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三聯生活周刊」原創內容
文｜貝小戎
「大棉襖，二棉褲，裏頭是羊皮外頭裹著布」，這不是「紅高粱模特隊」，這是最新的職場「惡心穿搭」，類似的還有珊瑚絨睡衣套西裝、彩色襪子配高跟鞋、羽絨服加棉拖鞋。以前大學生步入職場時，先要買身西裝去面試，找好工作了還要買雙皮鞋，配個公事包，弄個電動剃須刀。 現在的年輕人，「好看的衣服根本不想穿去上班，醜衣服、舊衣服都留著上班穿。」
這是年輕人在玩叛逆呢，還是想明白了？「在公司沒有在乎的人」，不用在意別人怎麽看自己。幹著一份普普通通的、不鹹不淡的工作，不用那麽講究。穿睡衣、棉服會影響我早上擠地鐵嗎？會耽誤我中午吃八塊錢的盒飯嗎？會影響我給客戶打電話或者坐在座位上摳圖嗎？
年輕人不重視上班時的穿著，往深了說跟工作的性質變化有關。 美國社會學家桑內特在【沒有面目的人】一書中說，一個人的品格關乎我們珍視和想被承認的個人特質，我們也因此而被他人所需要。但今天，誰需要我？冷漠的資本主義對人們的努力無動於衷，每個員工都被設計成可以被替代，這削弱了人之為人的價值。員工止步於簡單又膚淺的勞動，所以他們不再投入地去工作。
「在這個碎片化的時代，太多人都淪為工作場域之中的遊民，在一個個工作崗位之間來回輾轉，學習一項項易於上手的淺層技能，積累著最終並不被看重的工作經驗。碎片化的工作經歷，侵蝕的不僅僅只是品格而已。我們失去的還有對於工作的依戀、深耕某個領域的耐心；我們也許難有機會在工作中建立起長期的人際關系。」
穿著更自在，工作時能夠心情更舒暢嗎？ 以前，【金融時報】的專欄作家凱拉韋是不贊同上班穿得太隨便的。她說，上班穿得很商務，一方面是能讓家庭生活和上班工作有所區分。「穿著正式地上班，有兩個好處。首先，這意味著你總是知道該穿什麽。那些令人緊張的日常問題——打領帶還是不打領帶？斜紋棉布褲還是西裝?——答案很簡單。第二，穿著打扮意味著工作和生活的界限更清晰：打領帶意味著工作，穿T恤意味著無所事事……幾年前，我發現，當一個人穿得更瀟灑時，他對自己的工作的感覺也更好。」狄德羅筆下的造紙廠只可以用來上班而不提供住宿，斯密描述的針廠也是如此。斯密說，使家庭生活和勞動相分離，是所有現代勞動分工中最重要的一環。在辦公室裏吃早餐、淋浴、帶寵物都是成問題的。
上班時，所有人都穿得一樣精致或者沈悶，這給人以安全感，不那麽顯眼。「惡心穿搭」得像創意工作者，如果這真成了一股持久的風潮，所有人都一樣惡習，倒也是另一種整齊劃一。
美國學者福塞爾說，盡管已經放松了以往的嚴格要求，黑色商務西裝（或者與它對應的女裝）仍然是被強制穿的，至少在對新鮮事物不那麽包容的企業裏，像嚴肅的法律事務、大多數銀行和證券市場的上層領域。大肆宣傳的「便服」或者「便裝周五」也建立了自己的制服慣例。沒有哪個雇員膽敢穿著五顏六色的緊身衣，或者在炎熱天氣裏穿著泳衣，或者真的穿著超短裙來上班。
「一個人之所以穿便服，只是為了加入一個由別人的著裝所定義的俱樂部，哪怕是在日常便裝的主場加利福尼亞，人們穿牛仔褲和卡其褲也是約定好的。光著腳在辦公室走來走去並不多見，但確實有人這樣做。在進步場所，運動服和慢跑服可以在平日穿，只要它們樸素整潔。有些在家裏線上辦公而且從不用在公共場合拋頭露面的人也仍西裝革履地開始工作，他們說這能讓他們感到更專業。」
以前上班的著裝是在從眾的同時動點小心思讓自己有些特點。 「每個人都感到他們必須穿得和別人一樣，而且必須看上去也和別人一樣；與此同時，他們也要對相反的勢力做出反應，也即他們秘密珍視並偶爾展露其獨特個體身份或個性的沖動。某種類似於焦慮的東西推動著這兩種沖動：一種是在人群中安全地隱藏自己，從而避免遭到別人的非議；另一種，則是害怕變得默默無聞或者無足輕重。感情上希望自己能穿著五顏六色的緊身衣，而理智又使自己的內心蜷縮起來，遵循大眾風格，隨大流。」
一般來說，經濟不景氣的時候，上班族會穿得更講究一些，以免被裁員，要讓老板看到你在努力工作。但如果老板已經整天焦頭爛額、覺得公司沒有希望了，可能他也無暇關註員工的神穿搭了，座位上有沒有人都不重要了。
惡心穿搭是惡心誰的？答案不言自明。【大西洋月刊】的一篇文章說，如今工作已經滲透到下班時間了，以前員回到家，脫下了辦公室著裝，知道自己是完全自由的了。 現在下班後，還會被工作資訊打擾，身心永遠都不能脫離工作。工作和生活已經不分了，那就不要怪員工穿著家居服去上班了。
「規範員工的職場行為並不需要規定他們可以穿什麽樣的襪子、留什麽樣的胡子。員工是成年人，而不是日托中心的嬰兒，一般都知道如何控制自己，不需要那些過時的規則來懲罰那些可能發生的異常情況。」 在老板眼中，員工應該只有兩種：能打的和不能打的，而不是穿搭惡心的和穿搭悅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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