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深圳下了一場雨。這是今年的第一場大雨。
大塊大塊的雲團呈暗黑色,杜甫筆下的「俄頃風定雲墨色」大概就是這般模樣吧。同事韜哥拍了一張圖片發在群內說:「天空灰得像哭過。」我打電話給大女兒,問:「需要爸爸給你送傘嗎?」女兒回答:「我想我應該是需要的。」這姑娘,有時任性得令人生厭。有時,又委婉得令人驚艷。緊接著大雨傾盆,我赤腳穿著一雙拖鞋,打著一把帶花的雨傘走進雨中,卷起褲腳的牛仔褲還是被雨水打濕了。
一位小學生向那位給她打傘的陌生阿姨爽朗地說:「謝謝你,阿姨,愛你哦!」多麽可愛的聲音,多麽爽朗的感謝。她的爽朗,就像是被暴雨沖刷過的天空,讓遇見的人們的心也跟著一起清亮。
我喜歡深圳的雨,它們常下在春夏之際。大雨讓城市上空透亮得猶如一面嶄新的鏡子。我愛湖南的人,但我不愛湖南的雨,它們常集中於冬季,它們讓湖南的冬天多了一份冷峻和朦朧。蘇北老家的雨水太少,所以,老父親常以全年日照天數達到多少而驕傲。我黝黑的皮膚,除了來自母親的基因,也有兒時下河摸魚常年日曬的功勞。
城市需要雨,因為這裏太多角落有汙濁。汙濁會讓城市生病,大雨為城市治療。沖刷過後的城市,不僅是看起來更明亮,聽上去也更清晰了。路旁駛過的電動車,司機短促地按了一聲喇叭,那清脆的聲音不需要穿過灰塵再傳到人們的耳朵。鳥兒的鳴叫也變得輕柔了,它們不願把喧鬧聲留在這雨後的寧靜中。
人,也需要急風驟雨的治療。我們也有汙濁,就像城市中那些平日看不見的角落,人的汙濁也藏在了一些地方。你知道,接下來我會使用誰的觀點。是的,來自塞涅卡的一段話:「對有些人來說,你只要給他指出一個治療方法就行了,對另外一些人,則必須把藥灌進他的嘴裏。」有些人,是能夠聽從醫生建議的。醫生根本不需要給他開藥方,他只要知道自己病了,便會主動尋找病源,他會規避那些加重病情的行為。但有些人,即便藥已經端至面前,他也不承認死亡離他不遠。「對於有些病人來說,知道自己有病就是值得慶賀的事。」如何知道自己病了呢?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見效最明顯。沒有經歷過命運的苦雨怎能於風雨中寫出「一蓑煙雨任平生」?沒有烏雲與陽光的參照你怎會悔恨「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每經歷一場大雨,我就把舊的自己沖洗一遍,它讓我知道自己的汙濁之處還有很多;
每經歷一場大雨,我就把人和人看得更清楚一點,也便更加珍惜那僅存的一絲愛戀。
2024年4月21日(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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