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三聯生活周刊」原創內容
文 | 謝九
人口萎縮帶來的沖擊，比想象中來得更加迅猛。作為人口沖擊波的前沿陣地，國內的幼稚園已經開始變天。
3月1日，教育部召開新聞釋出會，提到2023年的全國幼稚園數量為27.44萬所。和去年相比，大幅減少了1.48萬所。早在2022年，中國幼稚園數量已經出現歷史上首次減少，比上年減少5610所，下降近2%。 但是，2023年的萎縮振幅明顯加快，下降振幅已經超過了5%。
中國幼稚園之所以大面積關停，直接原因當然是在園幼兒越來越少。 2021年，中國在園幼兒數量首次出現負增長，當年減少了13萬人，2022年降幅擴大，減少了178萬人，到了2023年，在園幼兒數量更是減少了535萬人。幼兒生源減少，大量幼稚園失去存在的必要，只能選擇關閉。
中國幼稚園入學年齡為3周歲，去年入學的幼兒大概在2020年左右出生，當年中國出生人口為1200萬人，而到了2023年，中國的出生人口只有902萬人，如果以這幾年的人口出生趨勢來看，未來幾年，中國幼稚園的關閉潮還會延續。
雖然目前人口萎縮的沖擊主要表現在幼稚園階段，不過很快就會蔓延到小學、中學乃至大學。 面對生源的斷崖式下跌，各級教育階段都應該早做準備。但在幼稚園生源斷崖式下跌的同時，中國高等教育依然呈現擴張之勢。
2023年，中國高等院校共計3074所，比上年增加61所，增長2%；全國普通、職業本專科共招生1042萬人，比上年增長2.73%；全國共招收研究生130萬人，比上年增長4.76%。無論是高校數量，還是學生數量，都保持增長態勢。
如果將幼稚園視為中國教育的起點，高等教育視為終點， 現在中國教育鏈條已經呈現出分裂狀態，起點已經開始快速萎縮，終點還在持續擴張。如果高等教育不及時主動收縮，等到人口萎縮的沖擊波傳達到終點，到時候大學的關門倒閉潮可能更加慘烈。 當年的日本，以及現在的南韓，都已經和正在經歷大學倒閉潮。
2022年以來，中國人口總數已經連續兩年負增長，而且減少規模快速擴大。 2023年，中國的總和生育率已經下降到1.0左右。一位育齡婦女生2.1個小孩（總和生育率2.1）是正常的世代更替水平，能夠維持下一代人口總數不下降。中國目前的總和生育率還不到正常水平的一半，甚至比日本（1.29）還低，這就意味著，中國人口萎縮的趨勢已經很難逆轉。
隨著中國加速進入人口萎縮時代，國民經濟的方方面面都將受到影響，尤其是和人口高度相關的行業，比如教育、嬰幼兒產業等等，而影響最大的，還是和每個人都息息相關的房地產業。
房地產業高度依靠人口紅利，人口增長還是萎縮，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房地產的周期。人口快速萎縮意味著需求塌方，尤其是那些前期積累較大泡沫的城市，更會因為人口萎縮而加速崩盤。
日本當年泡沫經濟破滅，就和人口萎縮的周期完全同步。 1989年，日本經濟達到了有史以來的巔峰，股市和樓市也是一路飆漲。但也正是在這一年，日本的人口危機開始拉開序幕，當年日本的總和生育率下降到了1.57，創下有史以來的新低，日本社會當時稱之為「1.57沖擊」。從這一年開始，日本經濟由盛轉衰，股市和房地產泡沫破滅，尤其是房價從高點暴跌，足足跌了20多年。
中國雖然還沒有經歷當年日本全面的人口沖擊，但是局部來看，部份城市其實已經感受到了人口萎縮對房地產的影響。 前幾年，以鶴崗為代表，部份三四線城市，房價跌到了一套三、四萬元也無人問津，主要原因就是因為人口持續大幅流出。
而最近兩年，人口萎縮對樓市的沖擊，竟然傳導到了一線城市。 由於一線城市的生活成本等越來越高，2022年以來，中國四大一線城市的常住人口連續2年凈流出，與此形成對應的是，一線城市這幾年的房價跌幅領先於二三線城市。
以最新數據來看，今年1月份，一線城市二手房價格同比下降4.9%，二、三線城市二手房同比分別下降4.4%和4.5%。一線樓市的降幅明顯大於二三線。雖然影響一線房價的因素有很多，但是房價下跌和人口流出同步，也並非只是巧合。 隨著將來人口萎縮壓力從局部升級到整體，會有越來越多的城市會感受到人口需求萎縮之後對房價的沖擊。
當然，人口萎縮也不一定全部意味著壞事。過去中國依靠龐大的人口紅利，支撐了房地產的高速發展，房地產對中國經濟增長做出了巨大貢獻，但是也由此養成了中國經濟對房地產的高度依賴。 而且，房地產過度發展，也在很大程度上擠壓了其他產業的發展空間。
從歷史上來看，全球所有發達經濟體，沒有一個國家是靠房地產來獲得成功。 從這一點來看， 中國當前的人口萎縮，其實在一定程度上相當於倒逼改革 ，只有當房地產回歸成一個普通產業，而不是長期扮演拉動中國經濟最強火車頭的角色，中國經濟的高端制造業等其他產業才有可能發展壯大，中國經濟才能真正走上一條永續發展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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