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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我做的一場實驗

2024-04-14情感

清晨,母親胸口疼得厲害,躺床上動彈不得。醫生叮囑過,若再出現胸口疼癥狀,先吃一粒護心藥,然後盡快去醫院。我叫了一輛的士車陪母親去看急診。母親暈車,下車後坐在公交月台座椅旁拿著塑膠袋嘔吐,一邊嘔吐一邊呻吟。我輕拍著母親的背。不遠處一位身穿白襯衣等車的小夥,下意識遠離我和母親向遠處躲開了。人類的痛苦並不會完全相通,這是人趨利避害的正常反應。多年前,母親在湖南一家醫院住院治病。做了三次開腹手術,進了幾次 ICU 的她身體孱弱。我經過護士站旁,聽見一位護士對另一位護士說:「你離 25 床病人遠一點,她隨時就可能不行了,別惹麻煩。」我母親就是 25 床病人。我跟姐姐商量:「我們一定要想辦法給母親轉院,在這裏,救不活。」

與他人之間的痛是可以保持一定距離的,即便是親人之間。

母親的胸口疼和暈車嘔吐,我再怎麽擔心著急,也緩解不了她的痛苦。我對她的幫助,應該是保持不慌張,安全快速地送她去醫院,給她掛號、入院治療。是在需要治療費用的時候,我卡上的余額是足夠的。因為她的痛苦而同樣止不住地痛苦哀嚎反倒會讓母親更難受。

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和我自己的痛之間也能保持距離。痛,是事實。痛本身若再加上情緒的對抗,便成為了「痛苦」或「痛哭」。能夠對抗身體疼痛的不是你,上帝給人類留下的解決痛的辦法,絕對不是喊叫。塞涅卡的觀點是「痛可以讓痛消失」。當痛達到一個臨界點的時候,痛就可以殺死痛。痛讓痛變得麻木,麻木讓你感覺不到它。二十年前,我在北京協和醫院做過一次手術,在腿上切了多個刀口。傷口恢復得不好,皮膚化膿。醫生用棉簽伸進去幫我清理,我疼得大聲喊叫。但我那喊叫中的痛應該還算不上讓痛變得麻木的痛。

我將來大機率還會再經歷身體的巨大疼痛。只要它不把我疼滅亡了,我要再驗證一下,到底有沒有一種痛可以消滅痛。寫完這段話,我又藐視了一眼自己:一個沒有經歷過巨痛的人,竟然說有勇氣驗證巨痛。這個曾做個痔瘡手術都疼得「哎呦」的人,真可笑。

生活是我做的一場實驗,實驗材料是生活它拋給我的快樂與憂傷,幸運與不幸。實驗目的是看清楚我這副軀殼和內心,我要看看自己有多勇敢,或者有多懦弱。

但,請你記住:不管是和自己還是和他人之間的痛保持距離。絕不應該表現為一種態度上的冷漠和逃避。「醫者仁心」不應該在「害怕惹麻煩」面前退居其次。一位戰士恐懼死亡是可以理解的,但當戰爭打響,逃避退縮絕不是他應該做的;一位老師再怎麽害怕面對眾人,當他站上講台的時候,他就應該把恐懼留在身後,把自信留給學生。我相信大部份醫護人員,在面對病患的痛苦和生死的時候,是勇敢的,是職業的。至於那一小部份「矮小」的人,哪個行業都有,我應該盡量避免讓自己成為這樣的人。

母親做了兩項檢查,心臟彩超和抽血化驗,費用520.9元。檢查結果未見異常,排除了心梗危險。陪著她坐在大廳等候結果時,我安靜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可能醫院裏少有幸福感很強的人吧?伊壁鳩魯說:「真正的快樂是身體無痛苦,靈魂無煩惱。」洛克說:「健康的心靈寓於健全的體魄,這是對於人世間幸福生活的一個簡潔而充分的描述。」這二位的觀點是一致的,身體和心靈的健康,是幸福的前提,二者缺一不可。我們切不可只註重一個條件,我們切不可只在意一方好壞。我們要讓身安,也要讓心暖。

那位暈倒在辦公室被同事攙扶著來看急診的姑娘,心裏應該是暖的吧。她剛進來的時候,面色蒼白,渾身癱軟,她的那位同事忙裏忙外。給她掛號繳費,給她餵米粥,跟她講早上暈倒在公司的危險樣子。深圳地鐵車廂中常播放一則公益廣告,結尾有這樣一段話: 「不管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那些從死神手中搶奪過你的人。在那一刻,他(她)們就是你的親人。」

2024年4月14日(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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