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是易司令嗎?我受劉主任之托來找您!劉主任被俘了,明天就要被鬼子押送回縣城了,請盡快安排營救! 」
1942年10月的一天,在八路軍冀南軍區的司令部裏,正心急如焚的司令員易良品,抽出時間來接待了一個偽軍!這名偽軍滿臉汗水,腳上的綁腿已經滿是汙泥,顯然是趕了一段時間的路。更讓人奇怪的,是他的脖子上,掛著一雙黑色的棉鞋。
「 這位先生,你到底是誰?你說劉主任被俘了,有什麽根據? 」易良品司令員眼神犀利地問道。
「 我姓張,是附近鬼子據點兒的夥夫,以前也參加過咱八路軍!現在,劉主任就關在我們的那個據點裏,這雙棉鞋,就是他當時腳上穿的。劉主任說,你們仔細看看,都認識! 」說著,這個偽軍把鞋摘了下來,遞給了旁邊的警衛員。
警衛員把鞋交給了易良品司令員,易司令仔細的看了看鞋的針腳,微微的點了點頭,然後對那個偽軍說道:「 同誌,既然參加過咱八路軍,那就是自己人。說說情況把,鬼子打算怎麽押送劉主任? 」
那個偽軍抓起桌上的一個大碗,自顧自的倒了一碗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然後說道:「 現在,劉主任的身份他們還不知道,但是也有所察覺。所以這一次,他們的押送隊伍人不少…… 」接下去,這名偽軍所說的話,讓八路軍打出了一場經典的伏擊戰和救援戰!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偽軍口中的「劉主任」,名叫劉誌堅,是八路軍冀南軍區副政治委員兼政治部主任。這是一位參加過平江農民起義的老革命,在部隊中德高望重。就在前一天,劉誌堅到129師師部開了一天的會。為了趕緊傳達會議精神,他帶著幾個戰士,連夜就開始往軍區司令部趕!之所以這麽著急,一方面是為了盡快傳達會議精神,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安全。因為鬼子和偽軍,夜裏通常是不會出來的。
然而,這一天劉誌堅的運氣實在不好。剛剛出發不久,就遭遇了一部份正在換防的日軍騎兵!雙方的火力和人數都懸殊太大,劉誌堅只好命令戰士們集中力量,全力突圍!可是在戰鬥中,一發子彈卻不偏不倚地擊中了劉誌堅的右腿!他一個趔趄就從馬上摔了下來,當時就站不起來了!而身邊的戰士們一個個的都被敵人打散,根本無法對他施以援手!
死亡的威脅,從來沒有距離劉誌堅這麽近過。他意識到,這次自己可能是跑不了了。於是,他開啟隨身的公事包,將裏邊的檔掏出來撕碎,一口一口地塞進了嘴裏,吞進了腹中!緊接著,就是自己的身份證明、一張妻子的照片和一塊懷表。這些東西吃不進去,劉誌堅就在地上刨了一個小坑,把東西都埋了進去。
等他剛做完這些,就想到了組織的紀律。他的身份,是軍區的政治部主任,幹系太大,知道的秘密也太多了。如果成了俘虜,就給了敵人從自己嘴裏掏情報的機會!想到此處,他將手裏的駁殼槍機頭開啟,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就扣動了扳機!可是,劉誌堅命不該絕,子彈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卡殼了。等劉誌堅結束臭彈,先要再次自裁的時候,鬼子冰冷的槍口就頂住了他的額頭。就這樣,劉誌堅被俘了。
鬼子們看著劉誌堅身邊空蕩蕩的公事包,覺得此人的身份非同小可,於是就把他帶回了據點,嚴加審問。劉誌堅對敵經驗豐富,知道此時如果硬抗,只會讓自己受苦。到時候萬一同誌們來營救,自己可能連逃走的力氣都沒了。不如給他來一個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盡量拖延時間。於是,他給自己胡亂編了一個名字。審問他的日本軍官不是情報部門出身,並不專業,所以很容易便相信了劉誌堅。
「 你在八路軍裏,是什麽職務? 」鬼子繼續問。
劉誌堅腦筋電轉,立刻想出了對策,回答道:「 我說我是連長,估計你們不會相信;我說我是營長,你們大概也不會相信。我實話實說吧,我是個團長,不過是副的。 」
他這麽一說,鬼子真的相信了他,覺得他真的就是個副團長。但是,副團長也是高級將領了,日本軍官不敢再審,於是便將他關了起來,準備第二天一早送往棗強縣城!
被關進牢房的劉誌堅,表面上很輕松,但是心裏卻急得不行!他知道,一到了縣城裏,敵人的專業情報人員一審訊,自己就有可能露餡!如果自己想逃跑,或者和部隊取得聯系,今晚是最後的機會。但是要怎麽做呢?他想了半天,仍然沒有想出辦法。
正當劉誌堅在牢房裏踱步的時候,卻突然聽到有人輕聲叫了一聲:「 劉主任! 」這三個字,讓劉誌堅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難道是自己暴露了嗎?
「 劉主任! 」聲音再次響起。劉誌堅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偽軍打扮的人,正在門口看著他。劉誌堅的心念電轉,馬上就在腦海裏搜尋出了這個人的相貌。
這個偽軍姓張,名字沒有留下,姑且叫他張三。張三是附近村裏的農民,後來在縣城幹過廚師。八路軍剛剛到達冀南地區時,這個張三曾經參加過八路軍,當時的熱情很高。他和劉誌堅有過多次面對面的交流,對劉誌堅講的政治課非常感興趣。不過,後來他的身體經受不住訓練和戰鬥的考驗,出現了傷病,只能復員回家。想不到一陣子不見,他居然跑到鬼子的據點裏來了。
劉誌堅狐疑地看著張三,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麽。張三向劉誌堅招了招手,讓他挪過來一點。然後,他湊到劉誌堅的耳朵旁說道:「 劉主任,別擔心,我去報信,讓咱們隊伍上的人來救你! 」
「 幹什麽呢? 」此時,突然另一聲低吼傳來。劉誌堅和張三都嚇了一跳,然後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只看到另一個偽軍打扮的人,正兩眼直勾勾地看向這裏!
此時,劉誌堅的心中冰涼一片。原本他還以為,張三能夠幫自己傳遞訊息,沒想到轉眼之間就被人發現了。而張三更加惶恐,只喊了一句「趙大哥」就說不出話了。
此時,這位「趙大哥」走到切近,輕聲地對劉誌堅說道:「 劉主任,我是咱們軍區文化救國會主任趙鼎新,您還記得我嗎? 」
劉誌堅聽他這麽說,又仔細打量了一下,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趙鼎新繼續說道:「 沒關系劉主任,你只要知道,我現在是咱們地下黨的內線就行。前一陣子打仗,我被俘虜了。當時我也是沒暴露身份,所以就手在鬼子這裏潛伏了。後來組織覺得我在這裏發揮的作用更大,就沒讓我回軍區!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把訊息送到冀南軍區,讓他們想辦法救你出去! 」
聽趙鼎新這麽一說,劉誌堅和張三都松了一口氣。劉誌堅更是暗中感嘆,看來偽軍中,中國共產黨安插的人還真是不少!
正說話間,突然聽到門口又有人說道:「 據點裏人多,要送他出去路又那麽多,你讓八路軍怎麽救? 」
三人再次吃了一驚。趙鼎新回頭,發現是負責看守的偽軍警備隊長石丙環。他腰裏別著手槍,正雙眼通紅地看向劉誌堅這裏。
趙鼎新沒有慌,因為他隱約感到,這個石丙環,可能也是黨組織安排的內線。果然如他所料,石丙環確實是中國共產黨的潛伏人員。他本來是個苦出身,後來為了活命才當的偽軍。幾年之中,他也違心地幹了不少壞事。但是他良心未泯,經常為此自責。後來在地下黨員嚴統三的影響下,他也成了中國共產黨的內線。
石丙環的加入,讓整個營救計劃有了質的突破!石丙環的級別高,而且專門負責押送劉誌堅。所以他對日軍的行動情況,知道得一清二楚。於是,他將所有計劃全部和盤托出,之後還拿出紙筆,讓劉誌堅寫了一封求援信。為了避免被敵人發現,信的落款是「秀英姐夫」。之所以有這麽一個古怪的落款,是因為劉誌堅的夫人名叫劉萊瑛,而劉萊瑛的妹妹叫劉秀英。說「秀英姐夫」,八路軍內部的人立刻就知道是誰!
一切準備停當後,趙鼎新對張三說道:「 小張,我走不開,就麻煩你跑一趟。冀南軍區司令部的位置我告訴你,你去報信!不過在走之前,你得從劉主任身上拿一個東西當信物! 」
劉誌堅想了一下,就把自己的棉鞋脫了下來,交給了張三。這雙棉鞋,是他的妻子劉萊瑛親自制作的,針腳細密,和別的棉鞋都不一樣。軍區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所以以棉鞋為信物,非常合適。
就這樣,三人分別行動。趙鼎新留下來照顧劉誌堅,石丙環則利用職權,將張三送出了據點。而張三則是趕了一夜的路,將訊息送到了八路軍的軍區司令部。這便是本文開始的那一幕。
此時,劉誌堅被俘的訊息已經傳到了129師師部。劉伯承師長下了命令:必須營救!救不出活的,死的也要!司令員易良品正在焦頭爛額之際,張三便送來了詳細的情報。易司令員立刻集合隊伍,連夜開始了部署。
第二天天一亮,日軍果然派了大量騎兵,連同幾輛汽車和一百多人的偽軍,開始向棗強縣城前進。隊伍中的一輛汽車,就是押解劉誌堅的囚車!然而此時,八路軍已經做好了準備。就在敵人走到一處低窪地帶的時候,突然路邊竄出了幾十個挑著擔子的「農民」。他們走到路中間,將擔子裏的幹柴扔在了地上,然後便一哄而散了。
這些成捆的木柴,既絆住了騎兵的馬腿,也擋住了汽車的道路。日軍不得已,只能下馬下車,清理道路。正在此時,突然幾聲槍響,八路軍的神槍手彈無虛發,將汽車裏的日軍司機全部擊斃!同時,周圍槍聲大作,日軍陷入了重圍當中!
漸漸地,包圍圈逐漸縮小。大約一個班的八路軍,沖到了劉誌堅的囚車旁,砸開鎖頭,掩護著腿腳不便的劉誌堅撤退了。而另一部份八路軍,則將日軍和偽軍進行了分割。此時,率領偽軍的石丙環命令手下,不要和八路軍交戰,統統向天空鳴槍,做一做打仗的樣子就行了。
失去了偽軍的掩護,騎兵的戰馬又被拌住了腿,日軍很快就陷入絕境。正在大路上的他們避無可避,在八路軍的火力網之下損失慘重。沒多久,這場伏擊戰便打完了。當殘余的日軍回過神來的時候,早已不見了八路軍的蹤影!
由於準備充分和設伏巧妙,這一仗八路軍沒有一人傷亡!這一戰,也成為了公路伏擊戰的典範!
後來,軍區的記者對劉誌堅將軍進行了采訪,並將他從被俘到被營救的全過程發表在了報紙上。日軍這才知道,原來當初自己抓到的「副團長」,竟然是八路軍冀南軍區的政治部主任!這些侵略者紛紛懊悔地表示,早知道是這麽大的官兒,他們早就從棗強縣請重兵押送了!
在抗日戰爭進行到中後期的時候,很多良心未泯的偽軍,都開始成為我軍的內線。有了他們的幫助,我們的武裝鬥爭變得更加精準和有利。雖然他們身份尷尬,但是也為國家的崛起做出了貢獻。作為一個有良知的中國人,我只能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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