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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高口碑黑馬電影,戳中了東亞小孩長大的痛

2024-06-04情感

*本文為「三聯生活周刊」原創內容

文|可樂

以下內容涉及劇透,請謹慎閱讀

你還記得小學時的自己是什麽樣子嗎?如果有機會的話,你是否願意當一天三年級的小學生? 新人導演王子川的首部長片【朱同在三年級遺失了超能力】就是一部把觀眾帶回遙遠卻熟悉的童年的作品。這部為成年人準備的兒童片此前在上海國際電影節和FIRST青年電影展上均廣受好評,導演王子川拿下FIRST電影展的最佳導演獎,而飾演主角朱同的小演員嶽昊更是成為了上海國際電影節歷史上最年輕的亞洲新人獎最佳男主角。

正如它的原片名【漫漫長日】那樣,這部充滿靈氣的電影講述了小學生朱同在一天之中經歷的瑣事。電影也沒有為主角設定一個明確的主要任務,但我們又和朱同一起,在學校無處不在的推動力下,與他的老師和同學們打交道,度過對於一個小學生來說再平常不過的一天,讓我們得以重新審視自己不知不覺走失的童年。

朱同在三年級遺失了超能力 】劇照

【朱同在三年級遺失了超能力】提供了一種漫遊式的兒童視角。 這種兒童視角的新鮮感和沖擊力是極強的,特別是對於銀幕前的大人們,它讓我們回想起這個世界在我們眼中曾經是多麽五彩斑斕,畢竟誰沒有在大難臨頭的時候幻想:要是老師突然被抓走了就好了?

這部電影能夠給觀眾提供真實生動的觀感,很大程度上得益於它精準的人物塑造。每個人的班上應該都有像張秋那樣經常被叫家長的「差生」,有像賀娜那樣特立獨行的酷女孩,有像劉詩瑤那樣的三好學生,也有仗勢欺人的學生幹部。更重要的是,在觀看電影的一個半小時裏,我們願意相信自己就是朱同,是別人眼中的背景板,但又不得不成為自己生命中的主角。

朱同的一天幾乎都在失敗中度過。 從他在公交車上擠丟自己的早飯開始,一個有些窩囊的小學生形象就油然而生。作為一個初來乍到的轉校生,朱同對學校的一切是陌生又熟悉的,但又被迅速同化成了這個小社會的一員。

他似乎沒犯什麽大錯,但在老師和大人眼裏又好像做錯了很多事。從他的試卷沒找家長簽字開始,他就陷入了一步錯步步錯的漩渦,他被連續叫出教室罰站,於是得以在學校遇到各種課堂以外的奇遇,經歷了一串荒誕但合理的「闖禍」後,朱同終於造成了最惡劣的後果:找家長。

與此同時,我們好像在以一個穿越者的上帝視角看待發生的一切,在孩子的世界裏沒有房貸車貸和KPI,最大的困難僅僅是被老師叫家長——當然我們都知道,就算叫來家長天也塌不下來。

我們既理解朱同作為小學生內心的惶恐,也明白老師們作為成年人的行為動機。 這就產生了一些看似矛盾的觀感,朱同和同學眼裏不得了的大事,在大人們看來沒什麽大不了的;而那些切實發生在孩子們身上,超出小學生們認知的困難,在我們看來糟心,而孩子們反而一笑置之。

散漫的朱同似乎還沒有適應來自學校和老師的條條框框,他不懂為什麽老師一定要他把36分的數學卷子帶給家長,發愁的只是如何逃避家長簽字;他不但像小時候的很多人一樣在作文題上畫畫,還出於一片好心畫在了校領導照片和板報上。另一方面,帶著兩道杠的學生幹部也不明白為什麽要在校門口攔住沒戴紅領巾的同學,為什麽非要盯著朱同把黑板報的塗鴉擦幹凈,他只是執行著老師和校規賦予的權威,並享受著管理朱同的快樂。

電影裏有這樣一處令人印象深刻的細節。朱同和另一個「問題兒童」張秋都在缺乏父愛的環境下長大,朱同面對的是父親的缺位,而張秋則承受著父親對他的家庭暴力。在聊到父親這個話題的時候,張秋對朱同不必和爸爸住在一起表達了樸素的羨慕,他告訴朱同,自己夢到爸爸被老虎吃掉,讓他都樂醒了。朱同在告別張秋時則在心裏默默地想著, 「你真是個好人,希望你的爸爸早點被老虎抓走。」

這是孩子的童言無忌,但聽著卻讓人心痛。他們理解不了原生家庭或是生死這些深奧的概念,孩子們的小腦瓜能想到的僅僅是機械降神式的拯救,渴望著隨便一個什麽東西能帶他們逃離苦海。

這種孩童思維與成人思維的區別也對映在銀幕前的觀眾身上。 對於孩子來說,這可能是一部純粹的喜劇,電影始終采用溫暖亮麗的色調,也不乏妙趣橫生的台詞,與我同場觀看的孩子們笑得前仰後合。而大人們卻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

朱同和他的同學張秋、賀娜代表著兩種典型的兒童心態。 在遇到不開心的事時,朱同缺乏主動化解的辦法,他能做的就是用近乎逃避的幻想來讓自己過得舒服些。他想象出的怪物、外星人、會說話的大樹仿佛手拉手構成了一層緩沖帶,雖然它們並不能真的阻止「壞事」降臨到朱同身上,但是至少能讓他在被生活毒打時沒那麽疼。

張秋和賀娜在面對危機時則顯得更主動,他們懂得如何應付學校和大人的要求。張秋會在父親踹向自己之前,熟練地把教科書墊在肚皮上,掌握了一手嫻熟的寫檢討技巧;而賀娜早已深諳小學生作文的套路,雖然叛逆,但又能拿出讓老師挑不出毛病的成績。他們還用更加積極的方式讓自己變得開心。賀娜覺得在掌心慢慢寫一個「好」字就能驅散煩惱,而張秋甚至在廢棄的大樓裏擁有秘密基地,用以取悅自己。他們都沒有解決問題本身,而是向內尋求讓自己快樂起來的辦法。

當然,當朱同想象出來的外星人被班主任打敗,他依然要面對嚴厲的批評,彩色的濾鏡破碎後,這個灰色的世界並不會因為孩子的幻想而改變,好在朱同和他的同學們都有一種雲淡風輕的遲鈍。

其實,電影標題中的「超能力」,或許指的就是我們每個人都曾擁有,但卻也隨著童年悄然流逝的想象力和鈍感力。 他們並不會因為自己輸在起跑線上而沮喪,反而更關心怎樣才能不被找家長,怎樣又能得到老師的表揚。這種活在當下、專註眼前的沒心沒肺,在現在看來甚至有些難能可貴,只是在成長的過程中,我們學會了瞻前顧後,而丟掉了與生俱來的超能力。

長大後的我們,認識到世界的寬廣,就像一只跳出井底的青蛙,野心消逝的行程快得超出想象。小時候我們都曾覺得我就是這個世界的主人公,會因為將來高考要選清華還是北大而糾結,但慢慢地我們都變成了茫茫人海中的NPC,不知不覺中自己頭頂閃耀的光環就飛到了別人的身上。於是我們更願意相信自己就是那個成績平平、不受老師歡迎、有些倒黴的朱同,盡管大部份人甚至比朱同「乖」得多。

誠然,在成年人的世界裏,挫折絕不僅僅是被老師批評兩句或是被小混混欺負這麽簡單。工作、家庭、健康……麻煩總會從各個方面接踵而至,壓力在我們足以獨當一面之前就將我們淹沒。仔細想想,我們在學生時代因為被老師批評而產生的那種恐懼,可能並不亞於成年人的恐慌,但孩子們似乎總擁有與他們小小的難題相匹配的小小的頑強。面對那些不可改變的困境時,我們和那個遙遠的小學時的自己,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不論我們是否長大,受到規訓或遭遇突發事件時產生的焦慮感都是相似的。 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家長和學校的壓力在朱同身上留下的痕跡。在電影的結尾,盡管不懂這一切的原因,但為了逃避可能發生的懲罰,朱同條件反射般地撒謊、做蠢事,而極度畏懼找家長的他,最終在寫檢討時因為「用力過猛」直接被學校「勸退」了。

但對朱同來說,成為一個被好學校「遣返」的轉學生並不意味著終結,就像街機廳的遊戲可以重開,人生也總有新的起點。 他只是10歲左右的兒童,一切都有重新開始的機會,人生中的錯誤都有被糾正的可能性。盡管媽媽說,他好像錯過了什麽很好的機會,但朱同不懂,也並不在乎。

面對生活的重大轉變,孩子們會因為期待得到什麽而愉悅,但大人總會因為害怕失去什麽而恐懼。不管這一天過得有多糟糕,朱同終於如願以償地成為了廣播操比賽團隊的成員,在他搖著花球哈哈大笑的那一刻,他總算有機會得到了認可,給這一天畫上了美好的收尾。

而大人們卻感覺到一絲難過,朱同在學校的一天裏,沒人在意他在繪畫和動手能力方面的突出天賦,每個人都在要求他去回應規則。 我們好像看到了那個屬於我們大多數人的未來:我們身上小小的閃光開始消失,在不斷的犯錯、檢討中,我們沒有成為兒時夢想中那個英雄般的科學家、太空人、藝術家,而是成為了一顆泯然眾人的螺絲釘、一個沒有機會停止旋轉的齒輪。

為什麽大家越來越懷念童年,甚至發出「原來我們都在裝大人」的感嘆?究竟是我們還沒有成熟到能夠適應這個世界,還是說這個世界上太過復雜的規則本就是一種錯誤?對於這些問題,朱同的內心沒有答案,導演王子川也沒有企圖做出解答,他提供的僅僅是與過去的自己對話的機會。

在懷舊成為一種普遍情緒的今天,學會像孩子一樣重新認識世界是最簡單的回到過去的方法。找回曾經的童真,或許也就擁有了時間旅行的超能力,擁有了與大人的世界對抗的決心和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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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初初 / 稽核:然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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