有人，唯一忽略了不斷隱忍的自己。我想對一直隱忍的自己說一句對不起。 如果下次遇到不願意的事情，我希望我的答案是「我不同意」而不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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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布雷克 / 稽核：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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