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士司機問：「非常抱歉，你能不能等一分鐘？」他想靠邊停一下，他知道路旁巷子裏有一個廁所。
他說：「我實在憋不住了。」
我回答：「沒問題。」
「我把表給你暫停。」
「不用不用，快去吧。」
不一會，司機小跑著回來。
「做你們這個行業，這個問題經常碰到吧？」
「是呀，因為你是男孩子，還好說點。如果是女乘客我還不好意思說。」他補充說：「有時我就硬憋到目的地。到了以後，也可能沒有廁所。」
他見我愛聽他聊，接著說：「我們的士開久了也是能看懂人的，有的乘客剛坐上車，就知道不好說話。遇到這樣的人，我就不說話。有的人健談，我就多聊幾句。」
「我還能看懂車。路面上這麽多私家車，我一眼就知道哪些車是跑網約車的。」
「這個貼著標的不用說了，肯定是。我給你找一輛看起來不像網約車的網約車。」
他指著前面一輛灰色特斯拉ModleY說：「這輛車，就是。」
我問：「你怎麽知道？」
他說：「這車剛從旁邊開過去，司機面前掛了三個手機都是接單用的。」他稍微加快了點速度，與那輛特斯拉並列。「你看他有一台手機的界面，跟我這個界面是一樣的，正在送客人。」我朝隔壁車撇了一眼，一位女乘客坐在右後排，副駕駛座椅往前靠著，盡量給後排乘客留出空間。
我說：「用特斯拉做網約車的不多。」
司機師傅說：「他這車好，可以跑專車，起步價貴。」，「估計這老板生意倒閉了，開車過渡一下生活。」他們司機同行在充電的時候常會聊聊天。有不少網約車主，之前是當老板或者是被公司裁員沒找到工作就跑跑網約車。他認識一位年輕女車主被公司裁員，拿了30多萬補償金，用十多萬塊錢買了一輛電動車。每天早上出來跑，下午早早收工回家帶孩子，一天跑300多塊錢。他覺得這樣蠻好，既能有時間照顧孩子，也能有些收入。但我想，這姑娘一定不是沖著開網約車來這座城市的。只是生活不給她太多選擇的時候，也就嘗試著向生活妥協。
夢想還是要有的，但夢想在生活面前，也是極容易動搖的。
可以用孔子的職業觀來寬慰自己，孔子說：「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孔夫子還說了後半句：「如不可求，從吾所好。」能夠從心所好，說明還是有選擇。
我有一輛北鬥星小車，這車能拉貨。我曾下載了一個拉貨平台車主端APP。剛下載那段時間，經常有客服打電話問我是否需要把車用起來跑跑拉貨業務。我雖拒絕了，但再想一想，如果寫文字養活不了家庭，我會不會考慮跑一跑拉貨？我給自己的答案是：「如果生活沒有了選擇，我必然會去遵從於生活給我的指引而單向前行。不管是寫文字、開貨車、擺地攤，抑或當個老板，對於生活而言都差不多，只要是能養家的正當職業就應該感到滿足。」
最好不要等到生活給你一個單選題的時候，才被迫做選擇。你最好做一種隨著你付出的增多，自己的價值也逐漸得以更多體現的事業。就像塞涅卡說的：「致力於一種有價值的、時間的流逝使他更趨完善的事業吧。」我們不論職業貴賤高低，但有的職業附加價值幾乎為零，且隨著時間的流逝，從業者自身的價值也逐漸貶損，最終被淘汰取締。而塞涅卡說的事業，是一種自身和事業本身都會逐漸得以更完善的事業。在這樣的事業中，淘汰你的，絕不是某個老板或什麽行業，而是你並未真正持久地為之付出。
在這樣的事業中，你的幸福來源於它，甚至他人的幸福也來源於你。
劉筱
2024年6月10日
