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新洲路街頭,聽到知了的叫聲。夏日有點等不及了,它讓知了催促著春天趕快離開深圳。
下地鐵後,走向工作室會經過新洲路旁一條小河。河岸邊常年綠樹成蔭,你很難在這條路看見冬日來臨,春日離去。聽見夏日到來倒是可以的。昨天聽到的那幾聲知了聲,叫得那麽小心翼翼。應該是剛破土,剛在樹枝上安好家的一個小家夥,翅膀或許都沒結實地張開。因為沒有其他同伴與它唱和,它不太確定自己的叫聲沖進樹林與人群相遇是否適宜,它或許也在疑惑自己是不是來得有點早?它斷斷續續地叫著,就像是在模仿著旁邊樹上鳥兒們的輕柔叫聲。它太內向了,有點像我,不太適合大聲說話。
深圳夏天,常會聽見一種淒慘的鳥叫聲。是深圳所有鳥的叫聲中音量最大的一種。有深圳朋友說:這種鳥叫「喊魂鳥」。從這個俗名你就能想象它叫起來有多麽淒慘。它「哇唔」、「哇唔」一聲接一聲地叫著,聲音會越來越大,大到它實在喊不上去為止。這種鳥應該還沒有學會鳥叫,所以叫一會就得停下來休息。因為發聲方法「錯誤」,它的嗓子聽上去有點幹啞,若不停下來感覺就要咳血了。白居易在【琵琶行】中寫道:別人問他住在潯陽江畔聽的美妙聲音都是什麽?他一聲嘆息:別提了,哪有什麽樂曲。盡是「杜鵑啼血猿哀鳴」,「嘔啞嘲哳難為聽」。這種「喊魂鳥」屬於杜鵑的一種,杜鵑也叫「子規」。王昌齡被貶謫去湖南湘西途中,李白給他遙寄的那首詩,第一句是「楊花落盡子規啼。」杜鵑啼血鳴叫,常被人們用來描寫分別與淒苦。
「喊魂鳥」你是否知道,你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我兩個女兒給你起的名字叫「爸爸鳥」。因為我會用手吹一種口哨聲,我吹的口哨聲和你的叫聲有點像。每次小女兒聽到你的叫聲,就會喊我:「爸爸,有爸爸鳥。」然後我就把雙手緊握,一只手握住另外一只手的四根手指,兩個大拇指並排放在一起呈弓形,大拇指之間漏出點縫,放在嘴邊用力吹那個縫隙。吹出的哨聲,與你的啼血哀鳴聲差不多。
我願把你想象成這樣一只鳥。你想跟其他鳥兒一樣,輕松悅耳地鳴叫。但你的天賦並不在此你總是把事情搞砸。你想要讓人們聽見你的美好,但卻常讓他們看到你的笨拙。你成為不了「國鳥」、「省鳥」、「市鳥」,就連「街道鳥」也輪不到你,這些頭銜榮譽向來與你無關,人們嫌棄你的聲音太過樸素,人們喜歡那些修飾過的鳴叫。但你依然自由自在飛翔鳴叫在這個夏天,你應該對這些提不起興致吧!你應該不屑於他們的不屑吧。你知道法國人笛卡爾嗎?他有段話是這樣說的:「我深知我這個人是沒有辦法在人世間飛黃騰達的,我對此毫無興趣,我永遠感謝那些寬宏大量、讓我自由自在地過閑散日子的人。」
今天音訊裏有我在接女兒放學時錄制的「喊魂鳥」的叫聲,還有我自己吹的「口哨聲」,你聽聽看有幾分相像?
2024年4月12日(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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