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奧地利國佛洛伊德,今有遼北地區範德一彪。
研習「彪學」的年輕人前赴後繼,「單身貴族」、水庫浪子、燈泡吞噬者、遼北第一狠人……很少有人意識到,扮演者範偉,今年已經62歲了。
可如今,他仍舊是個狠人:
文能拍活16種MBTI主題照,武能為新角色減重30斤。
總在路上,總有驚喜。
本期【談心社】,他帶著新作【朝雲暮雨】做客,談塑造一個真實且善惡並存的角色的心路歷程。
以下是演員範偉的自述。
【朝雲暮雨】首先吸引我的,是它有真實故事、真實人物,有天然的復雜、豐富,有一言難盡的人物性格。
我飾演的老秦,是一個半輩子待在監獄的人。
開拍之前,我們找了故事的原作者,他從獄警那聽來的這個真實故事,所以寫出了特別真實的人物。他又幫我們帶來了一個刑滿釋放的人員,我們聊了好多。
平時好多東西是靠編劇、作者想象出來的,這次是活生生的兩個人,是真實的故事 。 這個角色的獨特之處就是他的真實性。
演員都願意演這樣的角色,有戲。
我們聊了好多,結合老秦的前史:在監獄裏服刑27年,56歲出獄,他第一次進監獄是因為有人到他們家地裏偷糧食,又把他爸爸打了,他就腦袋失控,把這個人給掐死了。
我覺著他肯定是一個極為傳統的人,很老實,守規矩。29歲也沒娶媳婦,在農村裏也挺另類的。
牢獄之災讓老秦付出了沈重的代價。比如他跟社會隔離那麽長時間,不敢跟人對視,變得異常驚弓之鳥。
可能每個有類似經歷的人都會這樣, 但老秦獨有的,是他對父母的愧疚。
可能在他心目當中,自己給爸爸媽媽惹禍了,第一次進去之後,不久爸爸就去世了,出來之後媽媽又得了絕癥,沒救得了媽媽。
最後再出來,發現媽媽爸爸的墳墓都沒了,換來了給自己的150萬,冥冥之中覺得,這就是想讓自己為媽媽爸爸幹點事兒。
能做什麽呢?
老秦是個十足的孝子,但也有他迂腐的一面。他把孝道執行得荒腔走板,跟他的執念有關。對父母的遺憾是他的行動標準,是他的行為邏輯。
所以他可能就想給爸爸媽媽傳宗接代,那索性就要找一個媳婦,談婚論嫁。
劇中老秦和妻子常娟 (周冬雨 飾) 的年齡差距特別大。我在想,這個老秦,他怎麽會傻到了這份兒?找一個比他年輕30多歲的人談婚論嫁?
我們要找到這個邏輯。第一個坎就在這兒。
這個人物用兩個字概括,是一種「愚孝」,愚昧的孝。
他的人生三次大的失控都跟父母有關系。第一次是爸爸被打,他失控;第二次是媽媽絕癥,他鋌而走險,犯罪了;第三次是常娟把他媽媽爸爸罵了,他又故伎重演要掐常娟。
結合這樣的性格、前史,我們漸漸形成了人物狀態和邏輯。
剛開始疑問挺多的,把疑問想明白了,有了心理的依據,好像就好一些,慢慢形成了老秦的內心和外在表現。
老秦的真實具有多面性。他有善的底色,又有惡的發展,在惡的過程當中又回歸到善的那種底線……我覺得這是特別能吸引演員的。
在我演過的角色
中,老秦算是比較難的。
想老秦的邏輯的時候,能發現他有些心裏過不去的坎,發現這些事是他的性格、見識所致,跟社會隔絕這麽長時間,人物很復雜。
所以後來老秦才發現,需要門 當戶對——只有出了監獄的人才跟他門當戶對。他也擔心這個女孩子不靠譜,剛開始他是排斥的,躲躲閃閃。
直到常娟開價了,說要彩禮十八萬四千四,他的邏輯自洽了。想求財?那行,你求財我求子,我們各求所需。
用導演的話總結,兩人「一個靜一個動」,她(常娟)是很靈動的,老秦是很靜的。
常娟,喜怒無常的常。秦貴恒,是持之以恒的恒,這也和他們各自的命運相映照。
對於這種現實主義題材,因為它是真實故事,你就得往實的走,一點邏輯不自洽的都別放過,否則的話會出現問題。
我不會提前設計角色的小細節。理邏輯的時候,會首先自己打一個草稿,我認為是這樣,我有什麽疑問,大家坐在一起來理。邏輯理好了,這個人的性格、人的表演狀態,一切就都有了。
把人物打紮實,邏輯、性格想清楚,一切都清楚了,狀態就自然流露出來了。
一個眼神也好,一個動作也好,都不是電洞來風的。 我們那種小的(細節),比如眼神的疏離,腳的動作、手的動作,都是角色的性格帶出來的,是此時此刻的情境帶出來的,不是設計出來的。
我小時候十幾歲剛開始學表演的時候,會照鏡子來這個動作、那個動作。現在我已經不去那麽塑造人物了。
圖源/ 電視劇【馬大帥】
前段時間和GQ合作的MBTI很出圈,是我的經紀人特別有超前意識。
他跟我講了好多,說這個特別好,年輕人特別喜歡。剛開始我說這幹嘛呢?我不太懂。其實到現在也沒太懂,我也沒測過。
在現場的時候,我們的攝影師很好,他知道我不太懂,就要求我給到各種狀態,他給我說戲,說你這是一個什麽什麽樣的性格,把它表現出來就行。
我就按照他說那個來表現。完全是靠我自己演戲老本行,他要求我怎麽演我就怎麽演。
我在生活中就是敏感,愛觀察人。
這對工作來說挺好,因為愛觀察人,觀察到的這個人就儲存腦子裏了,我就可以在需要的時候把它掏出來。
比如老秦,就是我在生活中觀察到的,內向性格人有一個最大的特點,是一般都有點愛內八字。因為內向的人整體狀態是稍微收縮一點的。那種外向的、大大咧咧的,往往就是外八字。
所以老秦往那一坐,腳自然就是內八的。生活當中的觀察也挺幫助演員來想人物狀態。
但是敏感在生活當中也許就沒那麽好,容易受傷。什麽事別人看不到,我就看到了。
我有時也會看看網友對自己的評價。我願意特別愛有營養的意見,有的平台的網友還是挺好、挺有水平。
演員的動力是想把人物演好,這不就是想得到認可,得到觀眾的認可,得到我們業內老師們的認可,得獎也是一種認可。作為演員,現在我對拿獎都是很有期待的。
接下來能挑戰的角色,得看劇本來定,得是我能演得了的,理了邏輯都沒問題的。
因為年齡是我的局限,60多歲了,能有現在這麽好的角色已經非常幸運了。
作為普通人,面對生活中的種種,我覺得最好的心態就是接納,允許一切發生。老秦就是這樣。
認了的下一個動作就是我改,我好好改變,努力。我覺得這是特別良性的一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