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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校「青椒」之死:困在「非升即走」裏的海歸博士

2024-06-05情感

*本文為「三聯生活周刊」原創內容



在加拿大讀博時,宋凱是紫外光水處理領域卓有成果的青年學者。2019年4月,作為高層次人才引進到南京林業大學,擔任生物與環境學院環境工程系副教授。這樣一位履歷光鮮的海歸人才選擇自殺離世,被視為近年來高校青年教師環境惡化的縮影,再度引發對「非升即走」考核制度的討論

然而,宋凱雖然看上去履歷突出,實際上卻是學院裏更邊緣的一方。「在本校培養的‘青椒’,往往能依托已有的導師、團隊、實驗室快速做出成績,但像宋凱這樣的,本碩博都和南林大不沾邊,不是這裏任何一個導師的學生,沒有大佬罩著,沒有人引導,做科研就是一個人孤軍奮戰。」



記者|夏傑藝

「青椒」之死

南京林業大學(以下簡稱「南林大」)副教授宋凱離世的訊息,起初是來自一個匿名信箱。5月10日,多位環境研究領域的學者收到了一封訃告信件,信件稱宋凱於4月2日在家中自殺,生前因首聘期考核未透過,被南林大降職降薪,並被要求退還安家費及購房補貼。

信件內容很快在學術圈的微信群流傳開來,令不少同行惋惜、震動,有討論被截圖發到了小紅書、知乎等多個平台上,掀起了更大範圍的關註。 宋凱曾是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UBC)的博士、博士後,2019年4月作為高層次人才引進到南林大,擔任生物與環境學院環境工程系副教授。這樣一位履歷光鮮的海歸人才選擇自殺離世,被視為近年來高校青年教師環境惡化的縮影,再度引發對「非升即走」考核制度的討論。

根據2023年南林大修訂的【南京林業大學高層次人才首聘期考核辦法】,考核總分滿分為100分,其中科研計畫類滿分占50分,獲批協定中約定全部科研計畫得50分,否則不得分。宋凱的親戚曾告訴媒體,據他了解,宋凱自殺前未留下遺書遺言,但宋凱生前的最後幾個月狀態不佳,宋凱家人曾帶他去醫院檢查身體,沒檢出什麽問題,後來發現宋凱的病歷,才知道宋凱高中時便有抑郁癥病史。那段時間,宋凱提及過基金計畫的事情,說自己腦子一片空白,寫不出來,還念叨著「來不及了」。

南京林業大學圖書館(楊素平 攝 / 視覺中國 供圖)

5月13日下午,南林大人事處一名工作人員回應媒體稱,宋凱去世前確實未透過考核,但並未被降職。而關於退還安家費的問題,工作人員解釋,由於沒達到首聘期考核要求,宋凱主動退還了1萬元的安家費,這是當時入職合約中與學校約定好的條款。

南林大的人才引進,從高到低分為A、B、C、D、E、F、G七個類別。宋凱2019年作為F類人才引進。雖然在引進等級中偏後,但對應待遇不錯,享受副教授職稱及薪資待遇,發放安家費10萬元、購房補貼30萬~50萬元。 南京林業大學引進F類以上人才協定書】條款規定,安家費及購房補貼是「以借款形式」資助引進人才,首聘期內購房補貼支付額度不超過總額的60%,首聘期考核合格後一次性發放剩余40%的購房補貼。

若考核結果不合格,「不再續聘或經雙方協商一致予以有條件降級聘任,不予發放剩余購房補貼,同時按下一層類人才引進待遇退還安家費、購房補貼的差額部份」。 (註:下一層次為G類人才,沒有安家費,僅享受購房補貼10萬~30萬元。) 也就是說,按照合約規定,宋凱將從副教授降職為講師,並至少退還安家費10萬元。

在北大和UBC

宋凱的微信頭像,是他捧著一個南瓜燈籠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看上去還很年輕,濃密的黑色短發和一張白皙瘦削的臉,戴黑框眼鏡,一身局促的黑色條紋襯衫,手上的燈籠雕了「北大」二字,他的微笑略帶羞澀,似乎還是校園裏那個理工科男孩。

宋凱初期的學術道路算得上一帆風順。他出生於1986年7月,河南項城人,本科就讀於天津工業大學,畢業後經過兩次考研,2010年進入北京大學環境科學與工程學院,就讀環境工程專業碩士。聶清是宋凱碩士期間的同學,她回憶,宋凱不是同學中特別活躍的一類,但總是帶著柔和的微笑,給人感覺很親切。聶清記得,那一屆同學共53人,後來有七八個走上了學術道路,但碩士期間就發表論文的同學鳳毛麟角。 而宋凱在碩士時期就已發表3篇英文SCI期刊論文,其中兩篇都是第一作者,文章參照量共達106次。

在北大期間,因為導師是水處理研究領域的知名學者葉正芳,宋凱後來的學術道路也延續了這一方向。畢業後,他透過國家留學基金委計畫進入UBC繼續深造。UBC是國際環境研究領域的頂尖學府,其環境科學在多項世界排名中位列前十,而宋凱來到這裏之後,主要從事的是UV-LEDs(紫外光二極體)水處理研究。

宋凱在谷歌學術的頁面

這是一個在國際上非常有潛力的研究方向。 宋凱的朋友兼同行葉濤告訴本刊,UV-LEDs是近年來國際凈水領域的學術熱點 ,「相比傳統消毒方法,UV-LEDs有幾個明顯的優勢:無需添加化學物質,沒有消毒副產物(DBPs),不易引起抗藥性微生物。而對比已經大量商業化套用的汞紫外燈,這種新型紫外光源效能更出色,可以多波長組合,采用連續或脈沖模式,更為靈活便捷高效。最重要的是,這種光源還對環境很友好,能耗低得多,更堅固耐用」。

宋凱來到UBC之後,加入了化學與生物工程系的光技術創新實驗室(Phototechnology Innovation Lab)——這是紫外光水處理領域最前沿的實驗室之一,著重研發UV-LEDs的新型材料和裝置。當大多數實驗室的UV-LEDs技術還停留在理論或測試階段, 這所實驗室的研發成果已經投入商業套用,並在各大洲規模化使用,這在全球都十分罕見。

宋凱應該對這段求學經歷感受不錯。 在博士論文致謝中他寫道:「過去四年裏,他們(指兩位導師)在這個計畫上傾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來指導我……即使有時我犯了錯誤,他們也會給我機會,讓我改正和提高。」研究小組的所有同事,也都不吝幫助宋凱,「每當我在實驗室需要幫助或想學習不熟悉的課題時,他們總是樂於助人,慷慨地與我分享他們的知識。非常感謝我的朋友Nathaniel Lim和Michael Smith實驗室的Min Feng,當我在微生物測試中遇到困難時,他們教會了我微生物測試技術。」

在UBC的學術成果,讓宋凱成為紫外光水處理領域一位初露頭角的學者。6年間他發表了4篇英文期刊論文,均為第一作者,其中3篇發表在中科院一區期刊(根據論文水平,中科院將論文期刊分為四等區位,一區論文代表著頂級刊物),包括水處理領域頂刊Water Research、化學工程領域頂刊Chemical Engineering Journal。 其導師Fariborz在得知宋凱死訊後,回復媒體信件時寫道:「宋凱發表的紫外光水處理研究綜述參照量超過800,與我合作的另外3篇文章參照量均在100左右,這一切都清楚地表明了他對這個領域的貢獻。」Fariborz評價宋凱是「一位出色的研究者,非常勤奮,且擁有令人愉快的人格特質」。他回憶,自己從未察覺宋凱有抑郁癥狀,「可能他只是有些害羞,這在亞洲文化中很常見」。

也是在這段時間,宋凱遇到了自己未來的妻子。據公開資料,其妻子從本科到博士均就讀於南林大化學工程學院,2013年來到UBC林學院做存取學者及博士後。在博士論文中,宋凱單獨開辟了一頁,用特殊的英文花體字寫道:「獻給我所愛的未婚妻,在漫長而充滿挑戰的博士學習之旅中,是你在情感上、學術上、經濟上一直支持著我。」

2017年,宋凱的妻子博士後出站,先是到江蘇大學就職,後轉入母校南林大輕工與食品學院的制漿造紙工程系工作。或許是出於對婚姻的考慮,宋凱2019年4月博士後出站後,也透過高層次人才引進政策來到了南林大。

那時的宋凱年輕有為,正要開始嶄新的職業生涯和家庭生活。大概他不會想到,自己將在4年後成為高校考核制度下的「不合格者」。

海歸之後

在中國的學術地圖中,南京是一個特殊的存在,雖不是超一線城市,卻擁有不輸北上廣深的高校資源。2017年公布的「雙一流」高校名單中,北京市入選數量最多,其次便是江蘇省,共16所高校入選,其中南京就占了13所。

【少年班】劇照

江蘇地區的房價比北上廣深更低,同時地區經濟發達,財政對教育的投入力度大,人才引進待遇也更有吸重力。 隨著高校博士畢業數量連年增加,南京很快成為學術圈知名的「卷王集中營」。 葉濤在南京的一所高校任教十余年,他感受到,就在宋凱回國前後,南京高校引進人才的履歷越來越「卷」:「以前大多是本校土博,現在你都想象不到來應聘的人簡歷有多好,北大清華都很平常了,還有國外頂尖高校的海歸。人手幾篇一區論文,還帶計畫,幾百個人競爭一個職位,挑花眼了。」

葉濤回憶,在南京諸多高校中,南林大原本位置尷尬,既非985也非211,但2017年時情況發生了變化——南林大入選了「一流大學建設高校」,其林業工程入選「雙一流」建設學科名單,在學術圈的地位和知名度都有了明顯提升。他記得,2018年左右南林大引入「預聘制」,在此之後入職的教師,需要在首聘期(3~4年)完成學校設定的任務,如果沒完成,則會降職降薪,還需退還安家費和購房補貼。這是一種比「非升即走」「非升即轉」更苛刻的考核,被稱為學術圈的「對賭協定」。 2019年入職的宋凱,剛好是南林大生物與環境學院第一批預聘制青年教師。

葉濤和宋凱所在的學院素有交往,對他們院的情況很熟悉。 他註意到,宋凱雖然看上去履歷突出,實際上卻是學院裏更邊緣的一方。 「在本校培養的‘青椒’,往往能依托已有的導師、團隊、實驗室快速做出成績,但像宋凱這樣的,本碩博都和南林大不沾邊,不是這裏任何一個導師的學生,沒有大佬罩著,沒有人引導,做科研就是一個人孤軍奮戰。」

對於高校青年教師而言,要追逐的不僅是更高的職稱,還要在有限的時間內爭 取一個又一個頭銜 (視覺中國供圖)

博士畢業後,重新定位自己的研究領域是一個青年學者的必經階段,而「海歸」因為跨越了不同國家的學術市場,往往要經歷更長的陣痛期。 聶清也曾去海外讀博,她回憶自己回國時,很難找到對應的科研崗位,因為自己的研究方向在國內比較罕見。「申請博士時候,只能大概確定一個研究方向,去了之後,再根據導師的要求、實驗室情況確定自己的細分領域,但這個領域未來回國是否有前景、能不能有你的位置,其實是不一定的。」

宋凱研究的紫外光水消毒問題,在國內還是一個比較小眾、前沿的方向,學院裏沒有其他老師從事這類研究。 在某高校從事紫外光水消毒研究的學者告訴本刊,目前國內做這類研究的,只有清華、同濟、南大以及香港幾所頂尖高校,整體上數量較少,占主流的還是相對傳統的氯消毒、臭氧消毒研究。而這位學者所在的團隊,需要自己設計實驗裝置並找廠家生產,再加上測試的費用,「每年要花去大幾十萬」。葉濤曾去過宋凱的實驗室,「不足30平方米的小實驗室,只有基礎的實驗裝置,要和院裏另外一個老師共用,還有那麽多研究生要做實驗,很緊張的」。

如今已無法獲知,這些條件有多大程度上限制了宋凱,但從2019年後他發表的十余篇論文來看,他完全調轉了方向,轉而加入妻子的團隊從事生物燃料研究。這些文章和水處理研究沒什麽關系,幾乎都是和六七個人合著,宋凱很少是第一作者,更多時候是第二甚至第六作者。

葉濤說,雖然宋凱仍在指導學生做水處理實驗,但沒有再發表過相關論文。 目睹宋凱在學術上的變化,他感到非常惋惜,「誠實地說,他到南林大之後發表的成果水平都很一般」。

「計畫至上」的考核制度

葉濤告訴本刊,在南林大的首聘期考核中,能申請到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資助計畫(以下簡稱「國自科」)是一個必備條件。 「宋凱之前申請到了兩個省部級計畫,但還是沒用,現在江浙滬大部份一本院校都要求必須有國自科(才能獲得終身教職)。」

宋凱完成海外學業,入職南林大時已經33歲,這原本是一個學者的黃金年齡,但從求職、申請計畫的角度看,卻已接近中國青年學者的「大限」 ——在國自科中,被普遍認為申請難度最低的青年科學基金計畫,要求申請者必須在35歲以下。

「(青年計畫)相當於‘新手村’,對你的團隊、已有成果沒有太高的要求,是比較好申請的。超過35歲,你就只能申請國自科的面上計畫(也叫一般計畫,旨在支持一般性的基礎研究,涵蓋自然科學的各個領域,是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資助計畫數最多、學科覆蓋面最廣的一類計畫)。但面上計畫的競爭要激烈許多,都是各領域頂尖的高手,在學術圈沒有一定的地位,也沒有成熟團隊和研究成果的情況下,基本上不可能。」葉濤對本刊解釋。

實際上,由於申請數量連年增加,青年計畫的「中獎率」也越來越低了。 2009~2019年,國自科的申請量已經從9.7萬項增長到24萬項,資助率則從22.91%下降到17.62%。2019年,有近20萬人在計畫申請中失敗。面上、青年計畫的資助率持續下滑,2020年時均徘徊在17%左右。

現在的青年教師不僅要承擔科研和教學的工作,還有大量的行政事務,不少人因巨大的壓力陷入抑郁焦慮狀態(視覺中國 供圖)

就宋凱而言,他只有2020、2021年兩次申請青年科學基金計畫的機會,如果沒申請上,之後「中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聶清感覺,2018年教育部提出「破五唯」(破除「唯論文、唯帽子、唯職稱、唯學歷、唯獎項」的評價體系)後,海外青年學者的境遇更艱難。在實際操作中,「唯學歷」「唯論文」確實有所破除,「海歸文憑不占優勢了,發英文核心期刊也不香了」,但「唯計畫」「唯帽子」卻更被看重。這裏的「計畫」指國家級和省部級基金計畫,「帽子」則指「傑青」「優青」等學術頭銜。

「一方面,高校沖排名需要這些指標;另一方面,現在高校財政也吃緊,沒那麽多錢資助教師做科研,如果自己能申請到計畫和帽子,那就有錢做研究,可以出成果了。」回到國內後,聶清感覺不太適應這種大家都埋頭申請計畫的熱潮,也不太習慣計畫申請書的寫作方式,「和在國內大學讀出來的博士相比,‘海歸’就落後了一截,我咂摸了好久才咂摸出門道。」所謂的「門道」,是指一種更有可能透過申請的語言風格和申報規範。比如,2022年國自科基金委公布部份計畫不予受理的原因,其中有許多和學術本身並無關系,比如「研究期限填寫錯誤」「申請書缺項」「未按要求提供證明材料、推薦信、導師同意函、倫理委員會證明等材料」等等。

北京大學教育學院副教授沈文欽長期從事科研人才培養的研究,他認為,不同型別的高校都將國家級課題作為晉升的硬性標準,其合理性值得商榷:「能否申請到國自科計畫,不僅是看學術水平。國內外的研究顯示,很多因素左右著計畫申請結果,比如所在單位的科研實力、申請人的名氣、在學術界的影響力、已有的研究成果、研究題目的熱門程度等,當然還有一些運氣的成分。就我所知,只有中國內地、香港,還有一部份英國高校將這類競爭性計畫基金作為晉升考核的硬性標準。」

圖|視覺中國

「國自科的申請難度極高,資助率只有17%左右,這一比例在世界範圍來看是較低的,例如德國科研計畫申報的成功率在30%左右。僧多粥少,一些有潛力、有新意的計畫可能就拿不到資助了。」沈文欽認為,以國家計畫作為學術晉升的前置標準,可能會傷害一些有潛力的研究者,建議高校適當放寬,並籌措經費透過學校課題的方式資助教師。

在宋凱離世前兩個月,他仍受基金計畫的困擾。其親屬接受媒體采訪時說,宋凱年後曾說有個基金計畫申請書要交,「忙得不得了」。 那段時間,宋凱出現了嗜睡情況,時常在晚上起來工作,有近一個月的時間不怎麽出門,也不能按時吃飯,宋凱家人曾帶他去醫院檢查身體,沒檢出什麽問題,後來發現宋凱的病歷,才知道宋凱高中時便有抑郁癥病史。提及基金計畫的事情,宋凱說自己腦子一片空白,寫不出來,還念叨著「來不及了」。在情緒低落時,家人曾對宋凱說:「你不能走那條路,你不能對不起我。」宋凱則說,他不會(走自殺那條路)的,「但最後還是走了那條路」。

2024年國自科的申請截止時間是3月20日。宋凱於4月2日離世,年僅38歲。去世前,他給手下的研究生發了最後一筆助研費。

考核老師的標準是什麽?

宋凱去世後,許多認識他的人都感到惋惜。在他們的印象中,宋凱是一個好老師,更有一副熱心腸。

根據一位UBC校友和宋凱的聊天記錄,宋凱在UBC期間曾擔任一個華人二手論壇的管理者。他起初只是一個普通網友,因為熱心揭發論壇中的騙子帖,被論壇創始人設為管理員,負責清理論壇。這是一項沒有報酬的誌願工作,但他堅持了許多年。回國後不久,宋凱將管理許可權轉交給這位校友。他詳細介紹了論壇的情況,還囑咐校友將這類UBC華人學生交流平台「一直傳下去」。

葉濤記得, 宋凱入職南林大後,也很樂於承擔系裏的公共事務。 他曾了解到,宋凱主動承擔了學院裏兩次「環境工程教育專業認證」的申報工作,還參與了「環境科學與工程博士學位授權點」申報工作,「這些工作吃力不討好,一般人不願意做,要搞好多好多材料,而且他們學院基礎薄弱,連續申請多次都沒透過」。

【編舟記】劇照

宋凱曾經的學生田雲向本刊提供了她的回憶。她說,自己當時打算去加拿大讀研,聽說宋凱剛從加拿大回來,便想請他當導師,「第一次見到宋老師,他就特別熱情,一下子就答應帶我做課題」。通常副教授很少願意花時間帶本科生做實驗,但宋凱卻很有耐心,手把手教她做微生物實驗,「養大腸桿菌,從最基礎的開始,怎麽配比,怎麽用無菌操作,怎麽滅菌。我真的特別笨,菌總是長不出來,浪費了他好多耗材,還弄壞了他的燈,但他反過來安慰我,怕我灰心」。

那個暑假,田雲每天都去實驗室。當時宋凱妻子的實驗室還沒弄好,所以夫妻倆擠在一塊辦公,都成了她的導師,「我和師兄每天跟在他們夫妻倆後面,快樂又充實,每天做實驗很幸福。可以說,宋老師和師母是我科研上的啟蒙老師,讓我對科研一直都充滿了好奇和興趣」。暑假結束後,宋凱按照研究生的標準給田雲發了兩個月的「助研費」,「說我幫了他很大的忙要感謝我。但是,實際上我沒幫上什麽,反而是他一直在教我」。

田雲申請國外研究生時,需要寫推薦信,她以為宋凱會像別的導師一樣,讓學生自己寫再簽個字。但宋凱親自給田雲寫了推薦信,打印成紙質版簽好名字交給她,讓她十分感動: 「宋老師說,因為他當時的推薦信是他的老師親自寫的,所以他也要親自寫。」

另一位已經畢業的學生陳升說,自己在2019年時上過宋凱的有機物波譜分析課程。他記得宋凱備課非常認真,對學生的問題有問必答,PPT也做得十分細致,「當時想要學習質譜,但我剛接觸不太懂,他把所有的課件、分析軟體都拷給我了,還說有困難可以隨時去找他」。陳升說,自己當時因為原導師過度壓榨,被迫休學一年,這是他重返校園後的第一堂課,「宋老師的出現就像一道光」。

一位宋凱妻子的學生回憶,老師曾在課堂上提起過丈夫,「她鼓勵我們,說宋老師能從一個普通本科到北大讀書,我們也可以,大家都有很多可能性,要多去外面看看。」她印象很深的是,老師上課時總是親自收作業,看到寫得多的學生,還會輕聲說「謝謝」。

她從未見過宋凱,卻因此對他有了好印象,「和這麽好的老師結婚的人,應該也很溫柔吧!」

(文中葉濤、聶清、田雲、陳升為化名,感謝記者覃思為本文提供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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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布雷克 / 稽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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