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當下這個「不能輸在起跑線」的雞娃時代，我們小時候則生活在一個「野蠻生長」的時代，各家各戶的孩子都在外面撒丫子亂跑，相互串門更是家常便飯。 但那也是一個「危機四伏」的時代，對女孩子尤其不友好。
五歲時，我去找小朋友玩，她不在家。她姐姐說跟我玩個遊戲，讓我躺在床上，然後她趴在我身上，在兩人的私處夾條枕巾，前後左右晃動了一陣。我覺得挺好玩，回家當著母親的面模仿這個動作，被母親揍了一頓。
除此之外，在我的成長過程中還出現過若幹次與「性」有關的危險事件，例如：鄰家大哥哥想和我互摸生殖器；男老師把我帶到宿舍強吻；捉迷藏被堂哥面對面壓在墻上；夜晚途經漆黑的工地時被陌生人追趕；在河灘邂逅露陰癖怪人；配鏡醫生不斷伸出的鹹豬手……。平心而論，那個時代的女孩子能懵懵懂懂地在激流險灘間相對平安地活到今天，實屬不易。
小時候對「性」的接觸，不僅來自危機重重的大環境，與簡陋的生活條件也有關系。我六七歲的時候，我家住單間，父親睡小床，我和母親、弟弟睡大床。一天夜裏，由於父母白天吵架而緊緊抱著母親小腿不敢睡覺的我，聽到父親召喚母親過去，母親賭氣不理他，於是父親就走了過來。當時我害怕極了，以為父母要打架，後來感覺兩人挺和諧，困意襲來就睡著了。
還是那個時期，我發現弟弟的小雞雞蠻好玩，跟摸母親的乳頭一個感覺，涼涼的，內建彈性。於是，睡在另一頭的我有時會用腳趾撥拉弟弟的小雞雞玩。現在想來真的太不應該了，希望不要給弟弟帶來心理創傷。
母親對性教育的態度一直很矛盾。一方面，她從來不會正面提及「性」，並且極力避免我們看到和聽到任何與「性」有關的內容。只要電視上、廣播裏出現相關的鏡頭和語言，她就第一時間捂住我們的眼睛或耳朵。一次翻閱雜誌，看上面說「一個女孩15歲，月經正常」，我就跑去問母親「月經」是什麽，正跟別人聊天的母親勃然大怒，迎接我的不是答案而是痛斥。
另一方面，母親又對「性」異常敏感，時常神神秘秘地問我有沒有哪個男人「動」過我。這個「動」字，我雖然無法完全理解，但依然能體味到其中的骯臟與齷齪。我來月經比母親早六年，而且首次月經與二次月經間隔好幾個月，那段時間母親一定操碎了心，因為那個令人難堪的問題被一提再提。
小學五年級，一個女同學來找我玩。我倆坐在工地的水泥預制板上，映著皎潔的月光，她面無表情地給我講了一個令我夢魘多年的「性」故事。我至今都沒有勇氣去問她這個故事是不是真的，但這件事對我造成的傷害卻是終身的，並成為我青春期爆發嚴重心理疾病的導火索之一。
隨著弟弟的長大，他對「性」也萌生了強烈的好奇心。與我當年一樣，單純的弟弟不知道自慰是一件頂頂私密的事情。當我們全家一起看電視時，弟弟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騎在桌角上來回扭動，後來被忍無可忍的母親勒令停止。自此，弟弟終於學乖了，知道某些行為不能人前表演，只能自娛自樂。
所有這些，包括不恰當的性教育、對「性」的羞惡之心、曾經受到的或大或小的性侵犯、童年時聽到的駭人「性」故事、弟弟的自慰方式等，在青春期荷爾蒙分泌極其旺盛、身體發生劇烈變化的過程中，合起來將我推向了未知的深淵。我無法與男性共處一室，無法面對桌子等任何帶角的東西，潛意識中的「性」像匕首一樣向我刺來，我不能思考，身體時常處於木僵狀態。
當我艱難跋涉，一步一步從黑暗走向光明，走向正常的生活，已是數年之後的事了。再等到我自己做了母親，面對女兒，我暗下決心，一定不能重蹈昔日的覆轍，我要把真實的世界包括真實的「性」全盤呈現在女兒面前。既然「存在即合理」，我們來源於「性」又離不開「性」，那為什麽要把「性」視作洪水猛獸呢？恰恰相反，那些對「性」的欲蓋彌彰、語焉不詳更為可怕。
她兩歲三個月時，有一次我來例假，她滿屋子跑著，告訴每個人她的新發現：「媽媽的屁股流血了。」我老公和婆婆啞口無言，面面相覷。我不顧他們的反對，認認真真地告訴她，衛生巾的用途是什麽，以及應該怎麽使用。
女兒稍大一些，四五歲的樣子吧，我就借助繪本讓她知道孩子是父母愛情的結晶，胎兒在母體內是怎麽形成、發育和出生的。她刷到生寶寶的視訊，覺得既血腥又好看。猶記一次上口才培訓課，還在讀幼稚園大班的女兒很專業地講了一套生孩子的理論，把口才老師震驚得瞪大雙眼，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告訴女兒「性」並不可恥，同吃穿住行一樣，也是我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 但與人生的恢宏使命與無限可能相比，「性」又不值一提，沒必要在這方面過分好奇或浪費光陰。 我們要把精力放在更有價值的事情上，雖然不必像希帕蒂婭那樣嫁給「真理」，但作為當代女性，一定要有自己的人生追求。
我也告訴女兒，這世上有些人對「性」的自控力比較差，他們可能會違背女孩的意願做不該做的事。女兒問是什麽事，我也毫不隱晦地告訴她細節。我讓女兒註意防範但無需害怕，只要遵循幾個簡單原則就能將危險降至最低限度。但我一再強調，如果遇到生命危險，就沒必要為了所謂的貞潔負隅頑抗。萬一受到侵害，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們可以學奧普拉，負傷前行，依然可以成為熠熠生輝的自己。
總體而言，這個時代對「性」寬容多了，國人逐漸接受了未婚同居、單親媽媽、不婚主義、同性戀等，但我告訴女兒，無論社會如何變遷，媽媽都不希望她濫交，我們還是要竭力保持靈魂與肉體的安寧與聖潔。
「性」無處不在，何須掩耳盜鈴！與上一代父母的集體緘默相比，我們這一代父母更應開啟心扉，與子女坦誠談「性」，幫他們度過迷茫的青春期，不再讓「性」成為青春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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